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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箭神

作者:庄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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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漢未央 第641章 憐惜

第4卷 漢未央

第641章 憐惜

「可憐他?」
在她面前的地圖上,伊犁河谷是一片空白。梁郁也披上衣服,走了過來,瞅了瞅劉陵,有些不解。「翁主,這兒有什麼問題?」
「不知道。」劉陵收回手指,輕撫著嘴角。「我有一種感覺,你阿兄現在可能在這裏。」
劉陵站了起來,上了床,擁被而坐。梁郁上床坐在她身邊,用肩膀拱了拱她。「還在想?」
梁嘯看了多羅斯一眼,笑了一聲:「時間太倉促,兵力又不夠,我殺不了他,只好假裝做好人,先放他一條生路。大祿,你經驗豐富,你分析一下,接下來,右賢王和獵驕靡會有什麼樣的安排,我們又該怎麼應付?」
劉陵轉過頭。「你也看出來了?」
劉陵微怔,白了梁郁一眼,歪了歪嘴角。「我看出來了,有人心動了,胳膊肘開始向外拐了。」
梁郁臉色微紅。「天子心思深沉,我看不出有什麼破綻。不過,他經常嘆氣,而且很少提西域的戰事。有好幾次,他剛開了口就又放棄了,好像有什麼擔心似的。」
「怪你作甚,為情所困的人,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人。」劉陵伸手攬著梁郁的肩膀,輕輕晃了晃。「恭喜妹妹,終於有一個能讓你動心的人了。這樣一來,我也放心了。」
梁嘯苦笑了兩聲。「大祿所言極是,我也是這麼想。匈奴人正在趕來,最多兩天,戰鬥即將開始。塞人得了獵驕靡的輜重,現在衣食無憂,沒有戰鬥的動力,我們要讓他們看到匈奴人的兇殘,才能激起他們戰鬥的慾望,可這不是兩三天就能實現的。」
「是么,我怎麼沒聽阿兄說過?」
「那該怎麼辦?」阿奢那想了想,眼珠一轉。「要不,搶光他們?」
阿奢那笑了,拿起一塊麵餅,抹去刀上的油脂,又將麵餅塞到嘴裏,咬了一大口。「他的言辭的確鋒利,不過更鋒利的是他的眼光。現在我們可進可退,獵驕靡卻是被逼上了絕路。」
「那阿和圖書兄究竟想什麼?」
梁嘯捻了捻手指。「也許,我該和右賢王談一談。」
「不……」
「他們見識小,很多人這輩子都沒離開過這片山谷,是好事,也是壞事。他們恨烏孫人,是因為烏孫人一直在壓迫他們。匈奴人很少出現在這裏,他們還沒領教過匈奴人的殘暴,所以需要時間,讓他們看清匈奴人的面目。我想,用不了幾天,他們就知道匈奴人比烏孫人還要可惡了。關鍵在於,我們怎麼才能熬過這幾天。」
「還能有什麼擔心,無非是既想你阿兄拿下西域,又怕你阿兄尾大不掉,讓他難堪。」
「翁主,這怎麼行,我們可是同姓。同姓不婚。」
梁郁嘆了一口氣,雙手抱著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其實……他們都是不世出的英雄,只可惜他們的想法分歧太大,最後恐怕難以善終。翁主,我其實和你一樣擔心,既怕戰事不利,又怕戰事太順利。阿兄回京的那一天,也許就是他們決裂的那一天。」
「他現在身邊有大宛公主,哪裡還顧得上給我託夢。」劉陵撇了撇嘴。
阿奢那也笑了。他擺擺手。「開個玩笑,真要搶了他們,恐怕他們的刀還沒對準匈奴人,先得對準我們了。不過,這些塞人目光短淺,烏孫人的一點輜重就讓他們滿足了,真是沒出息,難怪他們被獵驕靡當成兩腳羊。」
劉陵披著衣服,伏在案上,手指劃出絲質的地圖,最後落在伊犁河谷的位置,久久沒有離去。
「沒錯,問題正在於此,我們怎麼熬過這幾天?」
「兩倍就不宜進攻了?」多羅斯不以為然。「我們打獵驕靡的時候,他的兵力可不止我們的兩倍。再說了,等的時間越長,獵驕靡恢復了元氣,兵力豈不是越多?」
「大宛公主會跟著他去戰場?」梁郁坐到劉陵身邊,幫她將滑落的外衣拉拉好。「行了,你就不用擔心了。相隔萬里,你擔心也沒用,不如安心和圖書等好消息。」
阿奢那搖搖頭。「那他們得有足夠的糧食才行。獵驕靡的人馬被擊潰,他帶來的輜重損失大半,現在要靠匈奴人接濟,哪能那麼容易就恢復元氣。等的時間越長,他們面臨的困難越大。所以……我覺得接下來的這幾天會是最危險的。」
「你是怎麼想的?」
和阿奢那談了半夜,梁嘯沒有睡,他照例起身練習導引術。
「我別的本事沒有,察顏觀色的本事還是有一點的。天子煩惱,不就是不知道如何處置阿兄嘛。阿兄有用兵之能,是罕見的神兵利器,可是對天子來說,他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總怕會傷著自己,想用又不敢大用,著實煎熬呢。」
劉陵抬起手,攔住了驚慌不已的梁郁,笑道:「文姬,你不用緊張,別人不能理解你,我能理解你。面對天子,沒有幾個人能擋住他的攻勢的。你被他說動,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獵驕靡?」多羅斯突然清醒了些。「對了,我正想問你這件事,你為什麼不殺了獵驕靡?」
長安,冠軍侯府。
「嘻嘻,你當然沒聽過。」劉陵的眉毛揚了起來。「他是喝醉了酒,在夢裡說的。等他醒了,我再問他,他卻推作醉話。現在看來,恐怕不僅僅是醉話這麼簡單呢。」
經過幾年的堅持,導引術已經融入他的血液,如果哪一天不練,他會覺得渾身不舒服,總覺得有什麼欠缺似的。不管有多麼大的壓力,一旦擺開架勢,他就能拋開一切,進入那種物我兩忘的境界。
「呃——」梁郁語塞,隨即又掩著嘴笑了起來,斜睨著劉陵,說道:「翁主,你真的勸過我阿兄?」
梁嘯和阿奢那大笑,和多羅斯開了一會兒玩笑,便討論起雙方的優劣來。既然要派說客去擾亂右賢王的行動計劃,就要擊中要害,否則很難起到實際效果。
兩人談得開心,多羅斯卻聽得昏昏欲睡,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一頭栽倒,鼾和圖書聲大作。
劉陵轉過頭,盯著梁郁,眼神漸漸地變得嚴厲起來。梁郁被她看得心虛,避開了她的眼神,抿緊嘴唇,一聲不吭。劉陵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來,忽然輕笑了一聲。「天子果然好手段,不僅策反了你,還反過來試探我們的心意。」
「我?」梁郁愣了片刻,反問道:「如果翁主身處天子的位置,又該如何處置?」
多羅斯吃得滿嘴流油,連手指上都是油脂。他一邊舔著手指,一邊贊道:「將軍,我現在發現,你最厲害的不是弓箭,而是你的言辭。你的箭還能防,你的言辭防不住啊。」
梁郁沉吟不語。
梁郁如釋重負。「你放心什麼?」
梁嘯沒好氣的說道:「怎麼談,當然是用舌頭談。」
隨著一次次的演練,熱流像潮水,一次次的沖刷著他的身體,衝去渾身的疲憊,滋潤著每一寸經絡和血肉。他的呼吸越來越深沉,眼神越來越清澈,氣度越來越沉穩,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讓人頂禮膜拜的自信。
「放心你有了歸屬,不會對我有威脅了。」劉陵咯咯地笑了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你阿兄有想法,只不過礙於兄妹的名份,不好提罷了。你願意接受這個任務,也是想為你阿兄出力。」
「這裏?」梁郁看了一眼地圖,不由得輕笑一聲:「阿兄給你託夢了?」
梁郁偷偷地看著劉陵。「阿兄不回來,你怎麼辦?」
阿奢那看著梁嘯。「將軍想到對策了嗎?」
萬里之外,剛剛練完導引術的梁嘯忽然打了個寒戰。
「我不知道。」劉陵搖搖頭,輕嘆一聲:「其實,我是不希望聽到什麼大捷的消息的。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你阿兄不是一個會藏拙的人,天子對他多有忌憚,如果不是因為西域情況緊急,天子豈能放他出長安。既然出去了,那就別再回來了。」
梁嘯詫異地看了阿奢那一眼,忍俊不禁。「這樣的話從大祿嘴裏說出和-圖-書來,著實令我很詫異。」
梁郁的眼睛也亮了。「難道……真有這樣的世界?」
劉陵轉著眼睛,笑而不語,嘴角卻微微挑起。
多羅斯吐了吐舌頭,表示無法理解。
「等等。」劉陵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示意梁郁別說話。梁郁連忙閉上了嘴巴,看著劉陵。劉陵想了很久,這才慢吞吞的說道:「我好像聽你阿兄說過,有一個地方就是這樣的,一夫一妻,男人不準納妾,和女人一樣從一而終。」
「如果只是為了富貴,你阿兄爵為冠軍侯,食邑萬戶,又何必再遠征西域?」
「同姓不婚?」劉陵皺皺鼻子。「你阿兄是從母姓,他究竟應該姓什麼,誰知道?反正不可能姓梁,你們算什麼同姓。你是自己不知道,還是以為我不知道?」
當值的親衛們遠遠地看著他,眼神崇拜,信心滿滿。
「阿兄……會這麼做嗎?」
梁郁嬌笑著,連連討饒。兩人笑鬧了一陣,梁郁嘆了一口氣。「為什麼男人可以妻妾成群,我們女人卻只能嫁一個人,真是不公平。我覺得,男人、女人都應該一個樣,男人只准娶一個女人為妻,女人也只准嫁一個男人為夫,一夫一妻,正如一陰一陽之道。」
「談……一談?」多羅斯愣住了,叨著一塊肉,看看梁嘯,又看看阿奢那。梁嘯和阿奢那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誰也不理多羅斯。多羅斯急得抓耳撓腮,連忙央求。「說說,說說,你想和右賢王怎麼談?」
這是唯一完全屬於他自己的時間,他倍加珍惜。
梁郁頓時面紅耳赤,本想分辯,卻又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篝火之旁,梁嘯盤腿而坐,阿奢那、多羅斯分坐兩側。他們一邊喝著酒,一邊從烤得金黃的羊身上割下一片片肉送進嘴裏,慢慢的嚼著。
「其實我也勸過你阿兄,讓他乾脆收了你做妾算了,是他不肯,怕委屈了你。」
阿奢那嚼著麵餅,沉思了半晌。「烏孫人被打散了,沒有十天半https://m.hetubook.com.com月的時間,獵驕靡恐怕難以恢復元氣,能夠上陣的只有匈奴人。即使如此,他們的兵力還是佔優勢,至少是我們的兩倍以上,我們不宜主動進攻。」
伊犁河谷特有的細毛羊,不僅毛是上等的細羊毛,肉質也非常鮮嫩。牧人們平時都捨不得吃,梁嘯等人來了,他們一下子宰了上千隻,歡迎來到這裏的聯軍勇士。
「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劉陵沉思片刻,又說道:「最近天子的情緒如何,有沒有什麼異樣?」
「這還用騙你?」劉陵白了她一眼,隨即又會過意來,伸手輕輕地擰著梁郁的鼻尖。「好啊,居然懷疑起我來了,我用得著騙你?就算沒有你,你阿兄身邊也不是只有我,我攔得住你,還能攔得住別人,還能攔得住萬里之外的大宛公主?」
——
劉陵淡然一笑。「我還能怎麼辦,做我的富貴囚徒唄。雖然相隔萬里,總比一起做囚徒好。莊子說得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和你阿兄的情況就是如此。」
梁郁臉紅了,不好意思的推了劉陵一下,嗔道:「翁主,看你說的,我胳膊肘再往外拐,還能忘阿兄和你的再造之恩?其實……」她歪著腦袋想了想。「我是可憐他。」
多羅斯恍然大悟,摸著頭,哈哈大笑。
劉陵眨了眨眼睛。「也不完全是,至少你阿兄就不是。」
「是的,你想啊,他身邊那麼多女人,何嘗有一個是為他著想的?哪怕是有血肉之親的母后,都不過是為了田家、王家的富貴著想,時常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與他爭吵。宮裡如此,宮外也差不多,那些大臣嘴上說得漂亮,可是何嘗不是為了自己的前程?」
梁郁窘迫不已。「翁主,你真的……不怪我?」
前天晚上,梁嘯讓身邊的親衛部曲大開腦洞,得到了不少啟發,嘗到了甜頭,現在他更願意與人商量,特別是阿奢那這種經驗豐富的老臣。他不僅需要阿奢那的理解和配合,還需要他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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