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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陳德興肯定不會見完老百姓后就讓鐵人兵來殺人。皇帝沒有那麼當的，要殺人就不會讓人來臨安了。這位陳皇帝既然讓大家來了，那就肯定要給些好處。

「應該會吧？剛才那些鐵人兵不都說了，聖人要坐船過來，就在船上聽咱們訴苦。」

想到這裏，方四秀才方克思忽然大笑三聲：「諸位士林同道，今日正是我輩揚名青史之時！諸位不如高歌一曲，以發胸中志氣！」

「唱《大同歌》……」陳德興當然知道《禮記·禮運》，實際上他自己也是個士大夫！儒家經典他都能背誦，要不然也不會折騰出「復周禮」，後來又「制陳禮」。他搞得那些東西，其實都是上承西周的，比起宋朝的儒學恐怕更接近於孔孟之道。

因此直到如今，漕運公行只是掛了個牌，並沒有正式開始運營。而且大運河的修復工程也沒有開始——如果包括運河、黃淮、江都和北京在內的四大工已經全面展開的話，那麼這次的「伸冤運動」恐怕都不會出現。

也就是說，老百姓申冤訴苦是會得到一些好處的！那麼，將來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的申冤訴苦……

「對！要當眾殺……」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人唱歌？《陳禮》中沒有規定見皇帝老子要唱歌的吧？而且唱得也不是尚未頒布的大明帝國國歌《明王贊》。

拿人是小事兒。

「好！就聽恩恪的！」

……

天子親自出面和圖書來接受大家的申訴，這彷彿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前朝的趙官家已經算是比較親民的了，不過人家也只是和士大夫共天下。太學生伏闕上書的事情經常發生，但是平民百姓向天子請願申訴，好像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漕運行的房地產買賣自然也是圍繞運河展開的。投資重點就是運河沿線重要碼頭周遭的土地。重要的運河碼頭附近，自然會發展成商埠，就如同江南運河沿線一樣。

「聖人，有人在唱《大同歌》呢。」伺候在陳德興身邊的楊婆兒耳朵尖，居然已經聽出歌詞大意了。

一個定海義門馬出身的秀才冷冷地道。他的話彷彿點燃了秀才們心中的義憤，眾人的話匣子都打開了。

錢塘江南岸，碼頭附近，此時已經是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邊。全都是衣衫破爛，扶老攜幼的流民。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望著錢塘江的方向，彷彿在等候什麼人。所有人的面孔上，都有些忐忑，也有一些期待的神情。

因此只要陳德興能給出這樣一條活路，這些流民就不會鬧事，什麼伸冤，什麼永佃，都會變成沒影兒的事情。

看來中國人的忠君思維是千年一貫的。所謂官大部分是貪的，皇帝大部分是好的，貪官總是在蒙蔽皇帝，只要皇帝知道了民間疾苦，就一定會出來主持公道。

請願申訴，其實就是一種鬧事的法子！

一時間，正能量就充斥整heｔｕｂook.ｃom•ｃｏｍ個錢塘江南岸，所有的窮人都忘記了那些軍戶兵是誰搞出來的，也不記得是誰制定頒布了允許田主退佃驅佃的法律……

「他不敢殺的，一下殺人十幾萬，江南還不人人義憤，他的大明朝還會長久嗎？」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幾十個穿著鋼甲的近衛軍官兵，從錢塘江對岸而來，宣布了大明皇帝陳聖人將會來傾聽大家的申訴！

「好！」

必須要仔細籌謀，反覆準備，還要制定相應的章程。不僅是公行的章程，還有朝廷和公行的之間的合約，一大堆的事情再加上公開招募商股，沒有一年半載是根本辦不成的。

到時候那些煽動貧民鬧事的秀才就沒有了掩護，幾十個臨安府的捕快就能拿下他們了，根本用不著八旅大兵，調動軍隊只是為了防萬一。

「《大同歌》？這是……」

這說明老百姓是有權向皇帝老子申冤訴苦的——只要人數夠多，皇帝就會接見。

所不同的是，漕運公行的買賣更大，業務更加廣泛。主營除了運營大運河，還有建築業和房地產業兩大塊。

「不殺這裏的百姓，他就要殺那些驅佃害民的軍戶！還要當眾殺給百姓們看！」

「是啊，那是聖人，不是下面的貪官污吏！要是聖人知道下面的官是怎麼害民的，一定不饒他們！」

一群「無官御史」照樣能讓當朝宰執丟官，照樣能讓天子忌憚。

現在聚集到錢塘江畔的和_圖_書流民並不是要造反，而是要活路……而且他們又不願意當軍戶，因為去東北、西北當軍戶怎麼看都是九死一生。而且也不大願意去北地當佃戶，因為北地人生地不熟的，而且這些佃戶也湊不出路費。他們要的，其實就是一條窮而安穩的活路。

所以這所漕運行，陳德興已經計劃了很久，在平定江南之前就開始謀劃了。不過這麼一家前所未有的皇商合營的大公行，光是資本金就要超過千萬貫，當然不是拍一下腦袋就能開張的。

議論的聲音在人群各處響起來了。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少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

這時，一艘懸挂著金底日月旗的官船出現在了眾人視線當中。碼頭和江岸邊上維持秩序的「鐵人兵」們突然齊聲高呼：「聖人駕到！聖人駕到！」

「聖人真的會來見咱們這些苦哈哈的農人？」

因為在他看來，這場「申冤運動」已經勝利了。十幾萬貧民可以向天子請願，而且還見到了天子，這事兒本身就個勝利！

「一定有活路的！聖人總不會叫咱們去死吧？」

「且看他怎麼辦！這可是十幾萬人請願啊！要都殺了……血水都能把錢塘江染紅！」

這就是勝利！哪怕為此掉了腦袋，也值了！

至於再之前的歷代天子，也沒有聽說誰會接受平頭百姓和圖書的申訴。這位陳聖人的路子，的確有些出人意料。

「是用《禮記·禮運》的詞兒，奴奴也會唱的。」楊婆兒柔聲解釋道，「也不知什麼人給譜得曲，就取名《大同歌》，有些士子們喜歡聽，所以上點檔次的青樓行首都會唱。」

「有人在唱歌？」陳德興愣了愣。

「哼，現在就喊萬歲了！待會兒說不定哭都哭不出來！」

「這下該有活路了吧？」

給江南貧戶們的活路，早就已經預備好了。一家名為「漕運公行」的皇商合營的商行，已經在江都掛牌開張。漕運公行，顧名思義就是做漕運生意的公司，並不是在運河上跑船，而是直接負責運營和修建運河！和後世的收費高速公路差不多，一個是修路收費，一個是修河收費。

實際上，北宋承平之時，中原運河沿岸的大城市比起如今的江南更加繁華。如今天下再次歸於太平，運河沿岸的中原之地也極有可能在今後幾十年內再現昔日的繁華。漕運行的投資，也能因此獲利豐厚。

「恩恪，吾等高歌何曲？」

建築業包括挖掘運河，修繕河道，建設城市和房屋。不僅修運河的買賣是漕運公行的，就連江都城和運河沿線幾個大城市的不少工程也會包給漕運公行。

鬧事兒不一定要造反殺人，前宋的時候，太學生、京學生和武學生們就沒少鬧事兒。要麼攻擊朝臣，要麼彈劾權貴，要麼妄議朝政，都是以上書的形式進行，還會和_圖_書在臨安的士林清流中發動論戰。

「他們唱《大同歌》是什麼意思？」陳德興已經敏銳察覺到了不對頭的地方。《大同歌》所描述的可是一個非常接近共產主義天堂的理想社會，現在居然有人唱著《大同歌》迎接自己，還是在一場窮人的請願大會上……

百姓們也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歡呼，彷彿他們在過去一年中所受的委屈，和那個安坐在官船之上的帝王毫無關係。而且那位帝王也毫不知情，只要他一旦知道真相，人民的苦難就會立即結束。

作為這場運動的發起人之一，方克思方四秀才，這會兒只是背著手，目光悠遠地看著江面，也不參与秀才們的議論。不過他的嘴角上面，卻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如今士大夫不吃香，沒有地方說話了。可是陳德興卻開了讓貧民百姓請願的先例。

……

而對老百姓來說，最大的困難，就是沒有辦法讓皇帝知道真相。所以突然出了陳德興這麼個怪路子的皇帝，肯離開深宮來聽窮苦人說話，還真是讓人感動。

「高唱大同歌如何？」

而陳德興主張儘快修復大運河的目的也在於加速中原經濟的恢復。雖然他的目光已經投向了世界，但也不等於不要中原這塊華夏民族起家的根本之地了。

悠揚的曲調，高亢的歌聲，遠遠傳來，入了陳德興的耳中。

「萬歲！萬萬歲！」

貧民百姓們的呼聲傳到了立在碼頭上，已經準備殉道的秀才們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