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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德興聞言，腦海當中頓時各種心思就翻滾起來了。首先當然是蒙哥汗的生死之謎。蒙宋議和這等事情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拍板的，若不是蒙古大汗本人，至少也得是忽必烈、阿里不哥這樣的實權宗王。隨蒙哥出征的末哥恐怕沒有這等威望吧？若是蒙哥汗已經死了，這場議和準是蒙古人的陰謀詭計！可是他們敗到眼下這種地步，還有什麼詭計可使呢？難道……蒙古人的損失沒有想象中那麼大，他們還有一戰之力！？

嘩的一聲，蒲擇之已經站了起來，將棋盤帶倒，棋子落了一地：「來的是誰？都有什麼樣的條件？快快說與吾聽。」

這條件，其實也不算寬容。但是蒲擇之和江萬里卻已經大喜過望。蒙古軍退出四川就意味著要把成都府路和利州路都交還給宋國。當年余玠督軍四川的時候，也沒有控制全川，利州路大半都是在蒙古軍控制下的。

陳德興倦怠的一擺手，朝張世傑道：「不扯這個了，這蒙古韃子是真投降還是假投降，和俺們霹靂水軍沒有什麼關係。蒲宣撫的七萬大軍已經到了，還怕打不贏這些韃子殘兵？世傑，有個事情交代給你，就是去挑選百十個功夫硬的準備一下，等打起來來后，就跟我一起上岸。」

「如果翠仙在蒙古軍營之中，你可有辦法與之聯絡？」

至於百萬貫銅，百萬匹絹……的確是個天文數字，但是對大宋來說，並和*圖*書不是太大的負擔。別的不說，光是成都府路一路，在蒙宋戰爭之前上繳的各種稅賦加一塊兒就超過這個數字了。更不用說一旦停戰，南北雙方的貿易會發展到何種程度，到時候一年的抽解稅和搏買所得，大概也能超過此數了吧！

……

陳德興沖他招招手，一指前方宋軍灘頭營寨：「你看，這劉仲武的兵還是有些章法的，看來他也不是浪得虛名啊！」

江萬里還穩穩坐著，臉上的喜悅神采卻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了。這可真是太走運了！誰不曉得，擊斃韃子大汗的功勞是根本不能和達成議和的功勞相比的！大宋抵抗蒙古二十五年了，年年打仗，歲歲征伐。早就到了民盡財窮的地步，而且四川、京湖武臣們也都藉著連年征戰而不斷壯大，如今已經到了尾大不掉的程度。若是戰爭再持續下去，大宋不亡于蒙古，也要亡于藩鎮了。

「知道議和條件是什麼嗎？」陳德興想了半晌，也得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又打聽起議和條件了。

「世傑，這消息可靠嗎？」他還有些不大相信，追問了送來消息的張世傑一句。

「孔秀才已經去打聽了。」張世傑頓了一下，又道，「聽送消息過來的宣撫親兵說，韃子的議和條件頗為優厚，因為宣撫和江學士都喜形於色了。」

未經通報就直接闖進來的，正是劉整。他原本已經去了南岸坐鎮，那裡和_圖_書有他的一萬五千大軍，正在構築營寨。身為將主，劉整一早就去南岸前線盯著了。他能夠得到幾任蜀帥的信任，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皮甲，結陣，快……」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音傳來，然後就是蒲擇之的中軍大帳的帘子被人一下掀開，先是一陣涼風，然後就見一個頂盔貫甲的軍漢風風火火的進來了。

這個時候擊斃一個蒙古大汗，最多是給大宋緩口氣兒，等到新的蒙古大汗選出來，還得接茬打仗！而一場蒙宋議和……才是真的挽救了大宋官家的天下！

「這是……」張世傑也有些奇怪，頓了一下，彷彿是自言自語地道，「莫不是韃子大汗崩了，下面的人遣使來請降了？」

陳德興站在虎號戰艦的望樓上，靜靜的看著眼前景象。他身邊突然傳來腳步響動，轉頭一看，卻是張世傑順著梯子爬了上來。

「韃子來啦……」

其次是議和真的達成以後，自己這個一介武夫該如何自處？這趙宋官家可是有卸磨殺驢的傳統，難不成真的要去吃趙琳兒的軟飯？

張世傑在一旁搖頭：「詐降有甚用處？俺們在這裏已經彙集了三萬大軍，還有至少四萬兵在路上……不明白，不明白。」

「敵襲！敵襲！」

「如何不可靠？是中軍派人來通知俺們的，叫拱衛你嚴加防範，以防韃子利用議和為幌子麻痹俺們。」

陳德興冷冷一笑：「可是我不想議https://www.hetubook.com.com和！不想和蒙古人議和，更不想天下就此無事數十年！明霞，你可明白？」

而收縮到磨石嶺大營中的蒙古軍，此刻卻靜悄悄的毫無動靜。既沒有派兵進攻立足未穩的宋軍，也沒有派出輕騎哨探遊走在宋軍灘頭營地左近，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彷彿真的已經無力再戰了。

正在修建營地的宋軍頓時有些慌亂，自打余玠死後，四川宋軍就一直被蒙古韃子壓著打，對韃子早就有了畏懼之心。哪怕是窮途末路的韃子，也讓這些久敗之軍有幾分害怕。不過劉整所部的軍官多是從京湖開來的忠順軍老卒，戰陣經驗無比豐富，遇到突然情況也不慌亂，迅速的就將正在構築營壘的士兵組織起來結成戰陣了。

……

突然，蒙古營中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隨後又匯聚成了一團，緩緩的向宋軍灘頭大營逼近過來。

「議和？怎麼可能？」

夜色當中，就聽見長江兩岸的宋軍營地上，到處都是一片喧嘩之聲。在蒲擇之的命令下，劉整所屬的瀘州軍用木筏用小船，不斷的渡至南岸。江灘邊在霹靂水軍戰艦掩護下的一片空地，已經擠得滿滿當當。在劉整看來，既然陳德興沒有爭搶功勞的意思。那麼他也不必急於進攻，掌兵多年的劉整，還是知道越是臨近勝利，越是要小心求穩的道理。他的軍隊陸續渡江之後，並沒有展開進攻，而是先築硬寨，和_圖_書擺出個立於不敗的架勢。

「宣撫，來使是汪田哥，還帶來了正式的國書。」劉整滿臉興奮地道，「條件也不算苛刻，蒙古大軍退出四川、京湖，俺們大宋和蒙古議和，每年交一百萬貫銅，一百萬匹絹給蒙古人。」

蒲擇之和江萬里對望一眼，都微微訝異。劉整居然丟下一萬多精銳不管回了江北，要是蒙古在今晚發動個夜襲什麼的，三軍無主可如何是好？

晚上睡不著，白天就沒有精力打仗。老於軍陣的張世傑果然得出了一個更加靠譜一些的結論。陳德興點點頭，剛想恭維幾句。就看見岸上的火把直直往劉整所部營中而來了！

「宣撫，學士，大喜啊！」劉整行了一禮，就嚷聲笑道，「方才韃子營中派出了使節，韃子大汗要和俺們議和了！」

「無妨！」陳德興一揮手，「你去告訴翠仙，明天晚上如果不下雨，我就要帶兵去劫營了。」

「回稟學士，汪田哥隨某一起到了。」劉整答道，「江南大營某已經令兒郎加倍警惕，可以確保無虞。至於韃子議和的誠意……下官一時也無法明辨，還是請學士和宣撫先見見汪田哥吧。」

張世傑走後，陳德興沉默的坐了一會兒，艙室裏面油燈閃動，昏黃的火光在他面孔上一閃一閃的。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開口：「明霞，你在嗎？」

門外人影一閃，女扮男裝的楊婆兒已經出現在狹小的艙室內，單膝下跪，行了一禮：「將主，和圖書您有何吩咐。」

「仲武，那汪田哥人在何處？你觀蒙古人的議和可有誠意嗎？」江萬里的頭腦還保持著幾分清醒，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給砸暈。「還有，長江南岸的大營構築好了嗎？韃子狡詐，你可萬萬不能鬆懈啊！」

大帳之內，只有蒲擇之和江萬里兩人在內。也沒有辦什麼公事。就是在那裡手談。棋盤上黑白交錯，眼見就到了殘局。

「遣使請降！？」陳德興嗤的一聲冷笑，「詐降還差不多！」

「議和！韃子大汗要……議和了！？」

「有。」楊婆兒一頓，「可以用火光和鏡光聯絡，但是三郡主未必方便回復。」

「劫……營？」楊婆兒愣了愣，她剛才一直守在門外，已經知道蒙古人要議和了。「不是已經議和了嗎？」

陳德興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衣躺在自己的艙室內打盹。聽到這個消息，立馬就從床鋪上跳了起來。

「鎮靜，不得喧嘩！」

張世傑輕輕搖頭：「章法是有些，但終是怯戰……韃子才出來多少人？看火把也就是幾十，也沒有馬，還打著火把……要偷襲劫寨也不會舉火把吧？這八成是虛張聲勢，看把劉家軍緊張的，這一晚上就不知道有幾人能睡了！」

張世傑苦笑一聲：「韃子大汗都肯議和了，蒲宣撫怎還會打？這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有了這議和的大功，蒲宣撫和江學士都少不了一把清涼傘了。」

「那劉家軍還攻打韃子大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