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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管無敵

作者:老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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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福島大拆遷 第13章 「勇士」的悲嘆

第二卷 福島大拆遷

第13章 「勇士」的悲嘆

「……啊!果然找到了!太感謝您了!」周豐一邊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瓶,一邊扭頭對戰場原清兵衛問道,「……戰場原先生。請問這樣就行了嗎?是不是最好還是把醫生叫過來,給山田大叔做個全面檢查……」
當年那個頭纏白布帶,手舉武士刀,山呼著板載,在幾張榻榻米紙板房中做著「八紘一宇」帝國夢的史上超強戰鬥民族;當年那支憑藉著區區東洋四島的彈丸之地,跟日後主導聯合國的美蘇中英法五大流氓同時交戰廝殺,將熊熊戰火灑滿整個東亞和大半個太平洋,拉光了環太平洋地區一圈所有國家的仇恨,艱苦鏖戰十四年,縱然局勢不利也叫囂著一億玉碎,直至挨了兩顆原子彈方才失敗投降的大日本皇軍,在被集人類希望之大成的美利堅合眾國,耳提面命地調|教了半個世紀之後,竟然在自己的國土腹地,距離首都東京和天皇御所不到二百公里的福島,面對區區核輻射都顯示不出半點武士道精神,半分男兒氣概,反倒全員陽痿喪膽,掉頭轉進……這真是何等的失態,何等的不知廉恥,到底是吃了多少斤塑化劑呀!!!
唉,王小姐,您知道嗎?當我在半年前休假回去探親的時候,我的母親甚至不允許我沒洗澡就擁抱女兒,因為擔心我身上的衣服沾著輻射塵埃……嗨,像這樣的痛苦和煎熬,總得要有人去承受吧!」
然而,周豐在接過手機,端詳了一會兒這張照片之後,臉上表情卻變得頗為精彩。
——自從泡沫經濟徹底崩塌,再次復興遙遙無期之後,這個時代的日本,在經濟和軍事上都已經陷入了低潮。更糟糕的是,新一代的日本人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進取心,全都龜縮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願走出一步。對於從出生開始綿延至今的「不景氣」和「蕭條」,他們早已習以為常,視若無睹,再也沒有了「我要重建日本輝煌」的雄心和氣概。曾經蓬勃向上的整個日本社會,也隨之在物質和精神方面雙雙萎靡,只能靠御宅文化自我麻醉,就像盛開的絢麗櫻花盡數隨風飄散之後一樣,陷入了一片死氣沉沉的暮色之中。
譬如說,王瑤小姐此次冒險深入福島核輻射區,原本是想要採訪那些被譽為「真正的武士靈魂」,「最後的企業戰士」的福島五十勇士,親眼目睹一番日本武士精神的最後繼承者。
「……這位菲律賓小夥子的名字叫做梅厄,是一位非法移民。他是藏在一艘集裝箱船里,渡過南海偷渡到東京來的,然後https://m.hetubook.com.com剛一下船,就落到了某個跟東京電力公司有關係的黑幫手中……」
這不是他在矯情,更不是什麼模仿小資風範的無病呻|吟,而是殘酷冰冷的現實,迫使戰場原清兵衛不得不感到徹骨的憂傷——無論是對於他自己的命運。還是這份工作的前途,或者是這個國家的未來……
※※※※※※
在來到福島之前,他原本是在東京淺草町那邊混黑幫的,最近似乎是偷偷勾搭了某位小頭目的老婆,然後雙雙被捉姦在床……那個被戴上綠帽子的小頭目,此時正好負責為福島核電站招人。就殺氣騰騰地給了周豐兩個選擇:要麼來福島核電站工作半年,要麼切手指謝罪,而且不能切小拇指,要切食指或中指……最後,不想當殘疾人的周豐,只好在一眾「極道兄弟」的「護送」之下。收拾行李來到了福島輻射區。
※※※※※※
「……也就是說,福島核電站目前的工作人員,有很多都是被脅迫過來的?」
而坐在周豐對面,跟他一起打撲克的中年大叔,名叫山田大介,原本是一名普通的建築工人,雖然並不富裕,但也有一位賢惠的妻子和一個乖巧的女兒,家庭生活還算美滿幸福。
而到了國勢衰敗的如今,數十年前那些一手創造了經濟奇迹的「企業戰士」們,企圖用經濟手段重塑亞洲的雄心壯志,已經被當代的日本御宅族們全部拋諸腦後。取而代之的,則是對命運的無奈和疲憊,以及對未來的彷徨和恐懼——逐漸御宅化、廢萌化的日本,似乎已經縮進了自己為自己打造的殼子里,一邊用逃避和麻木的態度來躲開殘酷的現實,一邊平靜地接受了自己逐漸淡出世界舞台的命運。
「……是啊!禮園女子學院就是在淺草町的。」山田大介有些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怎麼了?」
不提在緩過氣來之後,捶打著桌子嚎啕大哭的山田大介,也不提手足無措的台灣裔愣頭青小夥子周豐……在突發事態平息之後,戰場原清兵衛也又一次坐回沙發,繼續跟中國來的記者小姐進行交談。
王瑤皺眉問道,「……可是,他們既然知道福島這邊是生命禁區,為什麼還會聽話過來?而且……難道日本的核電是掌握在黑幫手中的?還有您就這麼直接對我說了出來,該不會給您帶來麻煩吧!」
可惜在三年前,因為山田太太突然遇到車禍去世,山田大介一時間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整天無心工作,沉和-圖-書迷於酗酒和打小鋼珠(也就是所謂的「柏青哥」)。等他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欠下了一屁股的酒債和賭債,並且被討債的黑幫找上了家門……
——如果說拯救切爾諾貝利的壯舉,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戰鬥民族,什麼叫做超級大國;那麼福島核危機的鬧劇,也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草食族」,什麼叫做廢萌國度……在國力競技的大舞台上,這個被冠以「菊與刀」之名的民族,經歷了二十世紀的兩次崛起和兩次跌落之後,似乎已經耗幹了整個民族所有的士氣和意志,在新世紀的夕陽中沒落了,未來可能只剩菊花為伴,實屬悲哀。
結果,無奈的山田大介,只好來到「報酬優厚」的福島核輻射區打工還債,同時把無人照顧的獨生女兒,送進了寄宿制的女子高中……此時此刻,他就一邊跟周豐打撲克,一邊信口聊著自己的坎坷人生。
這個時候,食堂的早餐時間已經結束。而午餐時間還沒到。偌大的餐廳內,只有一個胖廚師趴在吧台後面無聊地打盹,還有寥寥幾個不當班的員工。聚集在這裏喝茶、打撲克、下棋和閑聊。
戰場原清兵衛嘆了口氣,低聲對他解釋說,「……你是新來的,所以還不知道,咱們這兒的野野村醫生,是東電從監獄里通過違法操作弄出來的——如今根本沒有哪個醫生願意在核輻射區常住——而他入獄的原因,則是誤診和亂用藥導致了特大醫療事故,一口氣整死了十五個病人……鑒於這傢伙之前的可怕履歷,我們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敢隨便到野野村醫生那裡看病,最多就是從他那兒弄點感冒藥和安眠藥……」
頂著天花板上時亮時暗、滋滋作響的電燈,行走在沒有窗戶的幽暗迴廊內,戰場原清兵衛一邊跟迎面而來的某位黝黑矮小,一看就不像日本人的小夥子,隨意地打了個招呼,一邊跟王瑤小姐介紹說,「……因為梅厄曾經在馬尼拉郊區的小水電站干過幾年,於是就被黑幫當做『專業人才』,塞到了極度缺人的福島核電站……拜託!核電跟水電完全是兩碼事啊!更別提這個菲律賓小夥子既不懂日語,也不怎麼會說英語!我光是給他教導核電站的基本常識,就花費了足足三個月!」
而且。東京電力公司也根本不在意這些事情曝光——福島核電站這顆定時炸彈,終究是要有人去處理的。對於大多數日本人來說,只要有人願意繼續守在危機四伏的福島核電站。他們是從m•hetubook•com•com哪兒來的並不重要。
跟中國來的記者小姐交談的時候,戰場原清兵衛。這位堅強的男人臉上,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學生時代的戰場原清兵衛,曾經聽教授們生動地回憶和描述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日本,還是一個充滿活力、野心與勃勃生機的國家,甚至一度自豪到了傲慢的地步。渴望在強勢日元的基礎上,用「軟刀子」逐步掙脫美國的束縛,創建一個屬於日本的亞洲經濟新秩序……
他一邊如此說道,一邊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調出一張略顯模糊的照片。擺在山田大介的面前。
所以在臨走之前,我就咬咬牙把她送進了禮園女子學院。雖然那地方的收費實在是很貴,但畢竟是教會開的女校,校風比較嚴謹,外界的評價也很不錯,從來沒傳出過什麼烏七八糟的醜聞……進了禮園女子學院之後,就算沒法把那個野丫頭培養成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最起碼也應該不會學壞吧……」
「……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去叫了,要不然山田先生就算挺過了心臟病,也很可能會被活活嚇死。」
在這個虛偽的世界上,總是有很多冰冷殘酷的真相,被掩藏在花團錦簇的讚譽和頌詞之後。
「……這個……山田大叔,請問,禮園女子學院是不是在東京都淺草町的?」
另一方面,如果不讓我們這些走投無路的傢伙用命換錢,半個日本的安危又該指望誰來守護?難道要指望自衛隊、警視廳那些在2011年已經臨陣脫逃過一次的公務員?還是去祈求橫田基地里的美國駐軍?
戰場原工程師一邊嘆息著抱怨新員工的素質低下。一邊把王瑤帶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食堂餐廳。
這間餐廳在被核電站員工徵用之前,原本是銀行大樓的會議室,此時也是員工的休息室,布置得頗為奢華——地上鋪著厚厚的花紋地毯,座椅是舒適的單人沙發,寬敞的落地窗被換上了防輻射的含鉛玻璃,牆角擺著幾盆綠色植物。牆壁上掛著的大屏幕液晶電視里,正在播放著最新一屆AKB偶像組合的熱情合唱。
當然,如今在日本流行的御宅文化和萌文化,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精彩的日本動漫,在全世界範圍內也有著的追捧者和影響力……但問題是,套用一句唐詩來說,那就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面對捂著胸口抽搐倒下的山田大介,還有大呼小叫的周豐,其餘員工的反應頗為冷漠。只是抬頭望了一眼,就繼續專心於自己的事,對這兩個和*圖*書傢伙根本懶得搭理。
「……嗯……山田大叔,我來福島的這陣子,實在是多虧了您的指導和照顧,所以有件事情一定要向您實話實說。請您聽了之後務必要保持鎮靜,千萬別激動。別難過……」
但是,在戰場原清兵衛工程師的引領之下,她卻在這片輻射廢土之上,看到了一群……怎麼說呢,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日本人——其中有一部分乾脆就根本不是日本人!
小夥子周豐充滿同情地看了山田大介一眼,然後站了起來,按著山田大叔的肩頭,沉聲說道:「……大叔,我原本也是住在淺草町的。就在上個月底,還沒來這兒的時候,我曾經看到一個容貌跟您女兒很相似的女高中生。穿著跟這照片上一模一樣的校服,跟其他幾個女生一起在我家樓下的小酒吧里做援|助|交|際。並且在這之後,她還跟一個起碼有一百五十公斤重的相撲手。一起摟摟抱抱地去了隔壁的愛情賓館……」
如果說九十年代的泡沫經濟崩潰,打斷了日本人邁向輝煌的腳步;接下來「失去的二十年」,逐漸消磨了日本人自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那麼2011年的一系列天災人禍,則在全世界面前血淋淋地撕下了日本的最後一層奢華畫皮,透出了骨子裡的空虛與腐朽……
只有戰場原清兵衛工程師無奈地嘆了口氣,跟王瑤說了聲抱歉,然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高聲喝道:
他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一根根地扳著手指,向女記者訴說著福島核電站常駐人員的來歷,「……犯了錯誤的黑幫小混混、債台高築的可憐蟲、來自南洋島國的偷渡者、監獄里非法保釋出來的犯人,還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留守在這地方的大多數人,都是這麼來的,算上我在內,目前合計三百五十九人。」
「……唉,在來到福島這個鬼地方之前,我的心裏就掛著一件事——我這一走,家裡的女兒就沒人管了。眼下的社會風氣這麼不好,要是她趁著我不在的時候到處撒野,跟著街上那些不良少年不良少女整天混在一起,染上些亂七八糟的壞毛病,那麼她之後的一輩子,弄不好就要全毀了……
「……有什麼辦法呢?對於那些欠了黑幫很多高利貸,或者被抓住了要命把柄的人來說,即使可能死於過量輻射。但那也是十年以後的事情——等到十年之後再喪命,總比現在就死於非命要好得多。」
「……王小姐,您如果想了解最初那一批『福島五十勇士』究竟是些什麼人,說實話我也m•hetubook.com.com不知道,因為那時候的我還不在這裏。至於現在的『福島五十勇士』,相信您應該已經看出來了……儘管很多媒體上吹噓我們堅守崗位是出於英雄主義情懷,但其實更多的則是出於迫不得已。」
無論萌宅文化的表現形式,是何等的鮮亮、活潑與生動,但在其繁盛背後顯示出來的全社會頹廢與消極,以及沉重的暮氣和避世的空虛,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
戰場原清兵衛撇了撇嘴,「……至於日本的核電業界跟黑幫糾纏很深,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被掌握在黑幫手中……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早在我來到福島核電站工作之前,這些事情就是舉國皆知的常識,就連山口組和住吉會(日本兩大黑幫)在秘密研製私家核武器的傳聞。也已經流傳很久了,恐怕只有你們這些外國人會感到驚訝。只不過現在的福島核電站已經不是什麼新聞熱點,所以沒什麼媒體還在繼續關注罷了。
戰場原工程師跟廚師打了個招呼,徑自從吧台上拿了一壺熱咖啡和兩個杯子,然後就招呼著王瑤小姐在一扇落地窗旁邊落座,同時壓低了聲音,向這位「中國來的實習女記者」,介紹這些核電站員工的身份。
山田大介一邊嘮嘮叨叨地訴說著往事,一邊打開自己的智能手機,調出一張制服女高中生的頭像照片,推到周豐的面前,「……看,這就是我的女兒,山田櫻。這是她在禮園女高的開學儀式上拍的,挺漂亮吧!」
——根據戰場原先生的說法,此刻坐在他們對面的鄰座,臉上留著刺青的耍酷小夥子名叫周豐,是跟著父母從台灣過來的移民,日文名字是海原勇太。從小就是當地著名的暴走族(摩托車的飆車狂)。
「……小夥子,冷靜點兒!別鬼叫啦!他這是心臟病又發作了!你趕快摸摸山田的襯衫口袋,裏面應該有他常備的急救藥物!具體應該怎麼服用,藥盒子上肯定有寫著……」
一百年前的東亞,隔海對峙著朝氣蓬勃的日本和暮氣深沉的中國。而到了一百年之後,這兩個國家的對峙依舊,氣勢與境況卻完全地倒了過來……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感嘆世事之無常、命運之難測。
「……因為他們兩個人的體型一大一小,跟狗熊和松鼠似的,看上去很有反差萌。於是我覺得很有趣,就偷偷用手機拍了下來,現在還把照片存著……請您對比一下,是不是我看錯了……哎哎!山田大叔,請您鎮靜點兒,別暈過去啊!嗯?怎麼搞的?嘴裏居然吐出白沫子啦?快來人啊!醫生!醫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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