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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興乜了她一眼道：「若是揚州城破，吾身為武人，只有一死，娘親當如何？」

「三郎君，恩堂她老人家這些年還好吧？屬下和兄弟們都頗是想念。只要她老人家一句話，叫俺們上刀山下火海也成，只是南朝不相信俺們這些北人，不得掌兵權，都是投閑置散多年了……如果要為內應，恐怕還是不成的。」

就在同一個夜晚，炮軍大營之中，被用做隨營武校教室的廂房當中，也有微弱的燈光傳出！

不過光顧這棟掛著明玉閣牌匾的小樓的，卻是一老一少兩個書生，年少的是個長得相當俊俏的書生，對襟衫，東坡巾，腰帶上掛著柄尺余小劍，潔白纖長的右手上還捏著把倭扇，正和著行首崔月兒彈奏出悠揚的曲調在輕輕扇動。

「當……」郭芙兒搖搖頭，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揚州城破，陳德興身死，她自然不可能苟活著等著北虜來侮辱。可要是大宋亡于揚州之前，陳德興也活著，郭芙兒怎麼辦？陳德興又該怎麼辦？

卧虎坊，將軍第，書房之中，孤男寡女共一室，談的似也是風雲中事……

陳德興www.hetubook.com.com一介武夫，少年得志，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喜歡美伎孌童有甚奇怪？傳到賈似道耳中，大奸臣只會一笑了之，就是臨安的官家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如今大宋軍中的將帥，誰人不是如此？

「當不至於如此吧？」

這便是他眼下的全部打算——面對洶洶而來的蒙古鐵騎，他既沒有必勝的把握，也沒有去崖山跳海的決心，能做的只有戰和走……現在說與郭芙兒聽，便是將她當成了真正的貼心之人。當然也是基於他這一世對郭芙兒的了解，這個女人可以撐起揚州這裏諾大家業，可以拋頭露面將一間生藥鋪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就是放在後世，也可以當得起女強人三個字。

這個想法，陳德興早就和賈似道提過，就是歷史上土耳其蘇丹親兵的養成訓練之法！這事兒賈似道不敢去做，陳德興卻是一定要做的！他可不想十年、十五年後再有個「風波亭」落到自己頭上！

……

……

不過他們若是再去查看，或許就要大吃一驚了！

「娘親，可願與孩兒和*圖*書共進退嗎？」陳德興目光炯炯地望著郭芙兒。

說完，又衝著那張畫滿了線條的宣州紙猛吹了一陣氣，直到墨跡干透了，才小心翼翼地將之疊好收起，揣進了懷中。然後又將桌上扭力發石機的樣圖也收了起來，放進了廂房之中的一個木箱子，還上了銅鎖。最後才吹滅了油燈，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了。

軍營當中，此時已經是一片寂靜，只有巡夜的士卒敲著報平安的梆子，四下轉悠。有士兵見到了武校中傳出的燈火，卻渾然不放在心上，因為他們早就派人去查看過，正在挑燈夜讀之人，乃是炮軍中人。

「二哥兒，瞧你問的，娘親不和你共進退還能怎麼樣？」郭芙兒的呼吸有些急促——因為她知道這共進退是什麼意思！

「既然如此……」陳德興頓了下，知道自己不能做個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便點點頭道，「美伎之事，就請娘親費心去替孩兒操辦了。」

陳德興搖頭道：「不，不是不至於，而是早晚之事！華夏天傾，只在一二十年間，吾今日結義兄弟，練假子軍，便m.hetubook.com.com是為來日的大難做準備。」

「若大宋國亡，揚州城未破，吾又未死，娘親當如何？」

年老的穿著絲綢對襟衫，頭戴東坡巾，方臉闊口，眉宇之中氣度威嚴。不過此人對那青年書生說起話來，卻頗是恭敬。

也是在這一夜，揚州城，瓦子巷，一座頗為僻靜的小樓之上。此時也透出昏暗的燈光，隱約還有絲竹之聲傳出。揚州城雖然在宵禁之中，但是瓦子巷中稍微上點檔次的勾欄還是生意照做。處於大戰最前線的揚州城內，能到瓦子巷中的高端妓院來開銷的，除了帶兵打仗的軍將，還能有旁人嗎？賈似道的宵禁命令，對他們來說等於一紙空文。

「進可扶天傾，退可避海外。」陳德興咬咬牙，「只是……誓不與北虜共蒼穹！」

直到抄完了全部數據，那人才長長吐了口氣，滿意地笑了笑，然後又用細不可聞的聲音道：「總算成了，也不枉吾一番苦心，這陳德興倒是有些真材實料……」

陳德興點了點頭，道：「那麼……娘親，吾可用家中錢財買上幾十個男童去軍中教養么？」

郭芙兒展出笑顏，睇和-圖-書著陳德興道：「二哥兒，你原是擔心家裡沒有錢？放心吧，如今家中已經豪闊起來了，不差幾個買伎的小錢，其實……憑著二哥兒你的身份樣貌，想要幾個美貌家伎還不是小事兒一樁？說不定還有瓦子巷裡的行首（指美伎）到貼上來呢！」

陳德興卻是被郭芙兒說得臉頰通紅，連連擺手，「娘親，孩兒要的不是家伎、孌童，而是想買些男童悉心教養，傳授他們武藝兵法……」

郭芙兒訝然道：「這是要養假子軍……二哥兒，你可知道此事犯忌的么？昔日岳武穆都不敢做的！」

倒貼……當然也是可能的！陳德興今生的記憶告訴他，這等好事情真不是《金瓶梅》裏面那位西門大官人才有機會遇上的。在眼下的南宋，任何一個年輕英俊的官兒，只要在瓦肆勾欄外面招招手，都有一大堆半紅不紅的粉頭上趕著來投懷送抱。畢竟小姐（宋朝的小姐指妓|女）這行當是不能幹一輩子的，若不能在姿色尚佳的時候，找個依靠，等到年老色弛了，還有人喜歡嗎？

廂房之內的人影正伏在案頭，書案之上攤開的正是扭力發石機的樣圖！只見和*圖*書那人，真用一支毛筆，細細的勾畫，將樣圖之上的所有線條，都一一臨摹在了另一張宣州紙上。只是沒有尺子、圓規，線條畫得有些歪歪扭扭。描完了線條，那人又開始抄寫樣圖上的數據，阿拉伯數字竟也寫的工工整整。

郭芙兒微微搖頭，道：「男童是不要錢的……如今揚州城內最賤的，就是十歲上下的童子，大校場那裡多得數不過來，只要有口飽飯就能領回家了。只是你不可單買男童，那樣會惹人非議，若是再加上幾個美伎，便無人說什麼了。」

「自然是死！」郭芙兒回答的斬釘截鐵。

郭芙兒再度蹙起了她那秀氣的柳眉，顫著聲道：「二哥兒，你可莫要嚇唬娘親……這等事情，是要滅門的！」

陳德興語氣冷冷的，「所以才有風波亭啊！若是岳武穆、余樵隱都有三千假子軍，官家敢要他們的命嗎？」

陳德興道：「娘親，如今是亂世……說不定天下傾覆便在眼前！到時候就是宋失其鹿！」

郭芙兒吸了口氣，環顧了一下四周，屋子裡面就只有她和陳德興二人，「二哥兒，你這是要作甚？」

「若是天下都傾了，還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