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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日夜苦練射藝，哪有時間讀書。」梁嘯撓撓頭。「請陛下再給臣三五年時間，待擊潰匈奴主力，打通西域，封萬戶侯，再回來讀書。那時候臣尚未而立，還有大把的時間做學問。」

梁嘯家在茂陵，往來不便。為了能讓梁嘯隨時進宮，天子賞了一座宅第，就在未央宮北門對面。梁嘯把全家人都搬了過來，原來的房子便給了荼恬夫婦。梁媌又忙了幾天，將房子收拾出來。房子大了，人手不足，梁媌又買了一些奴婢。

淮南王願意做，那就讓他做，朝廷可以讓他來查書，卻不能大張旗鼓的主持。

不過，天子對劉安的態度非常滿意，好感度直線上升。他下詔賞賜增邑，又賜几杖，格外恩寵。劉安風頭一時無倆，淮南邸高朋滿座，足以和廣川邸抗衡。

好在天子沒有放棄他，經常召他入宮議事，一談就是半天。還經常賞賜一些錢財，又接受他的推薦，召了幾個他的弟子入宮為郎。仕途有望，董仲舒總算沒有一敗塗地。

今天劉安主動幫忙，天子更加高興，兩人說得親熱，旁邊的人看得舒心。

從一開始，董仲舒就處於下風。論身份，他沒有劉安尊貴。論實力，他只是一個書生，哪裡能和實力雄厚的淮南王相比。論他最擅長的學問，他也沒什麼優勢可言，最多是不相伯仲。

「哈哈……」天子忍不住笑了，轉身嚴助等人說道：「又要拿他的射藝做比喻。」

嚴助也笑道：wｗw•heｔuｂｏok•ｃom.ｃom「陛下，梁君侯是武人，射藝是他建功立業的本事，自然要常提的。」

天子很意外。在他看來，梁嘯和淮南翁主走得那麼近，他應該支持淮南王才對。「為何？」

不過，讓董仲舒感到慶幸的是劉安雖然聲勢很大，卻在治國之道上一反常態，閉口不言。相反，他倒是大談特談一些具體而微的學問，比如算術，比如博物，甚至是測量一座樓的高度這樣的小問題。

藉著這個機會，梁媌給梁嘯補行了冠禮，表示梁嘯正式成年，並由師傅桓遠取字曰伯鳴。

劉安雖然與天子在理念上有分歧，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們之間並沒有撕破臉。天子敬劉安為王叔，欣賞他的才學，劉安也表現得像一個循循善誘的長者，新書一出來，就忙不迭的給天子送來，就算是提意見也有禮有節，從不紅臉。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天子下詔，拜董仲舒為江都相，即刻上任。

劉安提到了劉陵改進琉璃的辛苦，當初還抱怨劉陵受人蠱惑，將大批的錢財浪費在琉璃這件事上，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太書生氣了。編了幾十萬字的書，花掉的錢不知是研製千里眼的多少倍，作用卻不如千里眼實在。他決定轉變觀念，加入對道術研究的投入，爭取多研製一些像千里眼這樣實用的東西，助陛下一臂之力。

——

「梁嘯，你覺得呢？」

「你最近學問進展如何？」

wwｗ.hetu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漢軍的調動雖然已經儘可能的隱蔽，匈奴人還是聽到了風聲。軍臣單于也接到了漢朝拒絕和親的消息，勃然大怒，多次發兵擾邊。不過正值夏季，馬還沒有肥，匈奴人的戰鬥力大打折扣，示威的成份多於實際威脅，先後被漢軍趕了出去。

戰爭機器開動起來，在全國範圍內進行兵員徵調、糧草轉運。在天子刻意的宣傳下，經過幾個月的發酵，梁嘯這個榜樣帶來的效應已經影響甚大，長安的遊俠兒大受鼓舞，紛紛應募從軍。外地的遊俠兒也紛紛趕往京城，特別是江淮一帶，江都王劉非一個人就送來了近萬劍客、壯士。

與梁嘯等人反覆商議后，天子批准了劉非從征的請求，命他趕到長安，隨御史大夫韓安國出征。接到詔書，劉非率領親衛騎百余，晝夜兼程，只用了七天時間就趕到了長安。

「伯」字既代表行輩居長，也通「霸」。梁嘯是獨子，排行沒什麼意義。所以梁嘯覺得桓遠給他取這個字一方面是有野心的表現，另一方面可能也是藉機懷念霸王項羽。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項羽的再傳弟子。

諸王反應不一。有自告奮勇，願意親率勇士，從軍殺敵的，如江都王劉非；也有捐錢捐物的，如河間王劉德；但更多的卻是裝聾作啞，虛言應付。

天子含含糊糊的說再研究，便轉換了話題，與劉安說起了黃白之術。劉安曾經獻書天子，專門講黃白之術。兩https://m.hetubook.com.com人在這方面有共同語言。

得知江都國有這麼多遊俠兒，天子又驚又喜。驚的是劉非實力如此之強，喜的是劉非雖然粗猛，一心只想征戰，卻沒什麼心機，居然主動交出了這些力量。

劉安又說道，他現在有一個願意，想結合淮南王府與宮裡的藏書，互相比對，對世傳的古書做一番甄別校讎。自從朝廷除挾書律之後，越來越多的古書出現，學者真偽難辨，各執已見，甚至有刻意偽造，托古人之名妖言惑眾。他願以餘生校書，為世人留下一些可信的典籍，不至於為人所誤。

董仲舒聽了，很是不以為然，可是架不住淮南王有錢任性，招待到位，美酒佳肴敞開供應，就連一些董仲舒的弟子都受不住誘惑，打著探聽消息的名義，到淮南邸赴了幾次會，打打牙祭。

藉著這個機會，天子乾脆撕開了偽裝，正式宣布對匈奴人進行還擊。

眾人大笑。梁嘯也不在乎，接著說道：「臣以為，習射的關鍵在持之以恆。若是觀而不習，徒好文字，就算背得所有古人的射藝，又能如何？」

再說了，以劉安學術修養之深厚，以淮南王府藏書之豐富，就算天子不答應，他自己也能做。

天子微微頜首。他明白了梁嘯的意思。道固然重要，但是術更不可少。要解決實際的問題，還得把精力放在實處。校書是一項大事，也要耗費很多資源，在對匈戰事即將拉開大幕的時候，的確不宜在這些事和-圖-書上耗費太多精力。

梁嘯也因此擺脫了站崗的苦差事，回到宮裡，參贊軍事。

天子非常滿意。考工室一個多月的研製，不知道浪費了多少錢，他正後悔呢。劉安願意投入，等於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他何樂而不為。聽得劉安抱怨，他還著意安慰了幾句。

喬遷新居，免不了熱鬧一番，又收了一回禮。

按梁嘯的本意，嘯這個名已經夠張揚了，再取「鳴」為字，不太好，不如取個低調點的字對沖一下，比如子默什麼的。不過，他的意見被梁媌和桓遠否決了。他們說，大丈夫在世，就要聲名遠揚，默什麼默，真要默，不如到山裡做隱士去。不僅要鳴，而且要一鳴驚人，聲震天下，這才夠勁。

一時間，董仲舒倍感冷落。

回到宮裡，梁嘯將取字的事告訴了天子，天子推敲了半天，也覺得伯鳴好。他說，你正當少年，又是武人，以默為字，多少有些書生氣，不如伯鳴來得響亮。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嘛，正合當前形勢，是個好兆頭。

七月末，梁嘯接到命令，趕往隴西，作為李廣禆將，協助李廣進行戰前準備。

「你啊……」天子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好吧，再給你三五年時間，希望到了那時，你不要再找別的理由來推脫。不讀書，終究是一武夫，粗重少文，難當大任。」

——

梁嘯放下千里眼，拱手施禮。「陛下，臣覺得事是好事，不過，眼下不宜施行。」

「你們說，我應該答應淮南王校書的請求和_圖_書嗎？」

——

嚴助、吾丘壽王各抒已見，有的贊成，有的反對，爭論不下。梁嘯一直沒吭聲，拿起千里眼，一一試驗。這些千里眼應該是改進后的產品，比他手中的千里眼成像效果要好得多。雖然圖像還是有一些變形，但基本能看清輪廓了。

梁嘯大喜，連忙答應。「唯！」

談了半天，送走了劉安，天子看著滿滿一箱子的千里眼，喜上眉梢。

天子雖然沒有同意劉安校書的提議，劉安卻依然幹勁十足。他向諸王發出倡議，要求諸王潛心學問，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為朝廷分憂。朝廷分封諸王的目的就是為朝廷分憂，藩衛皇室。在邊的可以提供戰士、武器，不在邊的也可以做一些事，再不濟，捐一些錢糧也是好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春天過去，夏天到來，長安的溫度在不斷的升高，宮裡的氣氛也變得越來越緊張。

天子沉吟了許久，沒有立刻答應。他知道，劉安這是有所指，所謂刻意偽造，托古人之名妖言惑眾，恐怕就是指董仲舒。不過，他也無法拒絕。一來劉安的理由很正當，二來劉安剛剛給他獻了千里眼，他也不能不給劉安面子。

一個是老娘，一個是師傅，梁嘯不敢反駁，只好認了。

「校書的確有助於辨別真偽，以正視聽。不過，古人怎麼說，終究只是一個參考，真正的學問還是要從實際出發。譬如臣……」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開始。

天子也覺得這樣好，梁嘯只好認命，從此姓梁名嘯，字伯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