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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抓緊時間讀書，準確的說是聽書——聽老娘口述。梁媌也沒正經讀過書，只是受過啟蒙，讀過一些《倉頡篇》之類的蒙書，聽過一些詩賦，不成系統，但教梁嘯卻是足夠了。

梁嘯沉下了臉，給李蓉清使了個眼色。「去幫阿母做飯，不要煮多了，今天可沒什麼值得招待的客人。」

不過，讓他欣慰的是，經過幾個月的苦練，手臂上的熱流已經到達耳後，他的聽力有了明顯的提升。五步以內的蟲鳴，五十步以內的腳步聲，都很難瞞過他的耳朵。即使是以李蓉清的身手，也很難潛到他十步以內而不被他發覺。

東方朔眨了眨眼睛，忽然撫掌笑了起來。

日射五百，夜射五百，是梁嘯雷打不動的每日課程。練完箭之後放鬆，更是他堅持不懈的習慣。

梁嘯垂下了手臂，調整呼吸，臉色平靜。過了一會兒，他將弓將給從棚中走出的荼牛兒，開始沿著瓜田慢跑，一邊跑，一邊放鬆身體。

東方朔不以為忤，反而好奇心大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難道梁君得此佳人不久，尚未盡興。若是如此，朔可以等等再來。」

「咦，梁君何必生氣，喜新厭舊，人之常情。婢妾而已，身外之物，何必吝惜自此。」東方朔邁開大長腿，跟了上來，一步低得上樑嘯兩步。「梁君來長安，想必是謀前程。朔雖不才，卻在天子身邊隨侍。若梁君慷慨，朔願在天子面前舉薦梁君，豈不美哉，何必為了一個妾而自毀前程？」

荼牛兒卸下弓弦，又跑到箭靶前，去取下靶上的箭。他數了數，想了想，大叫一聲：「阿嘯，今天比昨天多中了七箭，還差五箭……」他掰著指頭算起來，可惜算了半天，也沒算出結果。

「有趣有趣，聞說長安來了一位吳楚少年，雖然學問不博，見識卻深。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來來來，你我論論道，看看你是不是徒有虛名。」

老娘梁媌想重操舊業，織錦維持生計，卻被梁嘯阻止了。雙面錦很貴，但是織工https://m.hetubook.com.com賺不到什麼錢。初來乍到，那些商家肯定會極力壓價，一旦不服，說不定就和哪位權貴發生了衝突，惹出不必要的是非。

由此可見，童子功還是很重要的。

「一個叫鄧國斌的淮南門客，到處找你。」

東方朔卻依然笑眯眯的，一點也不生氣，好像沒聽出來梁嘯言語中的冷漠。

君子見機而作。時機未到，不可輕舉妄動，以免節外生枝。那位竇老太太還在，連皇帝都得等，他怎麼就不能等。不能等也得等。

梁嘯大部分時間用來練箭。半年時間，他已經將射程提升到了八十步，命中率接近八成。對普通人來說，他的箭術已經算是上高明。不過他卻不敢有絲毫放鬆。他很清楚，他的箭術離百步穿楊還有著相當遠的距離，甚至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能不能達到那一步，一要看他有沒有那樣的天賦，二要看他是不是足夠刻苦。二者缺一不可。

梁嘯沿著瓜田跑了兩圈，停了下來，走上旁邊的土坡，一邊和圖書舞動手臂，活動身體，一邊看著遠處的長安城，臉色平靜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焦慮。

難道是姚明穿越過來了？梁嘯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下了山坡，走到瓜田邊。

梁嘯轉頭一看，吃了一驚。李蓉清身邊站了一個大個子。李蓉清將近七尺，在漢代女子之中已經算高的，可是站在這人旁邊，她卻像個侏儒。梁嘯目測，這貨得有兩米以上，按漢尺算，至少九尺。

「哦。」荼牛兒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將箭收好，回瓜棚整理去了。他除了練武之外，還要負責幫梁嘯修整弓箭。

李蓉清不解，剛想說話，卻被梁嘯瞪了一眼，只好去了。

一陣風吹過瓜田，青綠色的瓜葉隨風搖擺，露出一隻只白中透綠的瓜。瓜快要熟了，淡淡的甜香隨風飄蕩，讓人心醉。

梁嘯讓老娘留在家裡，除了洗衣做飯之後，就教荼牛兒和李蓉清認字。這兩人基本是文盲，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要不然，李蓉清也不會不知道自家老子的墓碑被人改了姓。他們都是梁嘯ｍ.hetｕｂｏok•cｏｍ.ｃoｍ最信任的人，如果不識字，會有很多不方便。趁著有大把的空閑時間，梁嘯讓老娘給他們掃掃盲。

「東方君請回吧，梁嘯雖貧，還沒有賣妾的想法。交換更無從談起，請東方君休要再提，免得傷了和氣。」

梁嘯惱火，正想說兩句狠的，趕他滾蛋，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此言差矣。婢妾亦是人，父母所生，豈能和物相提並論？貴賤，不過是眼前事爾，朝為階下囚，暮為天子臣，死灰尚可復燃，何況是人。獻妻得官，雖富貴，某不屑為也。」

梁嘯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也太無厘頭了吧，好容易遇到一個傳奇人物，竟然是上門要換妻的。你媽的，不管你說得多麼文雅，你都是一個不要臉的敗類啊。

大個子微微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看起來有點像推銷員。他很隨意的拱了拱手：「齊人東方朔，路遇佳人，本欲從游，不料佳人自承有夫，特來商榷。梁君，朔欲得佳人，若梁君能割愛，朔願償以重金。若梁君擔心無人侍奉枕席，朔有細君和_圖_書，姿色才貌皆可稱道，願遺梁君，以償美意。」

「等等。」梁嘯伸手攔住了捲袖子，擼胳膊的東方朔。「你聽誰說起我的？」

「你不用等了。」梁嘯沒好氣的說道。他非常鬱悶，閑居長安半年，好容易有客來訪，居然是這麼一個不著調的傢伙。難怪他名聲雖響，卻被人當作滑稽小丑。「進了我梁家的門，生是我梁家的人，死是我梁家的鬼，不會再跟別人的。」

梁嘯在遠處叫了一聲：「還差五箭八成。」

「夫君，夫君……」李蓉清揚著手臂，在遠處叫了起來。

「足下是……」

建元三年秋，七月。長安城南。

他到長安已經半年多了。半年時間，他依然沒找到任何門路。如果不是這片瓜田的主人也是廣陵人，他連落腳之地都沒有。即使如此，他還是入不敷出，不得不靠劉陵當初贈予的錢財度日。

瓜田中央，一間瓜棚的外面，梁嘯雙腿微分，拉弓搭箭，對八十步外的長方形箭靶射出了最後一支箭。

羽箭離弦，呼嘯而去。弓弦尚未停止顫動，羽箭已經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