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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夢雄道：「好了，你能來，都是難兄難弟。來，給根煙抽。」

看到陸夢雄頹廢的樣子，雷以鎮笑了起來，「怎麼，我就不能來嗎？」

見陸夢雄的樣子，雷以鎮心領神會，笑道：「都是自己人，沒什麼好客氣的。有什麼帶話的快說，不然老子要走了。」

陸夢雄見他這麼緊張倒是笑了，輕輕的把他肩膀上的塵土給拍了下來，然後道：「先生說過，現在中國之所以落後被人欺負就是愚民太多，奴隸太多，對這些人講什麼國家、革命、民族毫無用處，真正可以指揮他們的一是哄，二是嚇。我就是個懶人，對女人還有哄的心思，對他們這幫子人卻一點哄的心思也沒有，所以就只好嚇他們了。你啊，師兄給你說句心裡話，戰場上只有勝負，軍人只需要勝利，雖敗猶榮這種話都是讀書人弄來騙人的，不狠心那是不行的。再說咱們不是俄毛子，他們就是輸了還可以退，咱們幹革命是一點退路都沒有啊。好了，不嘮叨，鬼子的炮停了這麼久，人該上來，回陣地去吧。注意安全！」

先生說他什麼不重要，關鍵是會說他回來看他，這個對陸夢雄來說是最重要的。他聽完雷以鎮的話接著吐煙長長的舒了口氣，然後說道：「哎，可我就是這樣啊。再說，那些逃兵太氣人了，冊那，居然當著我的面說什麼葯找張統領，再說最後我還是給了他們一次機會，開槍前還問過他們……」

陸夢雄雖然大大咧咧，但是絕對不蠢，之前他一被通知放出來，心裏高興的很，根本沒有多想，現在被這樣一問，卻知道把自己安排去那個新編營是楊銳的特意安排，他想了一下道：「先生要我去新編營，是去和那些二流子處好關係。」

本來脫出牢籠即將回戰場的陸夢雄一臉喜氣，但一聽見說是楊銳召喚，臉上的喜氣立馬就沒有了，隔著窗子看著陸夢雄立馬假裝的很嚴肅的臉，楊銳心裏不由的笑了起來，這個小赤佬，等下估計又要裝傻充愣了。

陸夢雄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放了出來，處罰他已經知道了，對此他毫無怨言反而還興奮，楊銳看著他的樣子只有苦笑，他的本意是讓他去那個特別二流子營裏面，想辦法和他們那些人相處的融洽些，軍隊雖然是陽剛之所在，但是也不能完全用剛的辦法去管理，這樣管束之下軍隊遲早要崩潰的，可陸夢雄完全不明白他這樣的苦心，楊銳不得不得忍者倦意，讓徐和圖書烈祖把陸夢雄叫了進來。

對方見找到了人，問話旁邊的憲兵說道：「接憲兵處命令，請陸中校跟我們走一趟，中午發生的槍斃逃兵事件需要調查。」

「先生。」雷以鎮說道，他只絕對這樣才處罰似乎太重了，特別是陸夢雄馬上就要升上校了，現在卻那他貶為營長，隨著越來越多的軍校生畢業，第一期的這些人感受到了很大的壓力，這畢竟隨著復興軍不斷擴大，先上位的人自然就更有優勢。

陸夢雄只當那些人是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誰知道卻是和張宗昌搭上了關係，他一時摸了下頭，說道：「哎，這事情……都怪我！」

話語很客氣，但是在他們這些憲兵口裡說出來卻沒有半點人情味，陸夢雄牽強的笑道：「是我，什麼事？」

「學生……」陸夢雄頓時卡住了，「學生……昨天是看著敵人大舉來攻，工兵們不顧傷亡在戰壕上潑水加固工事，他們那幫人被幾顆炮彈就嚇壞了，死命要往後退，退也應該，畢竟沒有經過炮擊訓練，但是尤為可恨的是他們還……」

或許是陸夢雄的冷血使得所有來自第二師的部隊絕了求生的念想，也或許是第二師團太過輕敵而陸夢雄所部準備充分，日軍的兩次進攻被打退，他們在下午四點的時候就停止了一天的戰鬥。陸夢雄這邊剛鬆一口氣，司令部來人了——當他看見那兩個戴著紅袖標的時候，他的心便突突的跳了厲害，不過該來的還會來的，幾個小時前看著那被機關槍掃射躺了一地的屍體，他便想到了現在。

這聲音一出來，從者就甚眾，幾十號人便開始大叫，「俺們要見張統領，俺們要見張統領……」

「你倒是聰明，可是昨天那個時候為什麼不聰明呢？」楊銳聽他能領悟自己的苦心，有些高興又有些惱怒，昨天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但是為什麼還要那樣做呢？

想到人家來看自己卻被自己說了一頓，陸夢雄有了些歉意，「兄弟，我……」

士兵的跪拜並沒有使得陸夢雄心軟分毫，甚至，他對這些只會跪拜只會潰逃的士兵有一種怨恨，就是因為有這些人這個國家才變成這般模樣，他好恨！「馬上給我回陣地，下次再犯，定斬不饒！」不是講理的時候，陸夢雄說的咬牙切齒。

「尤為可恨的是他們還是借張師長的關係，鼓動士兵鬧事是吧。」楊銳打斷了他的話，「徵瑞啊，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當初鴉片戰爭和-圖-書的時候英國人打贏了之後要和滿清籤條約呢？」

陸夢雄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雷以鎮打斷了，「先生的處事風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這樣未經審批就把這些人槍斃不符合程序。我知道你性子大大咧咧，很不講究，但是現在這是軍隊，軍隊不光講紀律，還要講程序，先生以前還說，我們建立的國家不管做什麼，都要有一個公開的程序，要法治而不是人治……」

一般的將領在大戰之前都會發錢犒勞，以求穩定軍心，但是陸夢雄卻半點也沒有這個意思，在他看來，治軍必須從嚴，前段時間挖工事的時候他便讓人把第二師的三個團摸了一遍，本想是想戰後再整的，現在看來，還是儘快整的好，萬一哪個部隊夜裡偷偷的一撤那全軍就要抓瞎了。為了更好的掌握這三個團，他現在可是把自己的一團拆成三部，一個營帶一個團的守著陣地，真要出問題，八九百人是制服不了三千人的。

「有錯誤總是要有處罰。讓他去吧。這傢伙是一個死不認錯的，口頭教育是沒用的。」楊銳說道，他對陸夢雄觀感一直不錯，就是很討厭他不時的惹麻煩。

見楊銳把話題忽然移到了鴉片戰爭，他半響不知道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嘴上諾諾的說不上話來，陸夢雄是個單純的人，聰明但是沒有心眼，軍官大事向來不知，他傻愣愣的搖搖頭道：「學生不知，還請先生解惑。」

見文雅的雷以鎮也粗俗起來，陸夢雄心裏一陣溫暖，他說道：「還是你夠兄弟啊。你就跟先生說，只要能讓我上戰場，怎麼處罰都可以，那怕就是一個班長都行。」

見楊銳說的很堅決，雷以鎮沒有再勸，他走了之後楊銳又把徐烈祖叫了過來，「安排小葉做陸夢雄的警衛員，他殺了不少人，估計有些人不死心會報復的，讓小葉多留意些。」

「他不是把那些不老實的編成了一個營嗎，既然他想戰場，那麼就讓他去帶這個營吧。」聽完雷以鎮的轉述，楊銳如此說道。

見不是楊銳，陸夢雄頓時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又頹然的坐了下來，然後有氣無力的道：「嚇我一跳，是你啊。」

之前被調來的兩挺丹麥機槍頓時怒吼起來，這十幾號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密集的彈雨掃倒在地，半分鐘不到，十個人就翹了辮子，陸夢雄見此還是不解恨，讓警衛班去解決那些還沒有死的，然後對著餘人喊道：「看見了吧。這就是hetubook.com.com逃兵的榜樣。還不滾回去。」

純論辯論雷以鎮是說不過陸夢雄的，所以很快審訊室就安靜了下來，只有煙絲燃燒的吱吱聲，很快一根煙抽完，雷以鎮就起身了，「我回去了，現在日軍進攻事情很多，你還有什麼要我帶話給先生的？」

「娘的，革命年代是沒有辦法講什麼程序的，我們現在是革命，本身就是要打破之前的規則，先生也說過，不破則不立，我們打破舊世界的目的就是為了創造一個新世界。我們這幫子人都是違法的，都是朝廷的叛逆，未必要去守什麼規矩，特別是在軍隊之中，那些個二流子你不對他們狠一點，他們就要翻天了。」

「你的事情先生聽了很不高興，」雷以鎮吐了一口煙，小聲的說道：「他說你是爛泥扶不上牆。本來他是要親自來的，但是現在前方日本人夜襲，先生前去壓陣了。」

「你就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了，我這也是腦子發懵一時間沒控制住情緒嗎，」陸夢雄辨解道：「誰人會沒有錯呢？」

小葉就是李存毅的徒弟葉雲彪，之前安排給楊銳做警衛員的，現在卻被楊銳調給了陸夢雄。徐烈祖剛才在門外也聽到了，見楊銳如此吩咐，他倒沒有說話，只是愣了半響，楊銳見他不走又是說道：「這裏很安全，等陸夢雄呆順利就讓小葉再回來嗎。」

對這些人是不能妥協的，陸夢雄對低聲對王守一低聲吩咐了幾句，然後大聲道：「好，哪個不服的，要見張統領的，站出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他。嗎拉個巴子的，不想活了啊。站出來啊！有本事就給老子站出來！」

旁邊王守一也被陸夢雄的鐵血給震懾住了，他想到了這些站出來的人一定沒有好果子吃，卻沒有想到陸夢雄當場就用機槍把他們給突突了，他只是四期生，因為成績非常好所以便提拔為第一營副營，之前的復興軍的幾次戰鬥他都沒有趕上，只是個菜鳥。現在見陸夢雄問自己，馬上立正緊張的道：「不。團長做的對。」

陸夢雄的循循教導讓王守一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聞言也沒用說話，只是敬禮之後往陣地而去。這邊警衛班班長前來報告，「團長，都處理了，全都死透了。」

眾人早被之前的機槍掃射嚇傻了，現在再見陸夢雄發怒，趕忙連滾帶爬的跑回來了戰壕。陸夢雄看見他們如此作態只是一笑，然後對著立在身邊一直不語的王守一道：「怎麼，看我不順眼嗎？」和_圖_書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一步步的迎了上去。對方見他上前，敬禮之後問道：「請問是第一團團長陸夢雄中校？」

陸夢雄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就進來了。楊銳看著他沾滿血跡、塵土的外套很久沒有說話，陸夢雄不知道楊銳要說什麼，只能站立著不動，不一會腿便有點抖了。幸好，楊銳這個時候說話了，「知道為什麼讓你去新編的那個營嗎？」

真他娘的邪門了，還真要存心鬧一鬧啊，陸夢雄知道第二師基本是三種人，一種是鬍子，這些都還算是個漢子，第二是莊稼漢，這類人最多，不過除了這兩種人之外，還有一些屬於遊手好閒的二流子，他們當初加入關東支隊只是為了拿錢糊口，一個個都偷懶耍滑的很，平時上面還有鬍子們壓著，這些人在隊伍里翻不出什麼大浪來，現在鬍子們都被抽調到了第五團，於是隊伍便是他們話事了，之前挖工事的時候就常常偷懶，現在開戰了就想逃命。

此時日軍的炮已經停了，但是士兵還是縮在原地不想回戰壕，陸夢雄雖然放出了狠話，但是在幾個二流子的鼓動下，眾人越來越膽大。不一會，猶猶豫豫中，三十多個人走了出來說要見張統領，其他的人則想出來又不想出來。陸夢雄等了一會，再次問到：「還有想出來嗎？！」

聽著陸夢雄如此的辯解，雷以鎮笑了起來，在他看來，這個老同學什麼都好，就是嘴硬，特別是愛解釋，之前他的事情處理的時候他可一句話都沒有辨解，事後他也回想了當時的那道命令，其實從大的方面說他是錯的，但是在當時那個環境，所有人都自信心不足的情況下，他這樣么做還是無可厚非的。只要復興軍能站起來，怎麼處罰他都是值得的。

雷以鎮笑道：「切，你還班長呢，你都做班長了那先生不就是個連長最多。好了，我去了，你自己別想不開。這次你殺的人是二師的，那師長雖然是個飯桶但是還是比較講義氣，死的人裏面有一個好像是他的同鄉，不管怎麼樣，總要給人家一個交代。」

前指到司令部其實不遠，陸夢雄很快就到了，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一到司令部沒有見到楊銳，而只是在憲兵處被盤問了一晚上，三番四次的說了好幾遍之後這才把他放過，然後只讓他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等到半夜一點的時候，房門打開了，不過進來的卻是雷以鎮。

雷以鎮的事情陸夢熊是知道的，也知道他現ｈeｔｕbｏoｋ•ｃoｍ•cｏm在被貶在司令部裏面做參謀，只是自己的事情和他的事情不同，雷以鎮再怎麼說也只是決策錯誤，打了意氣戰，而自己卻是殺了人，而且還好幾十個。他雖然臉上沒有任何悔改，但心裏卻希望有人認同自己，特別是期望楊銳的認同。

餘人見陸夢雄滿臉殺氣更是不敢有所動，出來的人裡頭又有十多個快步跑了回去，其他幾個心有所持，一副你不敢拿老子怎麼樣的作態，陸夢雄見此臉上猙獰的一笑：「算你們識相。」說罷又把手一揮，大聲喝道：「機槍掃射！」

見跪拜毫無效果，前面的兵幾十個停了下來，在警衛班的槍口下，再看看陸夢雄一臉殺氣，他們正要轉身回去的時候，後面一兩個聲音喊了起來，「俺們不歸他管，俺們要見張統領。俺們要見張統領。」

陸夢雄點點頭，「嗯。讓人拉走埋了吧。」然後他又對身邊副官說道：「再通令全軍，把六、七、八那三個團裏面的二流子都給清出來，另外編成一個營，這個營就放在我眼皮底下，我倒要看看他們會怎麼折騰。還有，把這件事情像司令部報備，一五一十的寫，別說好話，是怎麼就怎麼，不玩虛的。」

冊那，真是閻王債還的快啊。陸夢雄心裏想到，不過他一點也不擔心，大不了就是降級了，本來預定的升級怕是泡湯了。他沉聲道：「好的。但是我需要五分鐘的時間移交工作。請你們等一下吧。」兩個憲兵點點頭，陸夢雄轉身快步而去了。

雷以鎮聞言從口袋裡吧火柴和香煙都掏了出來，自己抽了一根之後，全部都給了陸夢雄，擦亮火柴點完煙之後，他也給陸夢雄著了，煙霧繚繞中，雷以鎮問道：「呵呵，憲兵處的飯好不好吃啊？」

陸夢雄向來就是個惹事包，這點楊銳早就看出來了，他倒並不在乎張宗昌的態度，戰場上敢擅自撤退的都是殺無赦，這點是怎麼都不容許的。他所頭疼的是程序問題，他是這些學生的導師，管理他們不是要搞以前帝王那一套制衡之術，而是要做到要將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限定在一個規則之下，這個規則在軍隊就是條例，在國家就是法律。可現在，因為革命的特殊性，很多人並沒有這樣的念頭，大部隊還好，游擊隊那邊是完全管束不到的，這也是齊清源受傷之後，楊銳沒有把陸夢雄任命為遼西遊擊隊負責人的原因，這個人腦子是有，但是太不守規則了，要是放生太久了，以後一定是要出大亂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