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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陵不願意和竇嬰合作，一方面是那個調研項目過於敏感，很容易會被人和陳皇后聯繫起來，二是竇嬰的身份太特殊，和他合作，可能會引起天子的警覺。

館陶長公主欣慰的哈哈大笑。

竇嬰還沒說話，陳蟜已經忍耐不住，主動為梁嘯背書。「沒錯，說一千，道一萬，不如一口好劍。」說著，他取過那口新劍，一下子抽了出來，卻發現只有半截，這才想起這口新劍被梁嘯砍成了兩斷，頓時面紅耳赤，尷尬無比。

竇嬰眉頭一動，若有所思。梁嘯拿董仲舒的天人三策來做對比，讓他看到了方向。天人三策在後世名聲很大，現在卻還是只是一篇對策，能不能有落到實處，誰也說不準。梁嘯給他提的意見卻是實實在在的，如何能給天子提供切切實實的幫助，又何愁名聲無稱？

「君侯，老朽該怎麼下功夫？」

梁嘯連忙還禮。竇嬰是前輩，他可不敢受這樣的大禮。「魏其侯，你這可折殺小子了。」

竇嬰也覺得有道理。王太後為了王家、田家的利益著想，壓制諸竇是必然趨勢。既然仕途困難，讓這些小子出去遊歷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們有錢有閑，又年青氣盛，不出去闖，只會在長安惹事。

這完全可以變成一個財源滾滾的產業。

可是，梁嘯看都沒看，直接拒絕了。

「這是我對河南之戰的一些意見。梁君侯是戰事親歷者，能否提點建議？」

在這種時候，竇嬰當然不能撇開https://www.hetubook.com.com館陶長公主自行其事。

「魏其侯言重了，小子不敢當。」梁嘯裝作聽不明白，滿臉的景仰之色。「魏其侯最近在忙些什麼？」

梁嘯笑了。「魏其侯是前輩，學通儒道，我哪敢在你面前賣弄。不過，小子有些許淺見，敢向魏其侯請教，還請魏其侯不要見笑。」

竇嬰心領神會，再也不提結盟二字。

竇嬰撫著鬍鬚，久久沉思。他費了好多心思，寫出這篇針對河南之戰的分析文章，就是想引起朝野的注意，讓天子想起他這個出將入相的老臣。讓梁嘯看，是因為梁嘯不僅是親歷者，更是天子面前的寵臣。梁嘯如果滿意，這篇文章就更容易傳到天子耳中。

梁嘯大汗。竇嬰能文能武，他寫的東西，他哪有資格評價。他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一眼看到首枚竹簡背後的字，頓時愣了一下。

在梁嘯的計劃里，竇嬰是重要的一環。他知道，竇嬰在諸竇中的威望無人能及，即使在天子心目中，竇嬰也有著很重要的位置，只是礙於王太后的壓制，他才不能放手任用竇嬰。

太皇太后橫跨文景武三個時代，長達四十余年，竇家作為外戚的代表，實力非同小可，史書上以諸竇二字輕輕帶過，常常為後人忽視。實際上，就目前面言，即使王家、田家因王太后的支持迅速崛起，竇家的勢力仍然不可小覷。

如果史書記載無誤，竇嬰手裡還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份殺手鐧。否則的話，他不會那麼自信。竇嬰雖然自負，畢竟在朝為官三十余年，不可能不知道和當朝太后的家人爭鬥有多麼不明智，更不可能不知道矯詔是什麼後果。

送走了梁嘯，竇嬰卻沒有立刻離開，他和館陶長公主又商議了一番。

「梁嘯是怎麼說的？實踐是證明大道的唯一標準。他們以重金買下致柔、致剛之術，打造出更加鋒利的刀劍，這是何等獨到的眼光？陳竇兩家少年無數，有誰能超過他們？不用多，再有數人能像他們這麼出息，誰還敢輕視我們陳家、竇家？」

做學問常有兩種習慣：一是稱誦古人，就像梁嘯說的那樣，引經據典，動輒萬言。一是容易夸夸其談，文辭雖美，卻沒什麼實際內容。梁嘯建議他向前看，關注實際問題，這無疑是別出蹊徑，獨具慧眼。

「河南之戰評介？」

如何才能有獨到之處？竇嬰一時找不到方向。

「不過什麼？」

她畢竟是個婦人，貪財，卻不會賺錢。如何經營，她要聽竇嬰的意見。

兩人各取所需，很自然的結成了同盟。

竇嬰是聰明人，很快就領悟了梁嘯的意思，心中喜悅，拱手施禮，一揖到底。「多謝君侯。」

見竇嬰要將自己兩個不成器的兒子當成榜樣，館陶長公主心花怒放，連連點頭。這兩人長這麼大，還沒像今天這樣給她長過臉呢。

「那麼，如何才能辨別真假呢？其實很簡單……m•ｈｅtｕｂoｏk•ｃoｍ•com」梁嘯舉起一根手指。「實踐。」

——

「魏其侯，他們……能行么？」

竇嬰大喜。梁嘯說得謙虛，但肯定是能解決他眼前困境的良計。「君侯不必謙虛，直說無妨。」

「這件事，我去說。」竇嬰說道：「不過，無利不起早，要讓那些小子心甘情願的出去，可能需要你們現身說法，做個榜樣。」

陳須適時地提出了一個建議：陳家、竇家有很多子弟，整天無所事事，惹事生非，不如挑選一些人出去遊歷，增長見識。梁嘯的冶鐵之術是怎麼來的？就是在西域聽來的。他一個人都可以有這麼多收穫，我們陳家、竇家子弟數百，難道就不能做得比他好？

陳須、陳蟜求之不得，一口答應。

一老一少來回謙虛了幾次，館陶長公主見了，不禁笑道：「好了，你們就不要互相謙虛了。一個是前輩豪傑，一個是少年英雄，互相賞識，也是幸事。有什麼話，邊喝邊談吧。」

「朝聞道，夕可死。嬰雖老朽，亦自愧不如。君侯當受此禮。」

曾任丞相的竇嬰的失落感無疑會非常重。何況他又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人，讓他心甘情願的終老此生顯然不太現實。梁嘯聽劉陵說過，竇嬰曾經主動要求合作，只是被她拒絕了。

「對，實踐是檢驗大道的唯一標準。」梁嘯咧著嘴笑了起來。能在竇嬰這樣的老牌貴族面前說出這麼裝逼的話，他很有成就感。「比如致剛致柔之術，你可以用三言兩語來說明，也可以ｈｔｔｐs://ｗww.ｈeｔuｂｏｏｋ•ｃom•com引經據典，動輒萬言，但歸根到底，還是要用製成的刀劍說話，你說是不是？」

竇嬰笑笑，轉身從案上拿出一卷竹簡。「這是我寫的一些文字，還請梁君侯過目斧正。」

館陶長公主非常滿意，她覺得陳須長這麼大，第一次說這麼有見識的話。

梁嘯將竹簡送了回去，輕聲笑道：「魏其侯出將入相，是我朝名臣，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你的意見，我想就算是天子也不會等閑視之。小子哪敢置喙。不過……」

竇嬰連連點頭。「沒錯，這年頭，賣弄口舌的太多了。」

竇嬰最近過得很憋屈。

梁嘯也想利用竇嬰的名望，但是他不能和竇嬰聯盟，否則必然弄巧成拙。

不過，梁嘯的話一下子提醒了他。要做意見領袖，不能人云亦云，必須有獨到之處。

「這是怎麼回事？」館陶長公主大驚。這口新劍有多鋒利，她是非常清楚的，要不然也不會讓陳須兄弟把梁嘯請來。

一聽竇嬰這句話，梁嘯就知道了竇嬰想說什麼。

館陶長公主設宴，招待梁嘯和竇嬰，陳氏兄弟作陪。在席上，他們天南海北的一陣閑扯，但是梁嘯卻拒絕了竇嬰提出的結盟要求。他說，君子不黨，和而不同，可以做的事太多，沒有必要大家擠在一個領域，應該各展所長，百花齊放，共同為朝廷效力。

但是，讓竇嬰作為在野的代表，制衡田蚡為首的王氏外戚，卻是天子的不二選擇。若非如此，當賦閑的竇嬰與身為丞相的田蚡激烈衝突的時httｐs://ｗｗｗ•h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cｏm候，天子何必那麼為難。

「河南之戰已經結束，朝廷也做了詳細的分析，魏其侯的意見縱使字字珠璣，恐怕也難以引人矚目。」梁嘯眨眨眼睛，看著面露失落之色的竇嬰，接著說道：「魏其侯欲作驚人之論，恐怕還要再下些功夫。」

館陶長公主也有心藉助竇嬰的名聲。讓陳須兄弟研究冶鐵之術，開始只是做個幌子，讓天子看到陳家有為朝廷效力之心。現在陳須兄弟打造出了更鋒利的刀劍，已經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她意識到陳家不僅可以獲得虛名，還能獲得難以想象的實利。

「這口劍雖然尚不能稱至善，卻足以說明二位陳君的努力方向是對的，假以時日，必能制出削鐵如泥的名劍。」梁嘯從陳蟜手中接過那半截劍，輕輕地放在竇嬰面前。「魏其侯若助陛下戰必勝，攻必取，就算是隻言片語也足以傲視天下。天人三策又何足道哉？」

「小子沒讀過什麼書，但是略通小道。在我看來，道有真偽，若不加辨別，難免為言辭所惑。」

竇嬰與田蚡的衝突，實際上就是兩代外戚的激烈交鋒。

他是諸竇領袖不假，可是現在最有希望保有富貴的卻是館陶長公主。只要陳皇后在位一天，陳家就不會有問題。如果那對姊妹花能生下皇子，那陳家的地位會更加牢固。

「實踐？」

人是不堪寂寞的，特別是那些曾經風光過的人，由絢爛歸於平淡畢竟只是少數人能達到的境界，絕大部分人都會有嚴重的失落感。曾經到達的位置越高，失落感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