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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程不識霍然抬起頭，陳安平會意，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掀開帳門。

程不識樂了，撫著修剪整齊的鬍鬚，哈哈大笑。「梁嘯這小子果然名聲夠響。安平，我說得如何，只要聽到梁嘯的名字，他就別想睡安穩。」

右賢王奉單於之命趕來助陣，他豈能不來。好在右賢王體諒他實力不足的難處，沒有安排戰鬥任務給他，只是讓他看守輜重。靠山吃山，守著輜重不會餓，這個道理，調雖一清二楚，也非常感激。

「右賢王親自統兵，應該有兩萬人。」

右賢王拿不定主意，沉吟良久之後，他決定先取程不識。

回答調雖的是越來越響的戰鼓聲和馬蹄聲，數十息之後，漢軍如洪水般湧入匈奴人的大營，甩出一枝枝火把，射出一枝枝火箭，還有無數匹尾巴著火的戰馬嘶鳴著衝進了大營，瘋狂地踩踏著、衝撞著，將遇到的一切踏為平地。

程不識和陳安平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而笑。「多少人？誰統的兵？」

——

有本事，能打仗有什麼用？論戰功，他比衛青強太多了，可這次他擔任李廣的裨將，只能統領三千騎，衛青卻是擔任程不識的騎將，獨領萬騎。要說這裏面沒有親疏之別，誰信？

半夜被人叫醒，他的心情很不好。其實，跟著右賢王來這裏作戰，他的心情就沒好過。只是他欠右賢王一個大大的人情，不得不俯首聽命。

你不帶我玩？嘿嘿，我還不想跟你玩呢和*圖*書。弄個三五千戶食邑，家裡娶上淮南翁主，西域還有一個公主等著我，還給我生了個兒子，這麼舒服的日子不過，非要給你賣命？

使者連連搖頭。「大當戶過慮了。單于無恙。右賢王也只是提醒大當戶有這個可能，沒說一定就是他。」

右賢王已經聽到了漢軍的戰鼓聲，也嚇了一跳。他雖然留下了萬余騎兵，可如果程不識真要拚命的話，這些騎兵也攔不住他們。攔不住也就罷了，騎兵有足夠的速度優勢，他們大可以主動撤退，保存實力。可是大營里的輜重怎麼辦？

程不識這是怎麼了，要拚命，還是要突圍？

「篤，篤，篤。」叩擊聲不急不徐，甚至有些刻板。

可是梁嘯沒有其他選擇，他如果不一口氣做完這件事，等匈奴人知道了他的存在，他就更沒有機會了。

陳安平也喜不自勝，連連點頭。「右賢王居然親自出動，真給他面子。」

「喏。」謝廣隆應了一聲，撥馬而去。

一時間，右賢王左右為難。他沒想到一直據守大營的程不識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行動。他原本想趁夜色掩護，悄悄的離開，不讓程不識發現，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希望落空了。

一個斥候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將軍，匈奴人出動了。」

「喏！」陳安平二話不說，衝出了大帳。

機會難得。經此慘敗，下次匈奴人恐怕不會這麼輕敵了。所以，要掙軍功，就要抓住這次機會，儘hetubook.com.com可能的撈個夠。否則等衛青、霍去病出道，他還有多少機會就很難說了。

他搞不清程不識的用意，黑夜之中，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一面下令全軍戒備，一面派人通知剛剛離營的右賢王。

梁嘯對天子是什麼德性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他不怨天，不尤人，只是儘可能的抓住眼前的每一個機會。

時間不長，漢軍將士再次跨上戰馬，奔向下一個目標。從高闕要塞到大澤，一百多里，匈奴人分成兩個大營，相距三四十里。每個大營都有近萬騎保護，梁嘯只有三千騎，不論是襲擊哪一個大營都有不小的風險，更何況是連續作戰。

是先擊潰程不識，保住大營，還是趕去后營，與梁嘯對陣？梁嘯固然名聲顯赫，程不識也不是普通人。他躲在大營里不出來，右賢王拿他沒辦法，可是現在程不識主動出營，卻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沒有了營柵的保護，兩萬步卒怎麼可能是三萬精騎的對手？

打仗有時候就是賭博，機會稍縱即失，到時候再後悔就遲了。

渾邪王父子接連被漢兒梁嘯殺死，渾邪王部亂成一團，實力在內訌中迅速衰落，他自己又被梁嘯擊敗，一落千丈，如果不是右賢王扶持，他現在不知道給誰當奴隸呢。

調雖雙手抱頭，哀嚎一聲：「老天啊，梁嘯究竟是人是鬼，他會飛么，怎麼來得這麼快？」

騎兵帶不走這些輜重，如果便宜了程不識，那豈不是虧大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調雖一個人坐在大帳里，腦子裡一片混亂，一會兒緊張，一會兒又覺得可笑，折騰了一個多時辰，他才昏沉沉的睡去。

——

右賢王下令，全軍回師，攻擊漢軍大營。

「是的，就是那個……梁嘯。」

「哦。」調雖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都鬆了下來，冷汗透體而出。除了右賢王本人之外，他大概是目前匈奴人中少有與梁嘯面對面，而又活下來的人。焉支山下的那一戰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而梁嘯在西域的赫赫威名也給他留下了陰影。他實在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遇到這個對手。

大當戶調雖張大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那可不是右賢王給他面子。梁嘯的面子是自己掙出來的，用刀砍出來的。」程不識握緊拳頭，一拳砸在地圖上。「傳我的將令，全軍出擊，掙我們自己的面子。」

驚雷般的戰鼓聲驚動了匈奴人，留守的匈奴將領不敢怠慢，立刻出營查看。當他看到無數漢軍將士正在營前列陣的時候，他吃了一驚。

無數戰鼓被敲響，無數火把被點亮，大營前地動山搖，亮如白晝。

「大人，兄弟們準備好了。」謝廣隆策馬奔了過來，雖然疲憊，卻一臉興奮。這一次奇襲成功，他是首功，少了不能少，一個千人將是跑不掉的，說不定還有機會封侯。

他們不付出代價，誰付出代價？

程不識面無表情，眼神死死的眼著地圖，心思卻明顯有些不在地圖上。長史陳安和-圖-書平同樣全副武裝，靜靜地站在一旁。他沒有勸程不識去休息。他已經勸過幾次了，程不識都充耳不聞。

調雖推開斥候，衝出大營，看了一眼遠處，頓時傻眼了。

趁著黎明前的夜色，梁嘯等人繼續前進。

「敵襲，敵襲！」

調雖一躍而起，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到外面報警的號角聲和驚恐的喊叫聲。

匈奴人的反應驗證了他的判斷。漢軍第一次大規模主動出擊，匈奴人根本沒有心理準備。在他們眼中，漢軍還是以步卒為主，車騎為輔，行動遲緩，在他們面前只能被動應戰，只能被他們耍得團團轉，最後灰溜溜的撤回漢境。

片刻之後，激昂的戰鼓起響起，打破了大營的平靜。無數衣甲整齊的將士從帳篷里沖了出來，就在各自的營壘中集合，隨即營門大開，漢軍將士如潮水般的涌了出來，又在營外列成大陣。

剛躺下不久，他就再一次被人吵醒了。斥候來報，三十裡外的大營燒起來了，火勢很大。

「好，繼續前進，抓緊時間吃點東西。」

「我知道了，我會加強戒備的。」調雖晃了晃肩，派人帶使者去休息。使者看著調雖那副驚魂未定的神情，欲言又止。他怕嚇著調雖。好在右賢王本人就快到了，前面還隔著一個大營，梁嘯應該沒這麼快來吧。

調雖激零零打了個冷顫，臉色大變，紅一陣，白一陣，手抖得厲害，連酒碗都端不穩。使者非常擔心，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西面的天空一片火紅，https://www.hetubook.com.com燦爛如朝霞。在地平線上，一條火龍正席捲而來，即使隔著數百步，也能聽到驚雷般的馬蹄聲。

「那個……梁嘯？」

他們根本沒把漢軍當成勢均力敵的對手，只把漢軍當成可以隨便欺負的兩腳羊。

「就是……那個梁嘯。」使者小心翼翼的看著調雖。他知道眼前這位大當戶有心病，生怕刺|激了他。

燈曳搖曳。程不識全身戎裝，端坐在大帳中，一手摸著腰間的劍柄，一手輕敲著案幾。

梁嘯轉過身，看著已經燒成一片火海的匈奴大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是程不識和梁嘯早有預謀，還是他也想趁著夜色逃跑？

大澤旁，漢軍大營悄無聲息，就連往日必有的刁斗聲都消失了。

調雖好半天才定住神。「他……他不是和李廣一起，向……東去了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想了想，更加驚恐。「難道單于主力也被漢軍擊敗了？」

梁嘯是不是奔襲后隊去了，目前還不能肯定，況且他已經派人通知后陣將領提高警惕，梁嘯未必有得手的機會。可程不識出營卻是實實在在的機會，擊潰程不識，就可以長驅直入河南地，徹底扭轉戰局，說不定還可以奔襲長安，去嚮往中的富貴之地看一看。

看到此情此景，大當戶調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完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所以，雖然半夜被人叫起來心情很不爽，調雖還是把右賢王的使者請了進來。聽完使者傳達的命令，調雖愣了一下。「梁嘯？哪個梁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