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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支山下，羌水和弱水合流之處，梁嘯駐馬于山坡之上，看著漫山遍野的月氏人、羌人往來衝殺，匈奴人豕突狼奔，哭爹喊娘，嘴角挑起一抹輕笑。

「大財不敢說，養你是綽綽有餘。」梁嘯跳上馬車，用力捶了東方朔一拳。「你怎麼來了？」

「慚愧，慚愧，真不是有意的。」梁嘯連忙扶起東方朔，調侃道：「你是不是在長安呆得太輕閑了，這麼脆弱，我又沒用力氣……」

李廣說著，用短刀在地上劃了個草圖。「這裡是河南地，這裡是休屠澤，這裡是上郡。河南離上郡近，匈奴人南下，直接可以威脅關中，更可長驅而入隴西，是關中的肘腋之患。據守此地，則可對河南形成夾擊之勢，為下一步奪取河南做好準備。」

李廣語塞。他掄起馬鞭，沒頭沒臉的就抽了過去。「豎子，敢跟我頂嘴！」他看似兇惡，馬鞭甩得呼呼響，其實離靳季還有幾尺遠。可靳季見李廣真的怒了，卻不敢回嘴，轉身就逃。

他還要一路殺回大宛去，當然要保持體力。

天色已晚，李廣下令在休屠澤旁紮營。他不辭勞苦，走遍每一個帳篷，和李椒一起統計人員傷亡。

「喏。」李椒躬身領命。

李椒撓了撓腦袋，有點不好意思。他雖然不知道西域究竟有多遠，但以他對梁嘯的了解，似乎也不太可能做出如此不靠譜的事。千里奔襲已經是冒險之極，更何況是近萬里。

「我就知道你蠢。https://m.ｈeｔuｂｏｏｋ.ｃｏm.ｃoｍ」東方朔坐了起來，正準備說話，突然看到和荼牛兒、龐碩一起追來的阿爾法四人，頓時把梁嘯扔在一邊。「喲，這四個小美人，真是極品啊。梁嘯，你從哪兒弄來的，送我兩個吧。我這麼講義氣，你不會還那麼小氣吧？」

「具體的也不太清楚，大概兩三石吧。」梁嘯拍拍東方朔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倒是說說看，我有什麼麻煩，需要勞動你這位大神不遠萬里跑來救我。」

「哈哈……」謝廣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乾笑了兩聲。他扭過頭，看向山坡睛，突然叫了一聲。「大人，你看，那好像是我們漢人。」

「一個不要臉的讀書人。」荼牛兒一邊策馬追了上去，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居然追到這裏來了。」

李廣的臉色變得很看，厲聲道：「你兄長呢？他怎麼回事，竟敢違抗我的命令？」

「唉喲——」迎下來的東方朔一聲驚叫，仰面摔倒，撞在車廂上，頭上的黑冠都摔歪了。梁嘯吃了一驚，連忙將他扶起。東方朔揉著肩頭，罵道：「老子跑了這麼遠來救你，你就這麼待我？」

靳季梗起脖子，眼珠子瞪得比李廣還大。「將軍不也是父子同行么？」

這裏的地勢好啊，數條溪流從南山流下來，在山谷間匯聚成河，滋潤著兩岸大片大片的牧場。就連奔波了一個多月，嚴重掉驃的戰馬啃https://m.hetubook.com.com食了這些鮮嫩的牧草，都漸漸恢復了體力。至於人，更不用說，不僅傷勢基本複原，而且有發福的趨勢。

謝廣隆的眼睛頓時亮了。「那肯定多啊。大人，我們得好好宰他一把。一看那豎子，我就想宰他。」

梁嘯忍不住笑了。這大半個月來，他們的日子的確過得太舒坦。每天有酒有肉供著，晚上有女人陪著，一個個都快成腐敗份子了。

「你覺得把阿留蘇撈出來，好處多不多？」

李廣看著四周面色不安的騎士們，長嘆一聲：「你們……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豎子啊。」騎士們互相看看，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他們看著那些俘虜，眼中重新閃耀出興奮的光芒。

說話間，梁嘯已經奔到了馬車前。車夫抖動韁繩，長吁一聲，四匹駿馬慢慢收住腳步，馬車停了下來。東方朔推開車窗，探出大腦袋，看了梁嘯一眼。「看在你熱情迎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要錢了。」

李廣皺了皺眉，看看四周。「靳季，你怎麼來了？」

旁邊的騎士紛紛趕過來勸解。李廣抽了幾下，被人攔住，余怒未消。「立刻給我統計人數，特別是父子、兄弟同在軍中的傷亡人數。快去！」

「他們怎麼可能到這裏來？」李廣嗤之以鼻。「小子，你是關心則亂，口不擇言。梁嘯遠在大宛，據說離此近萬里，離河西的西端也有好幾千里，就算他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出現在這m•hetｕｂook.ｃom•coｍ裏。」

「還有什麼硬仗？好處多不？」

梁嘯樂了。「你開口吧，想要多少都可以。」

「哈哈，看起來你是發了大財啊。」

李廣轉過身，飛起一腳，將李椒踹倒在地。「是你做的好事吧？」掄起馬鞭就抽。

梁嘯一看這輛馬車，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輛馬車他太眼熟了。

李廣考慮再三，決定停止前進。傷亡太大，他已經難以為繼，再往前走，一旦再遇到強勁的對手，很可能全軍覆沒，前功盡棄。

可是現在呢，他根本不用動手，幾萬月氏人、羌人主動效勞。雖然談不是什麼精銳，可是勝在人多勢眾，殺得匈奴人一敗塗地。

李椒連連點頭。他是隴右子弟，又是將門之後，對這裏的大致地形一清二楚。他只是有些擔心。「阿翁，若是我們止步於此，那阿兄和梁嘯他們豈不是孤軍奮戰？」

「還沒用力氣？」東方朔瞪起眼睛。「你是不是力氣又漲了？現在用幾石弓？」

戰果很輝煌，但是損失也不少。特別是今天的戰鬥。他們遇到的是休屠王庭的衛隊，苦戰半日，雖然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俘虜了包括閼氏、王子在內的匈奴貴人五十餘人，斬首逾三千級，但陣亡將士人數超過七百，加上之前積累損失，出征時的三千騎已經只剩下一半，而且人人帶傷。

「那就安心獃著。有肥肉了，就多鍛煉，別老把心思放在那些女人肚皮上。那些女人比得上咱大漢的美人嗎？大丈夫和-圖-書何患無妻，立了功，成家立業，何足道哉。」

梁嘯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一行人沿著弱水急馳而來，大概有四百余騎，最顯眼的是一輛馬車，一輛超大馬車，在騎士們的夾侍下，由四匹駿馬拉著，威風凜凜，不可一世，一路飛馳。

「你立刻回長安一趟，向朝廷彙報軍情，並請天子儘快安排人馬接應。一旦匈奴人主力回援，僅憑我們這些人守不住這裏。」

李椒翻身爬起，趴在滿是鮮血的草地上，連連叩頭。「阿翁，若非如此，如何能在短短的十天之內糾集三千騎？阿翁，我這也是沒辦法啊。」

這種有小弟的感覺真好。如果沒有鼓動月氏人、羌人一起動手打劫匈奴人，僅憑他和蒲類王的幾百人怎麼可能得到這麼大的戰果，說不定已成光桿司令了。

李椒有些不甘心。「阿翁，我們剛剛出塞千里就停止前進，是不是太可惜了？從休屠王部的情況來看，匈奴人的主力的確西征了。再往前走幾天，也許收穫更大。」

「牛兒哥，他是誰啊？」希格瑪好奇的問道。

梁嘯覺得，這裏完全符合屯兵的要求，如果能在這裏駐紮幾千，把守各處關隘，匈奴人再想來自如進出西域，和烏孫人配合。

「哈哈哈……」靳季仰面大笑，帶著說不出的得意。「將軍，我們一直就沒走，只是躲著你罷了。」

「胡鬧！」李廣勃然大怒。「我早就說過，父子不能同行，兄弟不能同行，你們怎麼就是不聽？若是你兄和圖書弟同時陣亡，家中父母何人照顧，就算立了功，封了侯，又能如何……」

靳季的臉色一黯，扭頭看向別處，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兄長兩天前就戰死了。」

「大人，讓我們也下去衝殺一陣吧。」謝廣隆湊了過來，一臉央求。「閑得太久，骨頭都快蝕住了。」說著，他又拍拍大腿。「你看我這腿，都快長贅肉了。你看這馬，都快肥得走不動道了。」

「喏！」李椒不敢耽誤，趕緊去了。

「將軍，我們還追嗎？」一個少年騎士跳下馬，大步流星地走向李廣。他臉上挨了一刀，劃破了鼻樑，鮮血直流，他卻渾不在意，沉浸在異樣的亢奮之中。

——

梁嘯輕抖韁繩，正低頭啃草的明珠揚起頭，看了遠處一眼，撒開四蹄，跑下了山坡。荼牛兒、龐碩見了，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說道：「這無賴怎麼來了？」

李椒上前，抱住了李廣。「阿翁息怒，他兄長已經戰死了，你再打殺了他，豈不毀了他一家？」

李廣搖搖頭。「收穫是會更大，但是損失也會更大。孤軍深入，沒有後援，我們很難保證戰果。且武威地形險要，若能據而守之，對匈奴人的威脅比幾次擄掠更大。」

「別著急，硬仗還在後面。」梁嘯胸有成竹。他不是謝廣隆，只想著殺個痛快，他必須想得更遠，關注全局。從離開蒲類海，攻擊匈奴人開始，他已經出擊一個半月。就算匈奴人的反應再慢，他們也該收到了消息，說不定已經在回援的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