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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嘯會不會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天子心裏突然咯噔一下，臉色微變。

朱買臣下了殿，找到嚴助，把經過說了一遍，誠懇的請教道：「嚴君，我的應對有什麼不妥之處么，為什麼天子的神情那麼古怪，反而讓我去江都？」

如今之計，還是先保住王位再說。

對這份講稿，天子很糾結。

一月末，梁嘯趕到了江都。

董仲舒不假思索。「天人合一，心誠則靈。」開玩笑，這是他所創學問的根基之一，豈能輕易被抹黑。

董仲舒笑了。他明白了梁嘯的意思。梁嘯想借他的手報復劉建，把他當刀使，他看起來有這麼傻么？

天子眨眨眼睛，打開奏疏看了一遍，哼了一聲。「他這是公報私仇吧？」

「他說什麼？」天子接過奏疏，問道。

「他彈劾江都太子劉建不孝，遣使不當，有辱江都王英靈。」

梁嘯點點頭。「若果真如此，那我自當為董公揚名，上奏天子。可若是……」他瞅了董仲舒一眼，無聲的笑了，笑得很陰險。「這欺君之罪可不是鬧著玩的啊，董公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他來找董仲舒是有更重要的事。黃老與儒家的鬥爭還沒結束，現在董仲舒自己露出破綻，他豈能輕易的放過他。

朱買臣半懂不懂，卻不敢再問，喏喏退下。

「不要和梁嘯發生直接衝突。多行不義必自斃，讓他得意一時又何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天子說得沒錯，我們吳楚人就是這麼記仇。有仇不報，何和_圖_書以立於人世？」

嚴助笑眯眯的看了朱買臣一眼。在朱買臣面前，他有著在別人面前享受不到的尊重。

朱買臣會意的點點頭。

董仲舒知道梁嘯與劉建不和，也清楚梁嘯的來意，他故意說道：「君侯這是何意？」

「今天來，是有件事，想和董公通個氣。」梁嘯也不客氣，開門見山。「江都王為國捐軀，朝廷肯定要重賜榮寵，以慰江都王英靈。董公是國相，有輔政之責，不知道董公可有安社稷之策？」

平心而論，這個調研有重大的意義。近親結婚，重親的目的是鞏固關係，延續家族的未來，沒有人願意生出不健全的孩子。作為天子，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子民中有這麼多夫妻不孕不育，或者素質低下。作為父親，他也不希望自己也個傻兒子。

朱買臣沒吭聲，心裏卻非常高興。他當然是覺得梁嘯在公報私仇，但是天子不問，他不能主動說，最多只能有意無意的提一下。雖然入侍省中的時間不長，可是從嚴助的口中，他對天子的性格已經有了一定的認識，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什麼時候不該說什麼。

「江都王的遺體安全回到江都，我的任務就完了。剩下的事，自有董公和朱買臣負責，我本不該插嘴。之所以不避嫌，只是因為與董公有過一些因緣，不想看到董公一世清名被他毀了。」

「喏。」朱買臣在對面坐下，拱著雙手，恭敬的看著嚴助。雖然他比嚴助還大幾歲www.hetubook.com.com，但是按照規矩，他是嚴助提攜的，應當以禮相待。

「董公，家母返鄉探親，聽說了你的政績，讚不絕口。我這次回來，也聽到不少人對董公治聲的讚譽，實在是可喜可賀。董公為學是大儒，為官是良吏，將來必是朝廷砥柱啊。」

劉建對梁嘯恨之入骨，梁嘯卻沒時間搭理他。交待完公務之後，梁嘯抽時間，找到了董仲舒。

「既然董公如此說，那我也無話可說。」梁嘯挑挑眉，似笑非笑。董仲舒還不知道自己攤上了多大的事，自已要和劉建這敗類綁在一起，他也不反對。他來找董仲舒，可不是要搞劉建，那種敗類不用人搞，遲早會自己把自己搞死。

天子曾經讓梁嘯給他持戟，這是他津津樂道的光榮。

「唯！」朱買臣應了一聲，隨即又問道：「陛下，梁嘯為難馮疾之事，如何處置？」

朱買臣愣了一下，有些尷尬。他緊張的思索著。天子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是責備梁嘯，還是想說什麼？

就在這時，朱買臣快步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奏疏。「陛下，冠軍侯梁嘯上書。」

在此之前，他只能忍著。

可是，天子隱隱的又覺得，這件事並不是看起來那麼美好。雖然沒有證據說劉陵做這件事是受皇后之託，但是事實上，她真的給他找了個難題。如果衛子夫生了皇子，陳皇后要不要將遜位？

這感覺很不好受，他也只能受著。如今的梁嘯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遊https://www.hetubook.com.com俠兒，他是食邑三千八百戶的冠軍侯，是天子的寵臣，又是先王劉非生前欣賞的人才。他這時候對付梁嘯，很容易授人以柄。真要落下一個不孝的罪名，他還能不能繼承江都王，就很難說了。

梁嘯不為所動。「董公，這求雨……真的靈么？」

見朱買臣語塞。天子笑了笑，將梁嘯的奏疏輕輕的放在案上。「這個馮疾惹上樑嘯，是他命不好，不能怪別人。劉建也的確孟浪，妻家的門客豈能擔此重任？朱買臣，你去一趟江都。」

淮南王不死心，要和館陶長公主不手？且不說劉陵有沒有這樣的心思，至少館陶長公主是有的。魏其侯竇嬰突然活躍起來，讓天子感覺到了一些危機。

天子明顯是在拉偏架啊。梁嘯整死了他的使者，天子沒說梁嘯一個字，甚至連調查一下都沒有，直接採信了梁嘯的意見，這不是拉偏架還是什麼？

「那君侯的意思呢？」

朱買臣一愣，恍然大悟。「這是天子故意給他機會發泄怨氣？」

董仲舒正集中精力處理劉非的喪事。漢人視死如生，喪死是諸禮中非常重要的禮節，董仲舒是大儒，一心要推動儒學成為帝國的政治思想，自然不能讓人覺得他學問不夠，禮節不周全。對於梁嘯的來訪，他非常意外，又有幾分欣慰。

況且，讀了這麼多年書，佞臣二字，絕不是他希望得到的評價。

「不過，我也聽到一些不太好的意見，有人對董公求雨頗有微詞。和_圖_書董公也要留心些。」

天子獨立在堂上，想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搖搖頭。「終究是個武夫，連治氣都是這麼粗暴。」

「不錯，不錯。」朱買臣接過話題，笑道：「若是旁人，那倒也罷了。梁嘯卻是天子器重的少年俊傑，突然翻臉，面子上過不去。」

董仲舒臉色大變，后脖頸涼嗖嗖的。他知道，梁嘯今天來者不善，儒道之爭又要開撕了。

「多謝嚴君提醒。」朱買臣一躬到底。「我明白了。」

「多謝君侯關心。仲舒受陛下之託，為相江都，雖德淺才薄，亦當自勉。子曰：有教無類。普通人尚不能輕言放棄，何況江都太子有嗣君之實？仲舒不敢從命。」

董仲舒目光一閃，有些遲疑。「求一次，成一次。」

——

「求雨幾次，成功幾次？」

劉陵的講稿不僅贈送給了館陶長公主，當天聽講的人幾乎人手一份，天子也不例外。

——

「天子為什麼派梁嘯去江都？」嚴助笑盈盈的說道：「他難道不知道梁嘯與劉建有過節？」

「你們吳楚人，是不是都這麼記仇？」

現在看來，皇后不生也許是好事，生一個傻子才是真正的災難。

太子劉建、國相董仲舒到邊界相迎。

「朕知道他心裏不痛快。」天子哼了一聲：「若只是使點小性子，就算了。若是不知進退，恐怕當不得大用，少不得要規整規整。」

董仲舒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他撫著鬍鬚，謙虛了幾句。「豈敢，豈敢，君侯過獎了。」

「董公，我也ｈetｕboｏｋ•cｏm.coｍ不跟你轉彎抹角，直接說了吧，我覺得劉建才德不足以為王。如果讓他繼位，只會使江都王蒙羞，到時候董公恐怕也難辭其咎。」

「坐下說話。」

劉建的神情很憔悴，像是霜打過的茄子。馮疾被梁嘯整死的消息傳回之後，劉建一度很狂躁，大喊大叫，要與梁嘯拼到底。如果不是國相董仲舒攔著，他可能已經上書天子。數日後，天子使者朱買臣馳傳而至，嚴厲譴責劉建用人不當，有不孝之嫌，劉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

董仲舒沒吭聲。劉建什麼德性，他一清二楚。梁嘯雖有公報私仇之心，但評心而論，這話說得有理。

劉建很委屈。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更何況梁嘯還曾經是他的臣民。他一面壓著火氣，籌備劉非的喪事，一面派人入京，請蓋侯王信出面，上書天子，彈劾梁嘯。

「沒錯。朱兄，你能知一反三，這就是讀書人的長處。」

天子眨了朱買臣一眼，心道，還真是靈啊，一想到他，他的奏疏就到了。

董仲舒早有準備。梁媌回鄉探親，他曾經安排人接待過，梁家故居的千秋亭還是他主持修建的呢。「聖人設鬼神以教民，求雨也與民生息息相關，這等大事，豈能讓那些巫覡把持？君侯，你可不能被那些人騙了。」

「梁嘯一介武夫，讀書少，心思簡單，有什麼不舒服，不能處之以道，只會直來直去。天子要提攜衛青，自然要貶抑梁嘯。如果不給他一個發泄的機會，萬一梁嘯在長安撒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