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出塞曲
第477章 面對
見灌夫不說話，韓嫣也沒把他當回事，徑直下了船，向精舍走去。灌夫見狀，更加惱火，恨不得立刻翻臉，痛斥韓嫣一頓。可是想想梁嘯的提醒，他還是強壓怒火，跟著下了船，追了上去。
「毋須多言，立刻安排進山。」韓嫣揮揮手，不容置疑。
梁嘯左思右想，決定還是避而不見的好。
梁嘯敬鬼神而遠之，灌夫就成了船廠的最高負責人。他在樓船令丞的陪同下，趁著兩艘樓船趕往江北，迎接韓嫣。
韓說臉一沉，扭頭不語。他對梁嘯的態度很複雜，不是一句兩句就說得清的。再說了，他也知道韓嫣來這兒是幹什麼的。一想到梁嘯的脾氣，他非常擔心韓嫣做得太過，逼急了梁嘯，鬧出大亂子。
石頭也用來仿製玉器，那用石頭豈不也是僭越？
韓嫣哭笑不得。梁嘯不在，我還看什麼，你以為我真是來看船廠的籌備情況的？這灌夫被梁嘯當了擋箭牌，還在這裏自鳴得意，真是蠢到家了。
「私宅？」韓嫣笑笑。「你可知道山川大澤都是天子的私產？」
蔡米一聽，心領神會。梁嘯說別的，他也許還會有點存疑，說到錢，那根本不用擔心。冠軍侯能用琉璃建屋，還會在乎這麼幾個小錢？幾片琉璃就全解決了。
「開玩笑？誰跟你說，我是開玩笑？」韓嫣冷笑一聲，轉身看著灌夫。「灌校尉，這個責任你擔不起，要想洗清自己，你還是把梁嘯找回來吧。要不然的話，你們都會被他連累。」和*圖*書
灌夫哈哈大笑，得意洋洋，擺出一副前輩的架勢，拍拍梁嘯的肩膀，假惺惺的謙虛道：「冠軍侯也不必難過，你還年輕，將來必然超過我。」
難道就因為我沒有拍他馬屁，沒有滿足他那可悲的自尊心？
韓嫣一聽，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梁嘯的借口。你覺得我不能吃苦？那我就吃個苦讓你看看。你能做到的，我也能作到。
灌夫趕了過來，沒好氣的說道：「花多少錢，那也是冠軍侯的事。建這座莊園所需的費用全是冠軍自己承擔的，沒用豫章郡一個錢。」
韓嫣有什麼短處？梁嘯想了很久，想起來一件事：韓嫣好色。他後來送命，就是送在這個毛病上。這貨在掖庭出入，搞天子的女人，被王太后抓住了把柄，天子也沒法救他。
灌夫心中惱火，有心讓韓嫣吃點苦頭，便冷笑道：「使者真想見冠軍侯？」
船廠的事交給灌夫，精舍的事交給鄧國斌，梁嘯帶著幾個負責伐木析料的匠師，帶上月亮和孩子，在近百名衛士和本地百姓的陪同下，離開白鹿嶺，鑽進附近的深山老林。這個時代的江南開發還有限，豫章境內更是有大片的原始森林，進了山，再想找他們，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蔡米也沒多想。「前面就有一個寨子，人口還不少。大人要去歇腳么？」
灌夫莫名其妙。「這琉璃也不能用？」
面對之後又如何？梁嘯有些撓頭。這仇結得有些莫名其妙，
hｅtｕｂｏok.cｏm•coｍ他都想不起來是怎麼和韓嫣結的仇，貌似也沒有發生什麼嚴重的衝突啊。
得知韓嫣這麼堅持，他也有些意外。看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必須勇敢面對啊。
「冠軍侯說，樓船關係到天子南征之事，不可延誤。而造船用的木材需要時間乾燥，早一天準備都是好的。使者讓他回來，豈不是耽誤了時間？若朝廷怪罪下來，誰承擔起得？」
韓嫣轉頭看了一眼韓說，眉毛輕挑。「你是不是被梁嘯欺負得狠了，這麼怕他？」
「這是怎麼回事？」
僭越，這可是死罪。
韓說也覺得有些過份。他不是灌夫，他對韓嫣說的這些罪名很清楚。很多事，都不能死摳律條，否則天下沒有幾個不是罪人。韓嫣這麼說，根本就是雞蛋裡挑骨頭。琉璃是仿玉之物，但朝廷什麼時候有詔書說琉璃的使用限制也按玉器的標準來？
見到灌夫，卻沒看到梁嘯，韓嫣心裏就有些不痛快。他覺得這是梁嘯對他的蔑視。
韓嫣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勃然變色。他最恨別人說他是天子的孌童，灌夫的眼神深深的刺傷了他。
灌夫心裏有些發慌，偷眼打量韓嫣，卻發現韓嫣一臉得色，心裏更加狐疑，覺得韓嫣栽贓陷害的成份比較大。這本來就是天子近臣最常用的把柄，也是灌夫最不恥的行徑之一。
韓嫣走到精舍外，打量著亮閃閃的琉璃窗戶，又驚又喜。
一路上，灌夫不僅請韓嫣大嘗特嘗彭蠡澤的山珍和_圖_書、水鮮，還派人搜羅了不少奇石，又領著他遊覽廬山，可謂是殷勤備至，熱情周到。韓嫣卻沒什麼心情，他到豫章來是找梁嘯麻煩的，梁嘯不在，就算吃再多山珍海味，看再多的風景，又有什麼意義？
「想見冠軍侯並不難。不過，要辛苦使者一趟。山裡的路不太好走，不僅船坐不得，就連馬都騎不得，只能步行。使者養尊處優……」灌夫不懷好意地打量了韓嫣兩眼。「恐怕沒吃不了這苦頭。」
「用琉璃做窗戶，這得花多少錢？」
韓嫣冷冷地笑了起來。「琉璃是仿玉之物，使用制度自然也與玉相仿。用玉器造屋，嘿嘿……」
到了這一步，怎麼結仇的已經不重要了。怎麼解決他才是關鍵。韓嫣是天子寵臣，不能像對待馮疾那麼簡單粗暴，必須要想一個讓天子找不到破綻的理由。最好的辦法，當然是針對韓嫣的短處，而且是天子早就知道的短處。
他找來了樓船校尉灌夫。
灌夫心情立刻變得很不好。韓嫣這是故意挑刺，而且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沒錯，理論上，天下所有的山，所有的水，都是天子的，可實際上，誰會把這件事當回事？照你這麼說，在山裡打個獵，造個屋，都是侵犯天子私產。
「兄長，這個玩笑可不能開。」韓說提醒道。
灌夫是粗人，所以梁嘯也沒跟他彎彎繞，直截了當的說明了緣由。「灌君，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我跟韓嫣有些過節。他是天子面前的紅人，我https://m.hetubook.com.com惹不起，只能躲。船廠的相關資料我都準備好了，船模也在這兒，你讓他看就是了。我去山裡躲兩天，他要問起來，你就說我去調查造船用的木料。」
我日，你一個賣尻子的孌童，還談什麼自尊心啊。
「梁嘯何在？」
灌夫也知道梁嘯為什麼來豫章，並且深表同情，此刻見梁嘯求助，他自然是義不容辭。
「君侯放心，你安心去山裡看風景，這裡有我。」
——
「嗯，天子使者來了，我要借一個地方招待他。」梁嘯笑笑。「這關係到能不能讓天子批准匠師俸祿的事，不能大意。你先去探探路，看他們能不能找一些漂亮女人作陪。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只要把這位使者侍候好了，保證人人有賞。」
韓說見灌夫眼神不對，連忙趕上韓嫣，提醒道：「兄長，灌校尉為人直率豪爽，想不到那麼多。你就不要太吹毛求疵了。」
梁嘯很快收到了灌夫的消息。他只是不想見韓嫣，又不是真的逃難，當然不可能走得太遠。
梁嘯笑了。「我知道灌君義薄雲天，一定不會推辭。不過灌君也不必擔心，天子對你一向青眼有加，魏其侯和丞相都是你的故舊，韓嫣雖然受寵，想必不敢對你無禮。」
韓嫣是天子使者，派來視察豫章船廠的，梁嘯身為督造樓船的負責人，當然不能一句話不說就輕易不見。
韓嫣心裏鬱悶，卻不便對灌夫說，更不能掉頭就走。他只得隨灌夫趕往豫章船廠。
「為什麼要進山？」
「不敢想，不敢想。」梁嘯也笑了，心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灌夫雖然是個惡霸，卻絕對講義氣。拿他當擋箭牌，多少有些虧心。
「這是冠軍侯建造的精舍。」灌夫熱情的介紹道：「山下是精舍，用來講學，供造船的匠師和遊歷的學子居住，山上則是冠軍侯的私宅。」
梁嘯找來一個叫蔡米的嚮導。「附近有沒有越人寨子？」
「冠軍侯進山察看伐木地去了。」灌夫拍著胸脯，大包大攬。「請韓君放心，船廠的事，冠軍侯已經交待給我了。不管你是想看賬目，還是想看籌備情況，我都可以讓你滿意而歸。」
那我灌夫豈不也是大逆不道，現在又成了包庇梁嘯的奸臣？
聽灌夫口氣不對，韓嫣也有些惱火。「灌校尉，你可知道朝廷有制度，有些東西，不是有錢就能用的？」
這個心情直到韓嫣到達白鹿嶺，看到鑲著琉璃的精舍時，才一掃而空。
見灌夫出言不遜，韓嫣也沉下了臉，厲聲道：「不是我想見他，是我奉天子詔書來此，必須見他。」
如果和韓嫣見了面，不管他說什麼，傳到天子耳朵里，都沒什麼好話。乾脆不見，隨你怎麼說，我都可以不承認。
灌夫心中惱怒，臉色更加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