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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蚡笑道：「陛下，自本朝建立以來，南方就沒有發生過大的戰事，戰備松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過，這也算有利有弊，沒有什麼框架，才好大展拳腳嘛。以陛下的聖明，以梁嘯的能力，用不了幾年，豫章船廠就會重現秦時規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正如北疆的情況一般。」

船廠的事一時半會還無法開展工作，梁嘯乾脆就把心思放在廬山別墅上。他修改了圖紙，加大了窗戶，改善採光。漢代的房子採光大多不好，屋裡昏暗，白天也要點燈。梁嘯不願意屋裡總是一股油煙味，他決定建一座用琉璃作窗戶的新式房子。

田蚡讓人請來了門客藉福。藉福一聽，卻有些印象，確認夏侯定是花了一百金買的官，得了豫章太守之後，他非常感激，經常派人送一些豫章的特產來。上次來的時候，正值梁嘯大婚，藉福曾提及梁嘯和田蚡之間的衝突，大概是夏侯定想表忠心，才做出這些事。

梁嘯派人趕往淮南，請淮南王劉安加班加點，生產他需要的琉璃。

「你也不用謝我，我只是替你不值。」梁嘯嘆了一口氣。「征戰一生，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貪污上，未免可惜。死罪可以免，活罪逃不掉。免職之後，你去找衛青吧，在他麾下征戰，說不定還有機會立功。」

過了一會兒，灌夫回來了，韓說跟在後面，一臉的不情願。灌夫走到梁嘯面前，拱手道：「君侯，你看……」和圖書

灌夫更加生氣，撲上去又要打。梁嘯咳嗽一聲：「好啦，你打死他也沒用，不如想點實在的。你們說，該怎麼辦？」

「多謝君侯。」

豫章船廠的情況很不理想，要想在兩年時間內造出天子需要的戰船，難度不小。他可以看在老兵的份上饒夏侯定一命，但是他不會替夏侯定背這個黑鍋，沒有點夏侯定的名，就是最大的同情。至於田蚡怎麼向天子解釋，那是田蚡自己的事。

梁嘯對豫章船廠進行了一個徹底審計，然後寫了一份詳細的報告，派人送往朝廷。

「另外，麻煩你轉告田丞相。他怎麼弄錢，我管不著，但是挖坑埋我的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要不然的話，劉建就是他的榜樣。」

藉福說道：「這次恐怕要破點財。」他想了想，又道：「不過，這也是個機會。如果能找到梁嘯、灌夫貪墨的證據，或許可以打壓一下竇嬰的風頭。」

天子瞅了田蚡一眼，臉色稍霽。「話雖如此，可是需要的開支卻比之前預計的多不少。北疆的戰事尚未結束，從哪兒籌集所需的費用？大司農能拿得出來嗎？」

「怎麼了？」

「如此甚好。」天子非常滿意，又和田蚡說了一陣閑話，像家人閑聊一般輕鬆自在。

田蚡長嘆一聲，裝出一副內疚的模樣。「陛下，論公，臣身為丞相，有選賢之職。夏侯定不能勝任，是臣用人不當。縱使陛下寬恕，臣也難辭和圖書其咎，願意納金贖罪。論私，臣身為國戚，為朝廷分憂也是義不容辭的事。臣能力有限，既不能征戰沙場，又不能講學論道，只就有捐些錢，聊表寸心了。」

夏侯定自知麻煩不小，也沒心思操持廬山精舍的事了。梁嘯自己接了過來，他告訴那些工匠，該怎麼做，你們還怎麼做，不會少你們一個錢。就算官府不給錢，我本人也支付得起。

事到如今，夏侯定只是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咬緊嘴唇，一聲不吭。

田蚡問道：「怎麼向陛下交待？」

「大司農正全力支撐北疆的戰事，恐怕抽不出太多的財賦。不過，等籌備完成，應該也差不多了。陛下，臣願意獻千金，以解燃眉之急。」

夏侯定尷尬不已，連連拱手。他知道，如果不是梁嘯放水，僅憑灌夫是遠遠不夠的。

天子很意外，著實打量了田蚡片刻，心生疑竇。「丞相主動納金，卻是為何？」

——

田蚡一聽就明白了。這根本不是夏侯定自己的主意，肯定是藉福的要求。門客就是臣子，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他被梁嘯欺負得這麼狼狽，門客要為他出氣，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這殺才！」灌夫勃然大怒，飛起一腳，將夏侯定踹翻在地。「你這是坑老子么？」

韓說雙手抱胸，靠著牆，耷拉著眼皮。「我是君侯麾下的一個小小軍侯，豈敢有什麼意見，一切全憑君侯處置。」

「喏。」藉福應了。他也沒把這件和-圖-書事當回事。別說灌夫已經出面把事情壓了下來，就算沒壓下來也沒關係，這麼一點事還傷不到田蚡。

夏侯定再次拱手，連連稱謝。

郭舍人應了一聲，笑嘻嘻的去了。

夏侯定和田蚡之間只有利益關係，沒有君臣關係。在生死面前，他沒有替田蚡頂罪的義務。

——

「一定，一定。」

「陛下放心，臣早就安排妥當了，就連封賞的土地，臣也一應準備到位。」

——

夏侯定是誰？他已經想不起來了。求他買官的人多了去了，區區一個豫章太守，誰記得那麼多。挖坑害梁嘯？這更是捕風捉影，至少他自己沒有任何印象。

灌夫臉色糾結。「這個……君侯，也沒多少錢，就不必了吧？涉及到朝廷臉面，以後不好相處啊。」

田蚡看完灌夫派人送來的信，醜臉扭結起來，變得更加不堪入目。

天子轉了轉眼睛。「監軍就不必了，還是選派一個合適的豫章太守為宜。另外，豫章船廠責任重大，不能再由豫章管理，還是轉到少府轄下，由朝廷直接管理比較好。」

梁嘯也不說話，把目光又移回到灌夫的臉上。灌夫進退兩難，求助地看著梁嘯。梁嘯遞了一個眼神。灌夫明白了，轉身走到韓說面前，攏著他的肩膀。「走，一旁說話。」

田蚡卻有些著急。他明裡暗裡的提醒天子竇嬰最近風頭太勁，名聲太響，天子卻無動於衷。這可如此是好。他和竇嬰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和-圖-書對手，長此以往，他很可能再次被竇嬰壓住。

聽完梁嘯的修改建議，工匠們嚇得半天沒能收回自己的舌頭。用琉璃做窗戶？這位冠軍侯究竟富到了什麼程度，居然如此奢侈。不過，他們不敢違背梁嘯的意思，只能按令行事。

灌夫打了個寒戰，用力地點了點頭。

田蚡皺起眉，沉吟良久，嘆了一口氣。「夏侯定啊，這筆生意虧大了。」

田蚡臉色一變，大失所望。夏侯定失官，騰出了豫章太守的空缺，他正準備派另一個人去上任。沒想到天子把豫章船廠直接轉到了少府。少府是天子私府，不歸丞相府統轄。如此一來，豫章郡還有什麼油水可撈？

「我沒什麼問題，麻煩夏侯府君自己寫一份自訴，到時候你們二位簽上大名就行。真要出了事，誰了跑不掉。」

聽完夏侯定的交待，灌夫和韓說都傻了。他們前一段時間都接受過夏侯定的好處，誰也不曾想，這些好處竟來自於貪污的船廠經費。

田蚡左思右想，做出了一個決定，看似不經意的提了一句。「陛下，臣聽說梁嘯南行時，曾在灌家住過幾日，灌夫招待甚是殷勤。」

梁嘯不吭聲，瞟了韓說一眼。「你呢？」

「派灌夫為副，本是要讓他制衡梁嘯，如今兩人成了忘年交，豈不有失朝廷本意？韓說雖然忠心無虞，畢竟年輕，又出身富貴，恐怕不是梁嘯那種草莽之徒的對手。依臣看，應該再派一個監軍為好。」

天子皺起hetubook.com.com了眉。「豫章船廠的情況怎麼會這麼差？」

天子肯定會發火，但貪污船廠經費這麼點事，還不足以扳倒田蚡。

工匠們吃了這顆定心丸，這才安了心，繼續抓緊施工。

田蚡喏喏退下。他剛出了大殿，天子臉上的笑容便散去。他盯著田蚡的背影，輕笑一聲，滿是輕蔑。他轉過身，對隱在帷幕之後的郭舍人說道：「傳竇嬰入宮，有人說他的閑話了，他總得來給朕一個交待。」

梁嘯哼了一聲。他讓灌夫旁聽，就是因為他知道灌夫和田蚡關係很好，肯定要出面把事情掩蓋下去。至於這裏面有多少是同情夏侯定，那就說不準了。

天子點點頭，難得的溫和。「你的心意，我領了。錢嘛，就不用了。南征又不急在一時，縱使拖上一年半載的，也沒什麼問題。倒是北疆的戰事正是緊要，將士們凱旋在即，該有的賞賜要儘快籌集到位，莫寒了將士之心。」

「梁嘯不是普通人，這樣的事，以後就不要做了。」田蚡撓了撓眉心。「除非有能置他于死地的辦法，否則不要輕舉妄動。」

田蚡暗自叫苦，卻不敢爭辯，生怕天子起疑。如今形勢不比從前，出身陳家的兩位夫人有了身孕，竇嬰復起，名聲卓著，陳竇兩家有死灰復燃之相，連王太后都不敢輕易惹天子不高興，他就更不敢自找麻煩了。

韓說皺了皺眉，卻還是被灌夫拉走了。梁嘯打量著夏侯定，歪了歪嘴。「看來你這條老命可以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