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

「那你看到景田沒有？」

梁嘯伸出手，緊緊地抓住李舒昀的手，藉著李舒昀的力量，縱身躍起，落在李舒昀的身後，雙腿緊緊的夾著馬背，手臂抱著李舒昀的腰，痛苦的咬緊了牙關。剛剛這一輪狂奔幾乎耗盡了他的力氣，身上的傷口似乎也裂開了，撕裂般的疼痛，痛得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沒錯，我也親耳聽到的。那人射藝精湛，幾乎百發百中。」

「桓……遠？」屈壽嚇了一跳，卻又有些釋然。要說這不是流矢，而是有意而為，似乎比流矢更有說服力。桓遠的射聲技可以不用眼睛看，只用耳朵聽。景田的聲音與眾不同，隔著帳篷分辨出景田的位置，一箭射殺，也不是不可能的。

屈壽握著劍，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遠處，豎起耳朵，傾聽夜色中的一舉一動。他實在是被這些來去如風的騎兵折騰壞了。戰馬的速度太快，騎士的射藝精湛，等你聽清楚馬蹄聲的時候，對方的箭已經到了，沒等你做好準備，他們就到了面前，或繼續衝擊，或轉身就走，他們根本和_圖_書來不及反應，主動權完全被對方控制。

屈壽的心一陣陣的抽搐，他不知道該怎麼向景昭交待。你兒子被兩隻射穿帳篷的流矢射中了，而且射死了。景昭會相信嗎？

梁嘯等人並沒有走得太遠，他們只奔出四五百步就放慢了腳步。

「為什麼？」衛青不解其意。

「走！」秦歌大喝一聲，撥轉馬頭，向西北方向衝去。三匹戰馬撒開四蹄，在帳篷之間狂奔。吳軍士卒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衝出了大營。

屈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張起來。景田斃命，又指證桓遠包藏禍心，這涉及到景昭與桓遠的爭鬥，他夾在裏面明智嗎？可是想來想來，如果不想為景田的斃命承擔責任，似乎也只能將這件事推到桓遠的身上。

大帳的西側破了兩個洞，外面的火光從洞里透進來，像夜幕中偷窺的眼睛，閃動著狡黠而陰險的光。

「是……桓遠的弟子。」景田艱難的伸出手，緊緊的拽住屈壽。「告訴……我……父親，讓他……替我……報…和*圖*書…報仇。桓遠……包……包藏禍心，不……不可……不防。」

梁嘯點點頭。「沒錯，他們之間原來就是矛盾，我給他們添一把柴，景田就算沒死，也會把這個仇記在我師傅頭上。以他的性格，不會咽下這口氣的，一定會趕回去要個說法，順便掩飾無法攻破伏波里的無能。」

屈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將軍，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告訴景將軍。」

屈壽很緊張。他是第一次遇到騎兵突襲，而且是夜襲，手忙腳亂之下，損失慘重。他心跳如鼓，口乾舌燥，一陣陣冷汗透體而出，就像經歷了一場生死之戰。

只是……景田當時怎麼會在後帳，他不應該在前帳，等著消息嗎？

「你們不用著急，等天亮，看有沒有消息送回越賊大營就知道了。」梁嘯胸有成竹的說道。他雖然只有七成的把握，卻必須表現出十成的把握。

「是……誰？」屈壽冷汗涔涔，眼神有些發直。「誰傷了將軍？」

秦歌也趕了過來，看看梁嘯。黑夜中，他看不清梁嘯的表情和_圖_書，但是他能從梁嘯的笑聲中感受到梁嘯的輕鬆和得意。他想起了梁嘯那一聲大吼。「你是說，他會去找你師傅算帳？」

梁嘯已經換到了青驄背上。他幾乎虛脫了，伏在馬背，連一句話都不想說。

秦歌等人聽了，將信將疑。梁嘯也不解釋，這些人騎射沒話說，動腦子，玩心眼，略微差一點。

別說景昭不會信，就連屈壽自己都不相信。

在搞清狀況之前，吳軍不會輕易追擊。而且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就算有人追來，他們也有足夠的時間逃走。

「沒事。」梁嘯有氣無力的說道：「除了傷口好像又裂開了，其他的都好。」

夜色恢復了平靜，再也沒有聽到馬蹄聲，可是屈壽卻還是不敢有任何大意。

……

景田的親衛如喪考妣。景田死了，他們這些人都難逃一死，為了能爭取一線生機，他們當然要咬死桓遠。見屈壽看他們，他們立刻異口同聲的說道：「沒錯，是桓遠的弟子，我們親耳聽到的。」

「殺了……桓遠，為我……」景田瞪著眼睛，帶著無盡的遺憾和怨恨，吐ｈｅｔｕｂoｏk•ｃom.cｏｍ出了最後一口氣。

屈壽衝進大帳，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景田，目瞪口呆。

秦歌也不知道。當時情況緊急，他根本沒時間關注梁嘯。他只知道梁嘯最近的時候離大帳還有四五十步，而且景田似乎一直沒有露面。在他看來，梁嘯射中景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正在與屈壽纏鬥的衛青等人見梁嘯他們沖了出來，也不再戀戰，撥轉馬頭，呼嘯一聲，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歌等人也不說話。雖然小勝一場，贏得很輕鬆，連一個受重傷的都沒有，可是他們依然輕鬆不起來。為了射殺景田，梁嘯和秦歌衝進了大營，但是有沒有成功，誰也不知道。

「將軍，你親耳聽到是桓遠的弟子？」屈壽小心翼翼的問道，同時看了一眼景田的親衛。

短短的一次突襲，前後不到一頓飯時間，吳軍至少損失了二十人，被射傷的還不算。而他們連有多少敵人都沒搞清，是幾個還是十幾個，抑或是幾十個，他們都不知道。

「眼睛沒看到，心看到了。」梁嘯輕笑了一聲：「放心吧，我射了兩箭，應該是射中了。射和圖書沒射死，我不太敢保證。不過，就算沒射死他，他也不會留在這兒了。」

「是的，除了我們幾個兄弟之外，他還射死了十幾個士卒，個個一箭封喉。屍體還在外面，司馬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看看。」

「走！」李舒昀拍馬趕到，一箭射倒一個吳軍士卒，伸出手。「阿嘯，上馬——」

「是……是桓遠……」景田氣若遊絲，面無血色，牙齒咬得緊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說不盡的仇恨。

吳軍士卒射出一陣箭，卻沒敢追。夜色深沉，他們也不知道有多少敵人，更沒有單獨面對騎兵的勇氣，能擊退敵人，守住營盤，對他們來說就是勝利了。

「阿嘯？」衛青催馬走了過來，和梁嘯並肩而行。「怎麼樣？」

李舒昀反手抓著他的腰帶，僅用雙腿控制戰馬，帶著另外兩匹馬向秦歌迎去。秦歌緊趕幾步，飛身躍起，伸手抱著馬脖子，身體像一片葉子般輕飄飄的飛起，落在了馬背上。

師傅，對不住啊。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坑我一把，我也必須坑你一把，要不然怎麼對得起你的教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