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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嘩嘩的水聲，又像是呼呼的風聲，飄飄蕩蕩，像是搖籃，又像是雲端。

兩個人？梁嘯有些意外。會是誰，黑白無常嗎？

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多，漸漸的，梁嘯聽清了，水聲是水聲，風聲卻不是風聲，而是兩個人的呼吸。

「呃……」梁嘯無語。他確實不知道怎麼反駁桓遠。伴君如伴虎，仕途之兇險一點也不亞於戰場。

「她為了掩護我，被胡家的人抓走了。」梁媌紅著眼睛，看了桓遠一眼，又給梁嘯遞了一個眼色。「嘯兒，你師傅能幫我們救出蓉清。」

梁嘯沉默了良久。「是不是我不願意的話，你就不幫我救蓉清？」

「阿母？」梁嘯的眼前漸漸清晰起來，認出了老娘紅腫的眼睛。他吃力的把頭轉向另一邊，又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一張只有一隻獨眼的臉。「師傅？」

桓遠愣了一下，轉過頭，一臉疑惑。「為什麼？」

「蓉清呢？」

梁嘯應m.hetubook.com.com該死了吧？馮疾想起一路上的鮮血，想起那隻被血浸透的鞋，想起那枝被折斷的羽箭，咬了咬牙，悄悄的撥開野草，向隨從看去。

對面悄無聲息，安靜得讓人窒息。

桓遠卻一動不動。梁嘯停了片刻，明白了。他苦笑道：「師傅，我都這樣了，你還跟我講條件？不是我不願意，實在那是一條死路。師傅，你就聽我一句勸，別一條道走到黑，行不行？」

馮疾全神貫注，凝神傾聽。周圍有風聲，有蟲鳴，有隨從的呻|吟，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桓遠轉過頭，沉默了片刻，站起身，弓著腰，向艙外走去。梁嘯忍著巨痛，叫道：「師父，小心馮疾。」

馮疾蹲在草叢中，一陣陣冷汗從後背沁出，沾濕了衣裳。

隨從看到了他，打了幾個手勢。馮疾做出了回應，示意隨從撤退。隨從大喜，掙扎著坐了起來，舉起騎盾，護住身體，www.hetubook.com.com一步步的退到馮疾面前。

馮疾的額頭積滿了細密的汗珠，藉著隨從的掩護，他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舉著弓，連射三箭。

「富貴險中求，哪有什麼坦途。」桓遠不緊不慢的說道：「你想去長安，可知長安市上腰斬過晁錯，長安獄里餓死過周亞夫？」

桓遠再也沒有回頭。船晃了一下，荼牛兒叫了起來：「師傅，師傅，你怎麼又走啦？你走了，誰來揍我啊？師傅，師傅？」

「閉嘴！」鍾離期熟悉的厲喝聲，接著「啪」的一聲脆響，估計荼牛兒又挨了一巴掌。

三步外，傳來隨從微弱的呻|吟。他的腳被梁嘯埋在地上的箭頭刺穿。不用想，那箭頭上肯定也有毒。

一支箭深深的射入他頸旁的土中，只差一兩寸就會射穿他的咽喉。可是他卻連無法動彈，只能這麼躺著，聽著馮疾二人退迴路上，又縱馬而去。

「如果你不肯隨我去，你我和_圖_書師徒之義己絕。我又何必冒這麼大的險，去救一個毫無關係的人？」

桓遠伸手摸了一下樑嘯的額頭。「嗯，沒事了，好好靜養，半個月之後就能活蹦亂跳了。」

「阿嘯……」梁媌見狀，連忙握住了梁嘯的手，連連給他使眼色。

馮疾不敢抬頭，甚至不敢呼吸。他不知道自己射中了梁嘯沒有。剛才事起倉促，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只是憑本能射出了一箭，並沒有多少把握。他甚至沒有看清對手是不是梁嘯，因為那個身影透出的冷靜和自信一點也不像一個僅僅十五歲，剛剛練習箭術半年的少年。

梁嘯費力的睜開了眼睛，耳畔隨即傳來了熟悉的驚呼聲。「嘯兒，嘯兒，你可醒了。」

……

「師傅，我不要你的首級，我要你好好活著。師傅，弟子還想侍奉你終身，為你養老送終呢。」

「隨我去江南吧，你會有更多的機會。」

他小心翼翼的扒開衣領，摸了摸傷口，鬆了一口氣。有ｈｔtps://ｗww.heｔuｂｏｏｋ.coｍ•cｏｍ皮甲和冬衣擋著，這一箭射得並不深，只進去了半隻箭頭。不過，他隨即又倒吸一口冷氣。他在剩餘的半截箭頭上摸到了一層油膏的東西。

馮疾眉頭輕蹙，越發的不安。他可以肯定那個對手就在附近，如此近的距離，自己命中的可能性可大。對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不閃不避，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僅憑耳力，他就能確定這三枝箭的方向，無須躲避。

他的意識慢慢模糊起來，天地間一片黑暗。

箭矢入土，嗤嗤有聲。

馮疾頭皮一陣發麻，整個身體都僵了。

難道是桓遠？

梁嘯躺在草叢中，一動不動。

「師傅，你怎麼在這裏，是你救了我？」梁嘯轉動眼珠，看看四周，發現自己似乎躺在船艙里。桓遠和老娘坐在床邊，除此之外，艙里就沒什麼空間了。「牛兒和蓉清呢？」

一想到這個名字，馮疾更加不安。他摸了摸自己的傷口，越來越覺得可能性很大。梁嘯已經受了傷，流和*圖*書了很多血，他沒死就不錯了，怎麼可能還射出這麼自信的一箭？

馮疾越發的不安。他不敢戀戰，在隨從的掩護下，慢慢的退回到大路上。

傷口已經失去了知覺，毒性開始發作了。隨從的傷情更嚴重，幾乎爬不上馬背。馮疾將隨從扶上馬背，自己也跳上馬，向廣陵城奔去。

馮疾更加不安。桓遠是射聲士，耳力絕非一般人可比。他的箭術雖然不弱於桓遠，在這樣的環境里卻沒什麼優勢可言，更何況他已經中了一箭，而且箭上有毒。

「我在這兒。」外面傳來荼牛兒的聲音。

梁嘯喘了兩口氣。「馮疾和我交手時，多次中傷你，他似乎一直在等你。」

梁嘯搖了搖頭。「師傅，你就聽弟子一聲勸吧，劉濞不值得你效命，那個什麼太子更不值。」

桓遠哼了一聲，伸手拍拍梁嘯的臉，輕笑一聲：「小子，將來戰場上見，如果你是對的，我願意將這顆首級送給你，作為最後的禮物。」

「那還等什麼？」梁嘯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