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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英雄

作者:貳零肆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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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卷 家與國 第49章 轉身(一)

壬卷 家與國

第49章 轉身(一)

西洋諸國,法蘭西禮樂最先崩潰,法王路易十四以行省代封建、以文官代貴族,頻頻征戰,其看似強大,實則外強中乾、百年不到便引發革命。其雖有拿破崙,可如今之法蘭西,僅為西歐一弱國耳!反觀英國,國內幾經爭鬥,國會貴族依然,國王有等於無、政府存等於廢,但結果便是此荒僻小國,今卻為世界霸主,此乃禮樂存廢之差別也。大人若想復興華夏,是為廢禮樂之法蘭西,還是為存禮樂之英格蘭,想來心中早知。」
「那只是個笑話!」楊銳笑,「更確切的說只是一種利用,而且還不必擔心他們報復。既然不到一百萬滿人能奴役他們,那你所謂的這些貴族,為何不能奴役他們?他們正擔心自己沒主子呢?」楊銳這麼直白,便使程莐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他只好道:「復興會對他們比滿清好多了。」
二為法律。憲法要再此休正,而法律性質也要更改。楊銳不知道此時廷尉府行的是什麼法系,大陸法系還是普通法系,他認為必須更改為普通法系,並且要在其中加入宗族和分封的相關內。也就是說,一些有益的禮教內容將重新加入其中,這是對對那些不信教之人的制約,以防他們藉機生事;
「好!」楊銳站起來對他笑,走了幾步后再道:「以後我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去禮部找你。今日我就不和你多言了,我要趁此去書房好好想想消化消化。」
「國維當嚴守此密。」王國維認真點頭。「大人以後有事相詢,電話召國維來即可。」
「沒有……哈哈,」楊銳終於笑完了,他道:「靜安先生忽然給我打開了一扇窗,用華夏的禮樂之說來解讀西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他說罷又向王國維道:「這也就是說,以美國為例子,其憲政根本不在什麼憲法,而是存於數千萬新教教徒心中?」
「這……」楊銳想了想,卻笑道:「茲事體大,我還是想好再說吧。不過今日之言將為今後國策之根本,還請靜安嚴守其密。」
楊銳如此趁熱打鐵,王國維倒也笑了,他還不知道楊銳是這麼一個人。他這邊告辭,楊銳則回到四壁空曠的書房,繼續之前的苦思冥想。王國維這次說的宗族和宗教被他大大的寫在牆壁當眼之處。
老師與學生、導師和追隨者,雙方事後的關係忽然變的僵硬,即便最調皮的陸夢熊,也開始正正經經發電報,生怕做出什麼事情讓楊銳犯忌諱、起疑心;而一直在病中的楊銳並未發現這些變化,正如此時發現岑熾的立場和章太炎等人潛在相同一樣,他覺察到了很多以前不太注意的東西。
王國維平常少言寡語,但這次卻說得不少,宗族讓人眼前一亮,部落、邦國、王國、帝國四民之說也有些新意,只是他不斷的重複教化、注重德行,楊銳下意識的認為他這是酸儒毛病又犯了,所以聽到最後忍不住問道:「靜安先生說要重禮制和教化,這和*圖*書到底是為何?它們又有何作用?這難道不是一種愚民之術嗎?」
「嗯。這是軟體。」楊銳重重點頭,一副從硬到軟的改革輪廓在他腦海里展現。當初大力培植Y大師可不是為了重建禮樂的,可無心插柳柳成蔭,不想還有這個用處。
「科舉本是隋唐為打壓關隴世家所創,此舉與法蘭西路易十四壓制貴族同理。」王國維道:「小戶之家,不說進士,即便出一秀才,也要經數十年之積攢,舉人更昂。舉業如同行商,當初投入終究要有所回報,而這種回報,便是為官之後的任人唯親、貪墨成風。
「那請問大人,他們為何要做官?」王國維從恍惚中驚醒,忽然反問。
而法律的實施對象,也不再是以人為本,而是以戶為本。這類似於商法中的法人概念,既然同為一個宗族,那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任何人有過錯都是族長之過錯。那些想自立門戶者可以獨立成戶,但他很快就會發現這個社會不依附於一個大宗族做什麼都難以成事。便如之前零散的基督教徒對農會集團,雙方之間的競爭是毫無懸念的。
「試問大人,西歐諸國人口到了極限怎麼辦?是否也改朝換代、大亂之後民十不存五?」王國維反問。
「是我貪多了。」楊銳謙笑道。「今日與先生一談,當真是醍醐灌頂啊。不過,我還有事相求。」楊銳客氣道。
王國維有一股濃重的酸儒味道,若不是知根知底,楊銳早就端茶送客請他出去了。現在細聽他所說,還是略有所得的,特別是東南宗族,那是楊銳之前忽略的東西。土改的時候他聽信岑熾之策,未動宗族地畝以求其能對抗洋教,現在不想當初留下宗族卻有這等效果,看來岑熾和章太炎等人很早就理念一致了。
「真好的話就不會說要把他們當奴才。」程莐反駁道。
「還什麼民主共和啊。」程莐一邊給男人披衣服,一邊抱怨道:「孑民那樣一來,現在說民主共和與說毒蛇虎狼無益。日本人鬧的最歡了,他們還說什麼,『言民主者皆可殺』。這麼離譜的話大家居然也信,真是……」
看著女人關心的模樣,楊銳知道她是民主共和分子,是以打趣道:「我現在正想著建立共和,這關係到億萬民眾的幸福,怎麼能說停就停?」
又說西洋素有職業之精神,何謂職業?職業即為祖業;何來祖業?祖業即是世世代代皆為炮匠、皆為鞋匠、皆為鐵匠,而我國行科舉,應而不論何種職業只要積攢了錢財,都會轉到舉業,如此百業如何能興旺?且工匠之流,因不考科舉,素不識字,技藝又如何能精進?
「請大人細說。」王國維拱手道。「只要國維能做到。」
「他們……」楊銳想的是取消科舉就等於取消了這些人往上爬的機會,他這是俯視,但站在士子的角度,他們為何要做官呢?當然是為了光宗耀祖、中飽私囊。
「是,大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正是如此。」王國維略略一想,便點頭了。
男人素多歪理,可程莐每次都追問,這次她也道:「集體農莊是什麼?」
「但在法律大家是完全平等的。」楊銳再辯,「難道你要富人把錢均分給窮人?」
「可他們……可布爾什維克說過要解放全世界無產者,還是要實現大同主義的……」楊銳所言程莐並不懷疑,只是沒想到布爾什維克內部如此殘暴。
楊銳如此,復興軍內的將軍們對老師在保定的布局也極為震驚,他們不知道在復興軍之外還有稅警城戰軍這種部隊,而且它就是針對復興軍叛亂的。得知這個情況的諸人都有些感慨,不過齊清源之事又讓人無話可說——誰能想到齊清源這傢伙會忽然扣押所有人,準備叛變呢。
勉強壓抑住綺念,再把目光硬轉向另一邊,楊銳有些生硬的道:「就憑那些屁民,也配內戰?現在的戰爭,不再是人海戰爭,而是火海戰爭。」
「還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成王敗寇』?」楊銳忽然想到前事,心中猛然巨震,但他隱藏的功夫很深,外表看上去只是淡淡之言。
他激動的拿著筆在房間里走了幾圈,而後又跑到隔壁的藏書室翻出羅馬史。這確實是共和!羅馬最早施行的共和就是家長制共和,而現在自己要搞的宗族這一套,應該稱之為宗族式共和。
科舉之弊,實乃大焉。行分封之策,則官永為官、匠永為匠,民無希望奢求則安於本業,安於本業則技藝精進,技藝精進則實業大興;且不行科舉則無奔走鑽營、捱風緝縫之輩,民風自然淳樸、民德自然留存。」
「正是如此,這便是西歐諸國素來不是改朝換代,只是換一個子嗣為王的原因。進而言之,這是舉國上上下下都守德尊禮之故,而這種禮制不是官服故意教導之結果,而是宗教之作為。王族永遠是王族、貴士永遠是貴士,井井有條,故而少有叛亂,即便是大亂,那多是禮制教義之亂,非王權之亂,譬如西人的宗教戰爭。
以他此時的眼光看,若無國家安全威脅,要不要研發核彈不是重要問題,五年計劃、四年計劃也不再考慮範圍之內。但為了國家安全,軍隊、科技、核彈、雷達之類不得不繼續;而工業計劃,特別是軍工計劃也還得按照既定方向走,外交上則更應小心,要時時瞻前顧後。
「『言民主者皆可殺』……」楊銳複述著妻子的話,笑道:「是這個道理啊。」
程莐說的時候還用玉指點了楊銳的額頭一下。生了兩個孩子的她一舉一動都有著難以言狀的熟|女風情,若不是大病未愈,楊銳定要扼著她依舊纖細的腰肢,對準那跌宕起伏、雪白高翹的臀部將其就地正法。
楊銳最後一段話說的極為果決,待程莐再找到理由要反駁的時候,他已經轉身了。
「善!」楊銳微笑點頭,順著王國維言語的意境,他只hetubook.com.com說善,不說好。他再問道:「關外分封,關內宗族可行議治,只是華北、西北諸省該如何?」
「這倒不是。」楊銳道:「可是西方和東方卻存在許多不同……」
不說什麼戰爭,聽到男人吐出『屁民』二字,程莐就很詫異,她道:「你那復興會不是說要一心一意為百姓服務的嗎?」
楊銳說的軟體王國維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自己的建言被楊銳稱之為『大善』,他倒忽然忘記了明清之別,只覺得眼前坐爽朗之人就是他的君王。他這邊正恍惚,楊銳卻道:「靜安先生,還有一個問題我極為擔憂。分封和科舉是完全相對的,行分封就不能行科舉,那些士子怎麼辦?如此他們以後就不能再做官了?」
「這……」被楊銳一問,王國維忽然噎住了,雖然早知復興會的反儒立場,可現在被楊銳直斥教化禮製為愚民之術,還是讓他難以接受。好歹楊銳總理,且對他、對光緒帝遺族多有照顧,他才沒有拂袖而去。花了好一會時間,他才道:「教化是為了使人恪守禮制,而禮制則是……」他忽然想到入職前的那些培訓,便改口道:「禮制則是為了團隊合作。試問大人,若政府中人人都為所欲為,且不服號令,還想盡辦法爭權奪勢,那會如何?」
「華北、西北諸省當如何,國維不知。」王國維道。楊銳這次問的可是實際問題了,這種治政,實非王國維能知曉。
「對,此乃同理。」王國維道:「其實誰人為帝、誰人為民,並不礙華夏大局。換一人為帝,天下依舊是這個天下。只為了一家一姓之富貴,卻要動亂數十年、死傷數千萬,實為不智。再請看那些開國之主,其創設與前朝又有何異?凡此種種,不過是個輪迴罷了。」
在安全有保障后,他才能重塑這個國家,而這又涉及到了方方面面。軟體、硬體、政策。其中軟體有三:一是宗教。宗教必須改革,而宗教改革之教義和方向,必須謹守家庭根本,與自私自利為友,與大公無私為敵。猶如基督新教那樣——財富屬於上帝,積累財富的目的不是為了私有,而是為了上帝之榮耀。簡潔明了的說,信徒是在為上帝(如來佛祖)掙錢省錢,這便是視財如命、卻摳門吝嗇新教徒之本質。
「既然禮樂如此重要,那崩壞后又如何重建?」楊銳開始把話題深入,「有道是國之大事,在戎在祀,這祭祀是否可以算重建禮樂規制措施之一?」
「大人是說復興軍不強?」王國維問道。「擔心國土為敵一時所奪?」
「是進步的基礎啊。」楊銳說的很認真。「百姓有錢了,那就應該想辦法收上來實現工業化。可百姓太散,以致收割效率太低,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百姓當作牲口那樣圈養起來,讓他們少吃少用,然後把節約出來的糧食用於出口,換來機器實現工業化。」
「祭祀只是其一,但西洋禮樂之長存,不在廟堂和圖書,而在教堂。此為周朝之後,華夏禮樂盡崩,而西洋禮樂長存之根本。」王國維道。
「這也不是。」楊銳把想說的縮了回去。在他的概念里,只要研究出了原子彈,那戰爭就發展到了另外一種形態,國家安全並不是一個棘手問題。中央集權能辦大事、效率也高,可損失又是多少?以他後世的專業和本職來說,最恨的就是政府干預,那些只會拍腦袋拍馬屁的官兒,乾的全是政績工程,看起來宏偉,可宏偉不能當飯吃;若再加上貪腐,那全國人民可真是有福了。
「當然是進步的。」楊銳沒想到女人會這麼蠢,居然把辯論的把柄送到自己手裡,他笑道:「進步的本質就是一些人必須做出犧牲乃至付出生命。朱門就是取得進步的地方,酒肉就是進步的代表,而凍死骨則是犧牲。沒有凍死骨,哪來酒肉臭?如果你留心,蘇俄很快就會結束新經濟政策,實行集體農莊……」
站在國家立場,宗族是潛在敵人,但站在家庭立場,宗族則是兄弟朋友。之前是逆向操作,現在是順勢而為,兩者截然不同。在東南諸省可逐步以宗族替代農會,建立強有力的基礎組織——寫到此處,楊銳想到了以前最為頭疼的宗族私鬥,現在立場轉變則覺得這完全是一件好事,私鬥都如此厲害,那給這些人配上槍,反外族侵略、反政府暴政,自然不在話下。
我國則不同,自秦之後,禮崩樂壞,狂狡有作、自己制則、事不稽古。每每鼎革,都是舉國大亂,尊卑顛倒、盜賊蜂起、生靈塗炭、百姓十不存五,卑微之人轉身為王。為何如此?禮樂不存、無禮無德之故。故人人都可稱帝、人人皆可為王,為求富貴而殺人如麻,為保富貴而構陷忠良;又有秦失其鹿,天下盡可逐之,江山……」王國維道。
「你怎麼也能這麼說?」程莐微微不悅——夫妻倆政治理念不合真是個麻煩事。「這樣下去終究有一天要出大亂子的,說不定就有人跳出來鬧革命,和你們這幫所謂的貴族內戰。」
生病之前他便一直在想那已是即成事實的分封法案,後來又掉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成王敗寇」的漩渦里不能自拔。病中痛苦之時,為求解脫,也故意將思維輾轉到此。是以清醒后又在書房寫了不少東西。確切的說,他此時再也不是純粹的國家主義者,而是家族主義者,家與國之間,他之前偏向國,現在則偏向家。
他這邊讓王國維安了心,可一個重病未愈之人如此大笑,當下就把程莐引來了。女人對王國維微微禮了禮,之後便拍著楊銳的背責怪道:「小心些,你可別笑叉了氣。」
不要說和英國比,即便和德國比,法國也早就不如。楊銳深被王國維此例折服,不由追問道:「可當今世界為大爭之世,一旦像英國那樣放棄中央集權,那說不定……」
楊銳在書房裡又叫又鬧,擔心他的程莐不由敲門進來,她拿著一件衣服,責怪https://m•hetubook•com•com道:「你都起來大半天了,靜安先生也走了,還是先歇著,有什麼事情明日再來弄吧。」
「確實如此,大人。」王國維再道。楊銳的意思他很明白,他接著楊銳的意思道:「如今我國佛學大盛,其也可如新教那般施行宗教改革,將華夏禮樂暗藏於內,那禮樂重建便指日可待;禮樂規制既有,民德可存;民德既存,再行於分封,復興當可望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楊銳忽然撫掌大笑,他笑了一會見王國維極為驚異、更局促不安,不得不道:「大善……哈哈哈哈……大善大善也。」
「那就不是改朝換代了,這隻是……只是換一屆政府罷了。用現在的話來說,倒閣而已。」楊銳忽然覺得有些意思,笑著答道。
「不是這樣。」程莐道,她畢竟受的是英美教育,「可是窮人不能越來越窮,這是基本的道德問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的社會難道是一個進步的社會?」
通化之變和京城之叛對楊銳影響極大,前者是信任之人忽然背叛,後者則是信任之人無所作為,以致蔡元培殺人如麻,差一點把整個國家毀掉,所以他如今誰也不完全相信、對誰都留存幾分懷疑。京城禁衛軍司令王孟恢故后的接任者,不是復興會內任何一人,而是他於後世熟知的吳佩孚,他認為這個極為講究氣節的北洋將帥值得信任。
「這並不矛盾,用偉大的李寧同志的話說,這是辯證法!」楊銳忍不住大笑,不過笑過他便嚴肅起來,「不買機器、不追求進步,就會被敵人消滅,但要實現工業化、要追求進步,就必須有人犧牲。集體農莊內的牲口就是犧牲之物,這和我說的屁民有何不同,最少我還不圈養他們?這是俄國,而美國的繁榮一樣建立在工人血汗之上;日本的農民不提,南洋一帶就有十萬日本少女在賣春。噁心嗎?我感覺一點也不!我們務必要明白一點:就是我們不能一邊要求進步,一邊又見不得凍死骨。」
「這……」這次是楊銳沉吟了,他道:「這似乎是王朝的周期律,可是人口到了極限怎麼辦?」
揮退妻子的楊銳再問:「而新教與天主教割裂,初始與十六世紀?」
王國維打得比方只是團隊,他見楊銳還在思索,不得不像狂生一般做驚人之語,再道:「大人,若是一個國家叛亂,只是反貪官不反皇帝,那會如何?」
不過宗族即興,那中央政府的歲入則堪憂了、行政命令的執行也要和族長商討——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楊銳忽然大力拍了一下頭,隨即大罵:「這他媽的不就是共和嗎!!!」
「大人,東西方最大不同就是西洋禮樂依存,而東方禮樂崩壞。」王國維強調道。「只是當今世界漸行民主,長此以往,西洋禮樂亦將不存。可憐我國之學人,只學西洋之民主、西洋之科技,卻從不學西洋之禮樂,素不知無封建者無禮樂,無禮樂者無規制,無規則則無今日西洋種種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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