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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天子歪著嘴，斜著眼，有點惡作劇的意思。

龐碩握著剛剛裝好的鐵刀，眉開眼笑。「我試試？」

「你刀法不行。」老布一點也不見情，老氣橫秋的說道：「真正的高手，用我打造的刀，一刀能砍斷牛的身體，何況是牛頭。」

「好咧，我這就去。我要自己做，以後誰也別想動我的寶貝。」謝廣隆放下老布，喜滋滋的去了。

長安，溫室殿。

「陛下，這也沒什麼啊，不就是治國當用黃老，清靜無為，說過很多遍了，也沒什麼新意。」嚴助放慢了語速，目光閃爍。「不過，他說的幾件事倒有些道理，比如這梁嘯矯詔……」

——

「且！」天子哈哈一笑，兩步邁到郭舍人面前，抬手拍了一下郭舍人的臉。「狗東西，你懂個屁。個個都像淮南王，誰為朝廷做事？吟詩作賦能退得匈奴嗎？」

龐碩有些掛不住面子。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說他的刀法不行呢。「怎麼不說你的刀還不夠鋒利？」

「還有……」天子抬手叫住了準備退下的嚴助，想了想，又道：「淮南翁主為國分憂，貢獻千里鏡有功，學問精深，不讓鬚眉，是宗室典範，理當嘉獎，分歷陽、阜陵為慎遠縣，封劉陵為慎遠縣君。哼哼，朕賞罰分明吧？」

嚴陣一聽，也忍不住笑了。那位王叔自然是指淮南王劉安。劉安學問淵博，文章寫得好，引經據典，動輒萬言。身為天子近臣，嚴m.hetubook.com.com助不僅一次看到劉安的萬言書。

老布拿起一隻木盒，一瘸一拐的走到梁嘯面前。他打開木盒，裏面整整齊齊的擺著一百隻寒光閃閃的箭頭。個個精緻得如同藝術品，散發著讓人屏息的凌厲之美。不僅梁嘯看得非常滿意，就連一向對他不怎麼感冒的四個亞馬遜侍婢也瞪大了眼睛，八隻湛藍的眼珠盯著箭頭，片刻也捨不得挪開。

謝廣隆見狀，也按捺不住，命人拿來一套鐵甲，覆在牛屍上，一個縱身，雙手持矛，正中鐵甲。鐵矛刺穿了鐵甲，又刺進了牛腹，幾乎將整個矛頭都刺了進去，輕鬆得像刺破一層皮甲。

「再者，梁嘯雖勇，卻不讀書，不知禮，粗鄙少文。他衝鋒陷陣不讓人先，可是這出使他國，言語交鋒，似乎不是他擅長的。萬一失了禮，貽笑于西夷，豈不是有損我華夏威名。從這一點來說，淮南王說他不自量力，也是對的。這樣的事，由枚皋去做也許更合適一些。」

天子皺起了眉頭，沉吟不語。

「希格瑪，這些箭頭交給你。你負責安裝成箭，隨身攜帶。」

梁嘯看看怒不可遏，一蹦三尺高的瘸子老布。「既然老布吹牛說能斬千牛，乾脆就叫千牛刀吧。」

龐碩面紅耳赤，卻更加欣喜。「大人，我想給這口刀取個名字，你說取什麼好呢？」

嚴助跪坐在案前，將萬言書瀏覽了一遍，縱使他讀書和圖書很快，看完這萬言書，也用了好大一會兒。掩上竹簡，嚴陣眉頭微挑，若有所思。

「當然不是。陛下，臣以為，梁嘯有擔當，敢冒險，還是好的。只是……」

「千牛？」龐碩品味了一番，非常滿意。「好，這名字霸氣。」

梁嘯笑道：「當然要試試，不試試，怎麼知道老布的手藝是真是假。」

嚴助唯唯喏喏，不敢多說。

「我打造的刀不夠鋒利？」老布跳了起來，破口大罵。「你這有眼無珠的東西，敢說我打造的刀不夠鋒利？這口刀如果在會用刀，愛惜刀的人手上，別說斬一頭牛，就算斬一千頭牛都不會損壞。你自己不會用，還說我的刀不行？」

郭舍人躬著身，尖聲尖氣的說道：「臣也覺得梁嘯太傻。」

老布露出了笑容。他聽不懂漢話，但是他能感覺到謝廣隆的興奮。他用力的拍拍謝廣隆的頭，挑起大拇指，又指指龐碩，一臉嫌棄的搖了搖頭。龐碩臉上掛不住，將頭扭到了一邊。

這隻矛頭是梁嘯設計的，沿用後世的三棱軍刺造型，三面開有血槽。矛頭捅進牛腹，鮮血就沿著血槽噴濺而出，牛的肌肉收縮，露出一個嚇人的傷口。

「大人，你能讓她們先走開么？」老布神情窘迫。「我看到這些亞馬遜女人，就覺得褲襠涼嗖嗖的……」

梁嘯讓人牽來一頭黑牛。黑牛看著梁嘯，似乎感覺到了危險，拚命的掙扎，拉著牽牛的奴隸在草地上滑和-圖-書行。龐碩大步趕上，低喝一聲，一刀斬下。

謝廣隆輕鬆地抽出鐵矛，又試了兩次，不禁狂笑，也不管矛頭全是牛血，抱著懷裡一陣猛親，親得滿臉是血。親完鐵矛，他又跑到梁嘯面前，連連作揖。「多謝大人，多謝大人。」轉身一把抱住還在發火咒罵的老布，高高舉起。「老布，你是個可愛的瘸子。」

「好刀，好刀啊。」龐碩喜不自勝，連聲叫道：「多謝大人，多謝老布。」

希格瑪應了一聲，蓋上木盒，抱在懷裡，第一次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老布——鐵匠布萊恩特不屑一顧。他轉頭看著遠處的雪山，一臉的傲然。

「你也說梁嘯傻？」天子的口氣明顯不太對了，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有些惱羞成怒。

「不許胡說。」四個亞馬遜侍婢瞪起眼睛，齊聲喝道：「要不割掉你的舌頭。」

嚴助無奈，只得點頭答應。「唯！」

「只是什麼？」

「我日！」梁嘯嚇了一跳，也覺得褲襠里涼嗖嗖的。「這麼殘忍？」

「陛下，怎麼了？」嚴助正好走進來，看到這個場面，吃了一驚，連忙問了一句。

瘸子老布得意洋洋，眼睛幾乎長到了天上，只用鼻孔看人。希格瑪等人見了，沉下臉，齊齊哼了一聲。老布頓時蔫了，拄著拐，以平常難得一見的敏捷轉身就走。梁嘯趕上兩步，拉住他。

「為什麼？難道你……」

嚴助後悔莫及，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他和圖書對天子的心思再清楚不過，又明知天子對淮南王的萬言書不滿，一時糊塗，居然附和淮南王的意見，白白得罪了天子，真是蠢到家了。

「你看看，你看看。」天子沒好氣的說道：「那位王叔又上了萬言書了。」

鐵刀斬斷了牛的頸骨，幾乎將整個牛頭砍下，只剩下三分之一還掛在上面。鮮血噴涌而出，壯實的黑牛一聲不吭，轟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大人不知道嗎？這些亞馬遜女人雖然長得漂亮，卻是男人的惡魔啊。她們最喜歡乾的事就是砍斷男人的四肢，或者閹掉他們。」

「只是孤軍深入，安全難以保證。梁嘯有一雙猿臂，天生神射，勇武非常人能及，調|教得當，將來必是一員李將軍般的勇將，若是折在西域，豈不可惜？淮南王說他魯莽，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梁嘯道：「老謝，你別光顧著高興，去找點馬尾，做個矛纓吧。」

梁嘯心情大好。原來你們會笑啊，老子以為你們只會砍人，不會笑呢。這樣好看多了。見梁嘯看她，希格瑪不好意思的轉過頭，衝著其它三個姊妹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頭。

梁嘯大怒。他沉下了臉，冷冷的看著四個亞馬遜侍婢。

「你別走啊，我還有事要說。」

天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

「你也認為不妥？」天子眯起了眼睛，有些不高興。

「可不是他傻么，出使匈奴已經夠危險了，和_圖_書偏偏還不夠，要去什麼西域。其實以他的身家，比列侯也不差，何必去冒那個險呢。年少多金，衣食無憂，如果能趁著年青，多讀點書，學學吟詩作賦，將來前途可期。國家大事，有大臣們操心就是了，他一個小小的郎官湊什麼熱鬧。自己送命也就罷了，連累了陛下名聲，可真是該死。」

天子雙手捧起那一捆沉沉的竹簡，舉過頭頂，咬了咬牙，準備用力摔在地上。想了想，又放棄了。他將竹簡扔在案上，伸手指了指，想破口大罵，又咬住了嘴唇，哭笑不得。

在一旁侍候的郭舍人看在眼裡，不由得咧了咧嘴角。他的幅度並不大，但足以讓天子看到。天子眼角一挑，哼了一聲：「你想說什麼？」

「老布是我請來的客人。如果你們不能以禮相待，那就回王宮去。」

天子主意已定，煩惱一掃而空。「行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嚴助，你替我去見淮南王，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梁嘯為國效力，勇於擔當，還是多鼓勵為好。究竟該怎麼說，你掂量著辦吧。」

老布腿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煞白。

郭舍人乖巧的跪倒在地。「是，臣信口胡言，還請陛下責罰。」說著，得意的瞥了嚴助一眼。嚴助氣得臉色發青，卻又無可奈何。郭舍人雖是宦者，卻是天子親信，他也不敢輕易得罪。何況天子的話里已經透出對他剛才應對的不滿，如果再堅持，只怕會惹得天子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