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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明教的小頭目名叫胡偉，他手裡還捏著個白面饃饃，一屁股坐在劉孝元的對面，一邊吃一邊提出建議：「劉秀才，依俺看，不必等到下午，現在就能動手，等狗韃子真金從朝陽門裡出來就開殺！早點完事早點閃人，免得被皇城司的狗子發覺了。」

此時此刻，狗韃子真金，正在皇宮甃池水邊，陪著官家趙昀說話。只見他一襲青布儒衫，頭戴垂腳幞頭，搖著倭扇，張開閉口都是君子之語，直聽得理宗皇帝頻頻點頭。不過皇帝身邊，做小宦官打扮的某蘿莉，卻撅著小嘴兒，一個勁兒朝真金大才子翻白眼兒。

先有天雷，後有神臂，雖然是明教徒眾下手，但是皆有證據指向陳德興！這些證據固然都漏洞百出，可是陳德興想要把自己摘乾淨卻是不可能的。

臨安城東牆之外，一座位於貧民窟中心的明尊寺外，此刻已經聚集起了人山人海。都是周遭的貧苦民眾，多來自江北或是京湖、四川，失家園親人，流浪行都，衣食無著，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苦難之中的人們，自然想要得到一些精神上的慰藉。相比于宣揚因果報應的佛教，還有偏重修仙煉丹的道教，以光明戰勝黑暗，明王降世拯救世人的明教，顯然更容易在絕望的人群中發展信徒。因此在臨安城外的這片貧民窟中，明教一直都擁有非常強大的影響力。可以輕易召集起龐大的徒眾。

「陛下，我和*圖*書父汗和阿里不哥不同，最是傾慕漢家文化，自掌漢地事務以來，便重用儒生，推行漢法，希望能同大宋和睦共處。我父汗其實已經是中國之人，中原之君了。」

這位真金王子，乾脆就是個儒生，如果他將來能繼承汗位，蒙古多半就會完全漢化，變成第二個金國了。

朝天門不是臨安城的18門之一，而是臨安禁中的大門。朝天門內便是臨安皇城，包括三省六部等衙署和臨安皇宮都在朝天門以南。真金王子居住的禮部禮賓院也在朝天門內。而將要舉行賜宴的北內德壽宮，卻是在朝天門外的——北內是秦檜故居，當然不可能建築在禁中之內。

理宗笑了笑：「有王堅出馬，朕便放心了，傳朕旨意，擺駕德壽宮！」

「會有的，一定會有的……」墨影娘面龐上又多了幾分神聖，說話的聲音也有些空靈，「明父既然降下法諭，便會有明王降世領導吾等，吾等只管耐心等待。」

「爹爹，俺們在行都門外聚眾數萬，想必是瞞不住官家眼線的。三衙大兵約莫已經在彙集了，不如快些去打下一座城門吧，趁著三衙大兵沒有聚起來，來個先發制人，便是打不下臨安城也能撈一把……」

而蒙古國之所以能長久保持武力，不斷南侵，最大的原因，還是歷代蒙古大汗都居於草原，也不讓蒙古人太多接觸漢家的文章禮儀，所以野性未失，ｈetｕｂooｋ•ｃom•ｃom武力自然就能長久保持了。

現場除了官家、公主、真金，還有六個御帶（都是真正的高手）和宮女兒之外，還有三個穿著宋朝樣式官服的北儒，分別是郝經、竇默和趙復。除了趙復佝僂著腰背，面無表情之外。另外兩位大儒，都是一副剛嚴方正，凜然不可冒犯的名臣模樣。看得趙官家也心中感慨——不想此等大儒竟然為忽必烈所用，看來蒙古已經在中原站穩腳跟，得了士大夫人心了。

這時內侍省都知盧允升快步走來，到了理宗身旁低聲說道：「陛下，殿前諸班直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移駕。」

對於在臨安有產有業，或有傍身之藝的臨安子們而言，食品價格高昂並不成為太重的負擔。而對外來的難民而言，這便是讓他們處於破產和餓死的邊緣——雖然臨安官府會時常發些救濟，但是對於日益龐大的難民、貧民群體而言，無異於是杯水車薪。

「打不下的！」墨影娘壓低聲音，「等著吧，明王降世，吾等便去跟從，不怕打不出一個光明世界。」

一身白色僧袍的墨明法的瞧著也頗莊嚴，只是有些沉不住氣，看看下面的徒眾如此，有些心急如焚了。

劉孝元暫住的客棧，就在臨安城內的朝天門外。

……

真金說的振振有詞，趙官家聽的微笑不語。忽必烈要漢化，要做中原之君，對大宋而言並不是壞事！遠有北和_圖_書朝，近有金國，都是胡虜行漢法，欲為中國之君。但是結果怎麼樣也是明擺著的。胡虜學了中國的禮法文章，便會失去野蠻，而沒有了野蠻，胡虜的武力便會急速下降，最後落得和南朝漢人差不多，也就夠不成多大威脅了。

但是徒眾的數量龐大，並不等他們的戰鬥力便強大。原因無他，就是明教缺乏一批經驗豐富或是接受過系統培養的軍官。

因此，禮部禮賓院雖然緊挨著德壽宮，但是要往來於兩地之間，卻必須走朝天門，然後在御街上走上一大段，再拐到德壽宮東面的吉祥巷才能打德壽宮的東門進去。至於面朝御街的德壽宮正門，那是官家和聖人進出的，真金王子可不能走。所以，行刺真金等人的地點，就安排在了吉祥巷和御街的交匯處。除了「一馬車」的炸彈，還有二十名弩手，全部配備了刻有霹靂水軍所部番號的神臂弩，在爆炸發生后，會趁亂向蒙古使團射箭。

他又瞧瞧自己的和尚老爹，老和尚眯著眼睛，口中振振有詞，正在念經，看來也把希望寄托在那個不知道是去風波亭，還是去陳橋驛的明王身上了！

「劉秀才，俺們的兄弟已經準備妥當了，只消您一聲令下就能動手，那狗韃子真金的性命妥妥就能留在朝天門外頭啦！」

只有殺了陳德興，霹靂水軍才會成為如三衙軍一樣的，只屬於官家一人的軍隊！

「等待？」墨明法瞪和_圖_書大眼睛，瞅著自己這個裝神弄鬼上癮的妹子，明父法諭，明王降世什麼的，都是用來騙人的，自己怎能相信？

即便走大宋的「法律程序」，陳德興也必須辭去差遣，閉門待參，接受御史台、大理寺和臨安府的三堂會審。只要到了這一步，陳德興就算失去了主要的兵權，固然在霹靂水軍中的影響力還在，但是想如臂使指一樣的控制軍隊是不可能了。而他的那點殘餘影響，非但不會助他脫困，反而就是南朝官家必須致其于死地的理由！

他問的自然是城東魔教聚集的事情，這樣的事情賈似道不可能隱瞞。

幾萬人召集起來，哪怕不是上陣廝殺，而是集體散步，也是要編伍整束一番。不然走不出幾里就要散了，還幹個屁的大事！

劉孝元手裡捧著碗點茶，輕輕抿一口，風輕雲淡地說：「照例，真金會先去皇宮見駕，再和官家一塊兒去往北內，那是從北內正門而入，周遭會有三衙軍戒嚴，閑雜人等是不可能靠近的。官家和真金身邊還會有上千殿前諸班直隨扈，那可都是能開兩石硬弓的武士，你的人能近他們的身？」

理宗皇帝嗯了一聲，低聲問：「城東的情況如何？」

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風風火火闖進了劉孝元租下的上房裡頭，喳喳呼呼的就嚷起來，也不怕隔牆有耳！

「咋還有這等門道？唉，就讓狗韃子真金多活些時候吧。」明教小頭目胡偉搖搖頭，嘟囔了一句和*圖*書，就不再說話，只是繼續啃他的白面饃饃。

可是明教徒眾卻是不成，他們沒有這方面的人才。所以墨頂天、墨影娘，還有墨頂天的兒子墨明法，還有臨安明教的其他幾個從昨天午夜一直忙到現在，才粗粗理出一個頭緒出來。

江南富庶那是不假，但是地方畢竟狹窄。蒙宋開戰以來，四川、京湖、兩淮的難民就如潮而來。25年間便使得江南五路擁擠不堪，如今大宋約有萬萬的國人，八成以上便是擠在江南西、江南東、浙江西、浙江東和福建等五個路。換算成後世的地區，大約就是蘇南、皖南、江西、浙江、福建還有上海市。地方似乎不小，但是此時的生產力是不能和後世相比的，將近8000萬人擁擠在如此狹小的區域中，人地矛盾突出，農產品供應自然緊張，物價也非常高昂。而工商業發展和南宋朝廷商稅高昂（包括抽解稅和和買），又進一步抬高了生活必需品特別是食品的價格。

……

劉孝元當下就有些鄙視明教，連個像樣的人物都派不出來，怪不得總也成不了氣候。

「若是沒有明王降世呢？」墨明法搖搖頭，低聲問道。

「侍衛馬軍司的王節使已經帶人去了。」盧允升道。

在這一點上，臨安的三衙軍就比明教徒強多了。他們好歹有軍隊的架子，有軍法、軍紀約束一下，逢到什麼慶典還要拉出來給官家看看，雖然不怎麼訓練，但還知道怎麼排隊，怎麼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