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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阿老瓦丁遠遠的看見，有位軍官模樣的明軍，將手中一面小紅旗猛地揮下，就有士兵們把燒紅的鐵簽子戳進了大炮後面的什麼地方。

明軍的十二門大炮，早在蒙古人列陣完畢之前，就已經填裝好了霰彈。炮口全部向戰線內側偏轉，在明唐聯軍步陣之前形成交叉火力。兩個炮兵連長，此刻手心裏都攥著一把冷汗，死死的看著色目人的抬銃軍萬戶大隊漸漸逼近自己射成以內。

軍官們也不敢太靠近敵人，倒不是害怕那12門大炮。這些火炮的威力的確很大，但是數量畢竟太少。一次齊射不過打出1200鉛彈，別看被打死的人死相難看，可實際上打死的人數卻有限，因為抬銃軍的陣型並不密集。大炮的三輪齊射，也就是打死打傷了兩三百。真正讓抬銃軍的軍官們擔心的，其實是明唐聯軍的弓箭手和騎兵！

色目人的抬銃兵實在太多了，多到了幾乎比12枚霰彈中所填裝的鉛彈還多十倍的地步。那麼多的抬銃兵，不是12枚霰彈能夠消滅的，哪怕再多100倍，恐怕……也是枉然啊！

轟隆隆……

軍官的喊聲又響了起來，阿老瓦丁深吸口氣，只是咬著牙前進。目光則死死盯著前方的明軍戰線。步入他眼帘的是一長排披著鐵甲的刀盾手。全都半跪著，一手持著柳木圓盾，一手持著長刀。在他們身後，則站立著不計其數的弓箭手。

阿老瓦丁這個時候已hetubook.com.com經瞧見三四百步外明軍的炮兵陣地了。不過幾門大炮不是對著他的，他的十人隊處在抬銃軍戰線的右翼邊緣。而明軍的12門大炮為了發揮出最大威力，都採取側射的戰術。

這時有人喊出了距離，這是軍官們在提醒抬銃軍的戰士準備射擊——用抬銃和弓箭還有青銅大炮對射！

「那不是火銃！」一個上了點年紀，原先是燕京城的商人，卻因為陳德興的反色目政策而傾家蕩產的抬銃軍士兵大聲地回答，「大汗有旨，嚴禁漢兒打造火銃，所以那不是火銃。」

「真主啊……這，這，這果然不是火銃！」阿老瓦丁只是遠遠看著這一幕，腿腳就有些不聽使喚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比巴格達大屠殺更可怕的場景，而且還讓自己給遇上了！

阿老瓦丁伸長了脖子往慘叫聲傳來的地方看過去，然後阿老瓦丁就看到了此生以來最可怕的情景：一大片的地區，彷彿變成了地獄，橫七豎八的都是倒伏的人體，大部分都在冒血，他們身上的皮甲和鎖子甲彷彿沒有任何作用，被毫不費力的撕開，身體上面頓時就是一個個血盆大口！

「後退者格殺勿論！」

「繼續向前……70步啦！停！」

如果不是強大的，彷彿來自地獄的可怕的蒙古大軍突然出現在巴格達城下，現在的阿老瓦丁或許已經是巴格達有名的工匠，m.hetubook.com.com擁有了自己的作坊，還娶上如花美眷——很可能不止一位！

「繼續前進！」

「100步！」

管狀火器和火藥，只能由色目工匠來製造！

這可是先進的火藥武器，而且還恁般的多！彷彿是12門青銅大炮的數百倍！

更有些人還要倒霉，有幸同時被數枚鉛彈命中，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坨爛肉，而且還在輕輕顫抖……

「那是火銃么？」阿老瓦丁突然用蒙古話驚呼起來。

他居然不知道明軍有火銃！原來炮軍萬戶和後來的抬銃軍萬戶都是全封閉的，任何關於明軍和大蒙古失敗的消息，都是禁止傳播的。而且阿老瓦丁也不懂漢話——這種奴隸的語言他根本不屑去學，所以他也沒有辦法同太多的人交流，直到現在他學會了必將成為世界語言的蒙古話。

蒙古軍的軍法素來嚴苛！別說是色目，就是正兒八經的蒙古人，臨陣退縮也是死罪！

「那是什麼？」阿老瓦丁疑惑地問。

阿老瓦丁咬咬牙，大聲催促自己的手下前進。現在他距離漢人的戰線還有三百餘步，抬銃根本夠不著——抬銃的射程其實不短，三百步也差不多。但是這玩意兒根本沒有準頭，超過70步就很難打中目標，想要必中一個人形目標，至少要在30步內……

蒙古話的叫喊聲已經響起來了，喊話的都是更高級一些的三等色目——抬銃軍萬戶的千戶官、百戶官們。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和-圖-書很快就是三等人了……如果他們有命到西域的話。不過就算知道，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要麼催促他們的手下向前，要麼去死！

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在蒙古人統治下的中國，他這個來自大食國的奴隸卻搖身一變成了老爺！一個高貴的色目老爺，是蒙古人統治中國的幫手，是高於漢人的人上人……而漢人，彷彿就是奴隸的意思。

「那是大炮！」那個上了年紀的色目回回兵認真地回答。

這是蒙古大汗的命令，當然……也是真主的旨意！

「快快快，快前進，只要靠上去打上一銃就好了！」

六門大炮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同時火光閃出，硝煙瀰漫，大炮猛地向後一退，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凄厲的慘叫聲就從抬銃軍萬人隊戰線的中央傳來了……

「轟隆隆……」這是又一輪青銅大炮的齊射！

在阿老瓦丁第一次聽說這事兒的時候，只是覺得非常好笑！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怪不得蒙古老爺要把他們當成奴隸了……他們根本就是活該當奴隸。

不過這些漢人奴隸的手藝卻是很不錯的！在京兆府的炮軍萬戶的作坊裏面，阿老瓦丁和來自西域的其他工匠們見到了一些讓他們震驚的東西——一種會劇烈燃燒的粉末；一種比烏茲鋼還要堅硬的鋼鐵；一種可以發射鐵彈的管狀火器……這些都是漢人工匠的傑作，不過他們卻奉命將製造火藥和管狀火器的本領都傳https://m•ｈetubook.com•coｍ授給了色目工匠。而後蒙古大汗還親自下旨，禁止漢人工匠再打造管狀火器、製造火藥。

漢人是被禁止打造火銃的！那是偉大的蒙古大汗的旨意，不容違抗！所以明軍沒有火銃，只有大炮！

隆隆的腳步聲音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來了，列陣完畢的兩萬六七千蒙古大軍，首先發起了撲擊！

阿老瓦丁世世代代都是木匠。他的家族曾經替阿尤布王朝的創始人阿拉丁打造過發石機，用來攻打十字軍組成的城市。在蒙古人的鐵蹄踐踏大食的國土之前，年輕的阿老瓦丁在巴格達的阿拔斯朝的兵工廠內充當學徒，學習打鐵和木工。因為他的聰明和勤奮，他很快就掌握了這兩種手藝的精髓。

來自大食國木發里（伊拉克摩蘇爾）的阿老瓦丁也是這麼認為的，他曾經是一名打造抬銃的匠人，如今則是一個抬銃十人隊的隊長，負責指揮九名色目武士和三架抬銃。

還有些人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他們的軀幹彷彿完好無損，但是左臂或是右臂卻不知道哪兒去了，對，就是大半條臂膀不存在了，只露出殘破的帶著白森森的斷骨和血紅的爛肉的一截東西。在鉛彈的巨大動能作用下，被擊中的肢體立刻就碎裂開來，一大斷的皮膚肌肉骨骼，都碎成了一篷血雨！

不過……對面一錢漢陣地上的那幾個好像大樹一樣粗細的管子怎麼瞧著也好像是管狀火器呢？

他們被支配在蒙古人和色目人的統治下耕種土和-圖-書地，建造器物，修築城池，繳納最沉重的賦稅，遇到戰爭還要在蒙古人和色目人的監督之下衝鋒在前！用他們那條最不值錢的性命去替蒙古人和色目人攻打他們自己的同族——居然還有一部分漢人膽敢反抗蒙古人的鐵蹄和屠刀。

「向前！繼續向前！看著前方，不許轉頭……」

而且他們扛著的抬銃，似乎也是很厲害的！

這種地獄般的場景，即便是經歷過蒙古人大屠殺的色目回回，也有不少被嚇掉了魂魄。那些處在明軍霰彈掃過路徑上面，但僥倖沒有受傷的人，眼中也沒有了神采，木木獃獃的如同行屍走肉，有些人還拖著抬銃，有些則乾脆兩手空空……

他們兩翼的騎兵未動，開動的只是中間的抬銃軍和抬銃軍背後的步軍。足足兩萬餘人的大隊，在戰場上拉出了足有一千五百步的寬大正面，抬著火銃的色目武士和他們身後馱著火炮的駱駝，幾乎就塞滿了全部的視線！

「80步！」

「不許停下！」

又是一陣巨響！明軍的12門大炮轟出了第二輪齊射！

「90步！」

不過現在，阿老瓦丁彷彿也過得不錯。雖然他被強大的蒙古軍隊俘虜，但是因為他有手藝所以保住了性命——蒙古人雖然嗜殺，但是卻不殺工匠。每次屠城之前，都會把工匠編入奴隸營中留下一命。本來以為要一輩子當奴隸的阿老瓦丁，卻在兩年多前被蒙古人押上了慢慢東行之路，走了七八個月，居然一直走到了傳說中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