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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聽出了酸味？」

梁嘯一問，謝廣隆就倒起了苦水。

梁嘯本來還擔心謝廣隆、郭武有厭戰心理，聽了這話，如釋重負。看來有些人天生就是戰士，讓他過舒服的日子，他還不樂意呢。

「既然如此，那我們一起去西域，和烏單分個高下。」

數日後，劉陵趕到藍田。早就派人等候的天子得到消息，第一時間便服出城，再一次扮作平陽侯，帶著期門郎，在梁嘯剛到長安時寄寓的瓜田旁與劉陵「偶遇」。看到天子一行，劉陵心知肚明，停下了腳步，來到天子面前。

看到主父偃這麼快就回來了，天子很意外。當他得知劉陵即將到達長安，更是疑惑。不過他什麼也沒說，甚至沒有和任何人商量這件事，就這麼耐著性子等劉陵到達。

「不用挑了，就這片瓜田吧，我夫君剛到長安的時就住在這裏。在這裏建莊園，可以常自警醒。莫讓這吳兒恃寵而驕，忘了君臣之別，真把陛下當了知己。」

其三：允許他在長安招募遊俠兒。這一次要對付的是悍匪，面臨的困難難以想象，如果沒有強烈的立功慾望很難堅持到底。這種時候，自願應募、武藝精湛，而且更具有亡命徒精神的遊俠兒比被動服役的士兵更適合。

天子連連擺手，討饒道：「行了，行了，妹妹，我知錯了。你說吧，想要多少食邑，我都答應你，行不行？西域的事，還真是除了伯鳴都不行。衛青是善戰，可是他太忠厚了……」

主父偃在武關遇到了劉陵。

「咳咳，我馬上就為伯鳴增邑，萬戶，萬戶行了吧？」

「我都從廬山趕來了，還差那兩步路么。」劉陵眼珠一轉。「陛下，我家茂陵的產業送了人，現在連吃菜都要拿錢買，你是不是也該意思意思？」

天子答應了。

「衛青忠厚，我夫君就姦猾？」

——

天子歪歪嘴角，哈哈大笑。「妹妹還是那麼靈牙利齒，倒讓我不知道回答了。若以君臣ｈttps://ｍ.ｈeｔuｂｏｏk•ｃｏｍ•ｃom之禮見，此地不合禮儀。若以世交之禮見，我瞞著伯鳴來見你，好像也不合禮儀。若是以兄妹之禮見，我這個兄長又太摳門了，居然連接風宴都沒準備。那你說，我該以什麼禮見你？」

天子語塞，乾笑道：「原來你從廬山趕來，是為了討個公道啊。」

另一方面，也有梁嘯開出的優厚條件有關。

「我夫君是個武人，不好意思開口，月亮又是個胡姬，我如果不來，誰還去替他出頭？陛下，吃肉的時候想不到我夫君，啃骨頭的時候就只有我夫君能行了？我看衛青就不錯，完全可以讓他去嘛。」

——

當晚，陳皇后在未央宮椒房殿設宴，為劉陵接風洗塵，為梁嘯出征餞行。淮南王劉安，冠軍侯梁嘯自然在邀請之列，館陶長公主和竇嬰也應邀出席。席上，天子宣布了對梁嘯的封賞，不僅增邑五千戶，讓梁嘯成了萬戶侯，還將城東的那片瓜田的地契交給了劉陵。

梁嘯匆匆出門，迎上劉陵，又驚又喜。「陵兒，你怎麼來了？」

天子一身戎裝，坐在一塊大石上，眯著眼睛，笑盈盈地看著劉陵。劉陵上前，卻沒有行禮，而是笑道：「恕我愚鈍，不知道是該以君臣之禮見呢，還是以世交之禮見，又或者是以兄妹之禮見。」

梁嘯會意，命人將劉陵的行李卸下來，自己拉著劉陵的手進了屋。劉陵將城外遇到天子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大局已經布好，可你們互相提防，已成僵局。你留在長安無益，還是去西域吧，剩下的細枝末節交給我。」

郭武的情況也差不多，和平時期的生活不適合他，他寧願回到危機四伏的戰場上。

他是雁門尉不假，可是現在匈奴人都被趕到了陰山以北，雁門沒什麼硬仗可打。沒仗打，就沒有戰利品，沒有獎賞。沒有戰利品和獎賞，就只能靠俸祿生活。千石俸祿，還要養部和圖書曲，哪裡夠花。他在西域的時候喝的都是上等西域葡萄酒，現在他已經連葡萄酒的味道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一聽說梁嘯要去西域，他立刻趕來了。

即使梁嘯說得很可怕，可是遊俠兒們卻不怎麼當回事。生與死，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至少沒有梁嘯想的那麼重要。輕生死，重然諾，這一刻表現得非常明顯。明知一去就是數年，生還的機會有限，還是有很多人為了一個名額而你爭我奪，甚至不惜拔刀一戰。

「一言為定。」梁嘯面無笑容，莊重肅穆，如臨大祭。

天子有些不好意思。梁嘯提這個要求，無疑是希望他放心，按理說，為表示互相信任，他應該拒絕才對。可是，他又不願意放棄這樣一個機會。如果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在梁嘯身邊，他的確不太放心。

天子放聲大笑。

「可是你這樣很危險。」

「哈哈哈……」天子大笑。「你能不能征服西域，我不太清楚，但是你能征服梁伯鳴，那卻是一點問題也沒有。走，妹妹，我們回城，給你接風洗塵。對了，王叔這兩天很辛苦，一起請他入宮，如何？」

劉陵收起笑容。「答應了。不過我聽主父偃說，他派你出征，不僅僅是西域情況危險，更多的還是不希望你呆在長安。他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你的用意，不希望你再在長安興風作浪，鼓唇弄舌，又不能輕易處置你，傷了將士之心。只要能將你名正言順地趕出長安，我就算要得再多，他也會給。」

梁嘯滿意地接受了。他舉起酒杯，信誓旦旦的向天子表示，一定不負聖恩，平定西域。

「可是據我所知，衛青現在已經八千戶了。陛下用人也如積薪，後來者居上啊。」

梁嘯連連討饒。「我錯了，我錯了。我說，天子就這麼答應了？」

幾年沒見，謝廣隆和郭武看起來都有些滄桑。梁嘯很奇怪，這兩人因功升職，一個是雁門尉，一個是五原令，都是千石級的官和圖書員，怎麼看起來這麼落魄。

「你在西域打得越好，我就越安全。就算不成功，損失也只有我一人。阿母和孩子們已經到達夷洲，自然不用擔心，月亮和你去西域，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何況大宛還有一顆明珠，你就算想隱居，也不用擔心沒人照顧。天空任鳥飛，有大宛、月氏相助，有東方朔、李當戶輔佐，以你的能力，打下一片自己的天地應該不難。」

「能將陛下為難成這樣，也真是不容易。」劉陵擺擺手。「那就算了吧，還是以兄妹之禮見吧。至於接風宴，待我進了城，去找皇后嫂嫂要也不遲。」

梁嘯說得很清楚，這二十金是買命錢。拿了這二十金，你們的命就是我的。從現在開始，每活一天都是你們賺的，如果能活著從西域回來，得一官半職，那你們就真的賺住了。

梁嘯用了五天時間，從數千名遊俠兒中挑選了二百人，加上一百親衛騎和徐樂、巴圖等人的隨從，共三百五十餘人，辭別了長安，踏上了征程。

「陛下是主人，我是客人，自然是客隨主便。」

二月初，梁嘯趕到了武威，等到了已經在這裏等候的謝廣隆和郭武。

梁嘯委託劉安印了一份招募書，招募兩百擅長騎射的遊俠兒，一下子掀起了一股熱潮，無數遊俠兒涌到冠軍侯府應募，人山人海，將未央宮和戚里之間的大街擠得水泄不通。

梁嘯最後提出一個要求：請天子派一個近臣做監軍使者，負責與長安的聯絡。

以天子的聰明，不可能感覺不到他才是真正的幕後推手。把他趕到西域去，甚至比穩定西域更重要。

——

「那……伯鳴出征的事，就交給妹妹了？」

「這還差不多。」劉陵滿意地點點頭。「行了，陛下請回吧，今晚椒房殿見。」

「什麼酸味？」劉陵眼珠一轉，隨即就明白了。她伸出指頭，狠狠地掐住梁嘯肋下的軟肉。「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天子笑笑。「好，那ｗwｗ•ｈｅｔuｂoｏk•ｃoｍ•ｃｏｍ我讓人通知皇后，在椒房殿設宴，你們夫妻可得給面子。」

「這兩天沒時間，等伯鳴出征，得了閑，讓皇后陪著你在長安周邊轉轉。你相中了哪塊地，直接開口便是。」

之所以這麼熱情，和梁嘯本人的赫赫威名分不開。不管梁嘯願不願意，他都已經成為遊俠兒們心中的偶像，不少人在他的激勵下走上戰場，能有機會和他本人並肩作戰，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館陶長公主湊了一份禮，將長門園送給劉陵做別院。竇嬰也送了一份禮，將渭河畔的三百畝良田送給劉陵作菜田。

「行，就這麼定了。」梁嘯握住劉陵的手。「萬一，我是說萬一，最後如果出了什麼事，我會用我的餘生來完成你未盡的夙願，並將由你的子孫來統治屬於我們的王國。」

天子頓時面紅耳赤，臉上火辣辣的。「妹妹，你這……」

兩人交流了意見之後，劉陵讓主父偃先行返回長安，向天子彙報，她在後面緩步而行。主父偃言聽計從，又晝夜兼程趕回長安。

其一：調在雁門、五原任職的謝廣隆、郭武隨行。他們是不可多得的騎戰將領，對西域也熟悉，有他們做幫手，很多事不需要他親自負責。

斟酌再三，天子決定派徐樂隨行，出任監軍使者。徐樂為人忠厚耿直，有大局觀，雖然對梁嘯多有維護，卻是出於公心。私下裡，他從來不和任何人接觸，當然也包括梁嘯在內。讓他出任監軍使者，既能表示對梁嘯的信任，也能讓他放心，相信徐樂不會被梁嘯收買。

梁嘯笑笑，沒有說話。他也大致猜到了天子的心思。去西域，對他來說是勝負各半。對天子來說卻是利大於弊。成功了，穩定西域，就算他居功自傲，有人質在長安，也不可會輕易鋌而走險。失敗了，也是去一心腹之患，而且不留痕迹。

「呃——」天子翻個白眼，抬起手，輕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又說錯了，妹妹，你再挑刺，我連話都不和圖書會說了。我的意思是說衛青雖然能戰，但是他不如伯鳴機靈。他們倆就像李將軍與程將軍，俱是名將，但用兵習慣不一樣。衛青雖然也能出奇制勝，可是論膽大略奇，還是伯鳴為先。」

其二：安排熟悉西域情況的人出任河西、羌中各郡太守。河西走廊和羌中道是聯通西域和大漢的生命線，必須確保安全。在可能的情況下，最好安排衛青或者李椒這樣的年輕將領鎮守河西，以便在戰事不利的情況下直接調河西駐軍參戰。

劉陵眼睛一睨，冷笑一聲：「難道不是嗎？陛下一道詔書，我夫君舍下廬山的一家老小，披星戴月地趕到長安。河西之戰，他雖未上陣廝殺，卻也有建策之功。如今封侯數十，食邑數萬，他卻一無所得，連一官半職都沒有，陛下做得是不是太過份了？」

不過，他註定要失算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既然點了火，又怎麼可能輕易讓這把火熄掉。大局布好，現在該換劉陵來操盤了。論這種細枝末節的操作水平，劉陵顯然要比他更出色。天子如果以為換了個對手就可以輕鬆一些，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我不來，你能走得掉？」劉陵挖了梁嘯一眼。「行了，屋裡說話。」

梁嘯謝恩，並提出了幾個要求。

——

除了由朝廷提供最好的裝備、馬匹之外，梁嘯給每個選中的遊俠兒支付二十金的預付款。這二十金不是給遊俠兒本人，而是付給遊俠兒的家屬，家不在長安的，則由朝廷安排專人送到。對達官貴人來說，二十金是小意思，可是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二十金足夠一家五口人生活十年。要知道一戶普通家庭的所有家產加起來能有四五金，就有資格做官了。很多百姓的全部家當算在一起，也不過一兩萬。

「放心吧。他若不肯出征，我就帶著月亮領詔西行，去見見那位明珠公主。」劉陵挑挑眉。「陛下，你覺得我能做個女將軍嗎？」

劉陵笑了，眼睛眯起了月牙。「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