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從軍行
第215章 強弩之末
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追擊梁嘯。他沒想到這幾個漢人這麼能跑，晝夜兼程，幾乎不給他一點喘息的機會。他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才咬住梁嘯一行的尾巴，也因此傳出了沉重的代價。
劉陵忽然笑了。她瞟了劉遷一眼。「所以，你覺得他不管成功與否，都不會得到封賞？」
「狡童啊，你這是多想娶我啊，這麼拚命？」
「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我吧。」
劉建拱著手，靜靜的看著伏案作畫的劉陵，見她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一聲：「阿陵。」
月亮喘著粗氣，一團團白霧從嘴邊噴出。它已經連續急行了三天三夜，快要撐不住了。可是梁嘯還是不斷的踢打它，逼著它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
「盯著露珠看？能看出什麼？」
「抓住一個，賞馬十匹，牛百頭，升千夫長！抓住梁嘯，賞馬百匹，牛千頭，升萬夫長！」
「就是那個盛產美酒、美女和寶馬的大宛？」
「那好。去牆角，盯著梅枝上的露珠看。」
眾人再次策馬，向遠處的山口奔去。
「你現在是大方了。」劉遷在劉陵對面坐下，靠在案邊，伸出修長的小指摳了摳鼻翼。「我這個太子跟你一比，簡直成了上不牆的爛泥。妹妹，你也教教我唄。」
「是啊，是啊。」郭文斌心領神會，大聲說道：「那裡還有溫泉，到時候泡在溫泉里，喝著美酒，抱著美人，或者騎著https://m.hetubook.com.com寶馬在草原上飛奔，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沒錯，還要葬在酒缸里。」龐碩也興奮的大叫起來。
每一批馬都汗如漿出，卻依然在狂奔。
清幽雅緻的小院里，幾株臘梅的葉子已經落盡，如金似玉的花骨朵像露珠一樣的沾在深褐色的樹桿上，蒼勁與嬌嫩並存。
他一出門，劉陵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放下筆，手臂交疊在案上，下巴擱在手臂上，看著那尊丘比特塑像出神。看了半晌，她忽然無聲的笑了起來，臉上飛起兩抹羞紅。她伸手捏了捏丘比特的臉。
劉遷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當然，我是真心請教的。」
「我要吃三份，幫徐延壽和李定國帶了。」
劉遷眨眨眼睛，不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卻暴露了內心的得意。
「你去看就知道了。」劉陵揮揮手，重新拿起了筆。「什麼時候有發現了，什麼時候再來問我。」
劉遷沒動，盯著劉陵看了半晌，忽然笑了。「阿陵，我告訴你一個消息，梁嘯去了西域。」
「應該是一個半月前出發的。」劉遷嘴角的笑意更濃。「而且，他是擅自行動，沒有得到朝廷的旨意。」
匈奴人七嘴八舌的應著。他們未必聽清了渾邪王的懸賞，但是他們都清楚，追到這個程度，渾邪王肯定會設下重賞以激勵士氣。此戰功成，即可一步登天，比參加幾十次大戰都來得划算。重賞和圖書激起了他們殘存的勇氣，有人在馬背上站了起來，舞動戰刀，大聲呼喝，鼓舞士氣。
劉遷忍不住嘲諷道：「你就這麼急切的想嫁給一個庶民？」
三天三夜的追逐戰，讓他們苦不堪言，人馬都沒有休息的時候，無休無止的逃跑，無休無止的戰鬥，人累到了極點，馬也累到了極點。梁嘯的箭快射空了，其他人的箭也幾乎用光了。如果還不能甩脫渾邪王，接下來就只能靠肉搏了。
劉陵踩著木屐，親手剪了兩枝，一路小跑著回到內室，將梅枝插|進一隻晶瑩剔透的琉璃瓶中，又湊在鼻端聞了聞，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得意的拍了拍手。
他們累，梁嘯等人就不累？難道草原上吃肉長大的匈奴人還比不上吃糧長大的漢人？
劉陵仔細看了一會，拿起筆，蘸上墨，在帛上畫了起來。
在他們身後的地平線上，近百個身影若隱若現。
梁嘯雙手緊緊的抱著馬脖子，儘可能的減少大腿與馬鞍的磨擦。長時間的騎乘，他的大腿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一碰就鑽心的疼，戰馬的每一次起伏都是一次酷刑。
三天前，渾邪王終於追了上來。
劉遷勃然變色，瞪了劉陵一眼，拂袖而去。
年歲不饒人，這些青壯都承受不了，已是老人的渾邪王更承受不了。如果不是已經看到了梁嘯的背影，他肯定已經放棄了。如今勝利在望，只要追上去就能奪回兒子的首級，要讓他放棄，他做不到。
劉陵眼珠一轉，又笑了。「王兄，木炭就不給你了。梁嘯為了封侯，不遠萬里去西域。我也不能閑著，得攢點嫁妝，你說是不是？要不然，到時候淮南國多沒面子。」
太子劉遷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文斌，前面有沒有可以利用的地形？」梁嘯啞著嗓子大叫道。
與阿舍烏比斯分別之後，梁嘯一行先後搶劫了十七戶牧民。不過他們的運氣不太好。有的牧民家中男人已經帶著戰馬出征了，只剩下未馴服的生馬，根本不服管教，無法騎乘。有的牧民家裡只有一兩匹戰馬，杯水車薪。沒有合適的馬匹替換，不斷有馬匹倒斃，梁嘯等人的速度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謝廣隆忍不住靠了過來，大聲說道：「大宛的美人比那個大夏商人的胡姬還要漂亮嗎？」
前天，李定國重傷落馬，生死未卜。
昨天，徐延壽戰死。
那是渾邪王和他最精銳的親衛。
長達三四千里的連續賓士，遠遠超出了渾邪王的估計，即使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匈奴人也承受不住。兩千精銳，現在只剩下不到百人跟著他，而且個個都筋疲力盡，疲憊不堪。只要馬一停，這些人就可能直接從馬上滾下來。備馬也幾乎耗盡，只剩下胯|下的坐騎，再也沒有替換的可能。
「他很快就不是庶民了。」不等劉遷說話，劉陵又道：「王兄，你的王位是出身註定的，他的侯爵是自己掙來的，不ｈｔｔｐs://ｍ•heｔｕbｏｏk•coｍ•com可相提並論。如果換了你，你恐怕連想都不敢想吧？」
渾邪王氣喘吁吁，口乾舌燥，太陽穴呯呯亂跳，讓他時常有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壁爐里的熱氣循著埋設好的管道在地板下流過，整個房間溫暖如春。劉陵脫了外面的狐裘，鋪開一幅帛，一手磨著墨，一隻拿起一塊圓形的琉璃片，對著花骨朵觀察起來。在琉璃片下，花骨朵有些扭曲，但更大了，原本只有指頭大小的花骨朵現在像小兒的拳頭一樣，原本看不清楚的花芯現在也能分辨得出。
劉陵的手一抖，筆在帛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線，把剛畫了一半的梅花塗得一塌糊塗。她低著頭，沉默了片刻，慢慢的放下筆，又取過了一方絲帕擦著手。
眾人聽了，一個個狂笑起來。
「嘻嘻，錢多，用不完。」劉陵咯咯笑道：「王兄冷不冷？需要的話，我給你一些豫章的上好木炭？」
他打了一輩子仗，從會走路開始就騎在馬背上，從來沒想過騎馬會這麼痛苦。
淮南國。
郭文斌也扯著嗓子喊道：「大人，前面就是山口。過了那個山口，就是大宛國了。」
梁嘯和郭文斌擠了擠眼睛，會心一笑。關鍵時刻，只能用這種心理刺|激壓榨他們的潛能了。沒有點盼頭，他們很難跑到前面那個山口。望山跑死馬，看起來就在眼前，往往還要跑上半天才能到。
梁嘯無奈，只得下令拋掉了疲憊不堪的備馬，全部騎上戰馬，且戰且逃。
「那怎和*圖*書麼能比？」郭文斌一臉不屑。「阿舍比烏斯只是一個小商人，他的胡姬只是中等貨色，根本算不上美人。只有你們這些粗貨才會當個寶，我根本不屑得碰一下。」
現在，渾邪王就像不散的陰魂一樣，又追了上來。
「好！」謝廣隆厲聲大吼。
「喲。」劉陵故作驚訝的抬起頭。「原來是王兄。怎麼，新婚燕爾的，沒陪著太子妃，有空來看我？」
「千里送鳥頭，禮輕情義重，豈能不收？」一向文雅的李舒昀也大叫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
「兄弟們，渾邪王追了我們三千里，已是強弩之末。他追過來，不過是給我們送首級。大家咬咬牙，搶到前面的山口，佔據有利地形，咱們把這件大禮收下，好不好？」
而渾邪王就在身後，估計不到三里。
「我是那種有了太子妃就不認妹妹的人？」劉遷故意挑了挑眉毛，在門口脫了鞋，走了進來。腳一踏上地板，他就笑了。「妹妹果然有錢，這才剛冷了一點，就燒起火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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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謝廣隆兩眼放光，大聲叫道：「兄弟們，不能死啊，要死也得死在大宛美人的懷裡。」
門外響起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劉陵皺了皺眉，手中的筆停了一下，又繼續畫。
「呼——嗬——」
渾邪王咽不下這口氣。他不想成為其他人的笑柄，一定要將梁嘯等人攔住，砍下他的首級，為姑鹿狐報仇。他深吸了一口氣，看看兩側同樣氣喘吁吁的部下，大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