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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晟說道：「其實在東路己經不錯了，你到河南等地看看，就知道什麼叫地獄。」

他說道：「走了走了。」

李甲長吼道：「屁話多，都給老子收好！」

永寧城西門外十里有「是」字暖鋪，城西二十里有「豐」字暖鋪，城西四十里有祝字暖鋪，這些驛站，一直通往懷來城。

又給女兒買了厚實圍巾，可冬日使用，給妻妾買了狐帽、暖耳、面巾等，好一陣破費。

依自己功勞，出征的分賞，他大約有幾十兩銀子可分，上官問他要白銀還是糧票時，他毫不猶豫選擇了糧票。依陳晟知道的，他這一隊，幾乎所有人領賞時，都領取了糧票。

這些糧票，都可以在民政司糧店兌換米糧，面額一斗，就換一斗米，不論外面糧價怎麼變，決對童叟無欺，所以信譽迅速打開。

又轉身對後面的同甲軍士叫道：「每人每樣，各兩斤，都給老子分了。」

場中氣氛極為熱烈，眾人爭搶生意火爆，擔擔隊各人都知道，大將軍讓出征將士放假十日，將士風光回家，哪有不大包小包的，早早便來此等待，很多人己經做了幾趟生意了。

永寧城只有東、西兩處城門，眾人路過西門時，此地己經非常繁華，眾人無心多看，德叔更埋頭苦走。

陳晟看向鞠易武，說道：「好了嗎？」

軍營內除了哨騎與傳令兵，余者人等不得騎馬，李甲長一手牽馬，急吼吼的走在前面，出了兵營，他迫不及待跨上馬匹，吼道：「兄弟們，老子先走一步了，啊和圖書哈，娘子，相公來也！」

甲長人粗心熱，他牽了馬匹，本來就要走的，不過想想，還是帶同甲的兄弟到軍營的商店去購物。

你幾千兩銀子要動用鏢局護送，幾千張糧票一個小包就可以帶走。種種便利下，糧票在東路大行其道就可以想象了。現在的東路，許多外來商家來臨，都要先到民政司換取糧票，否則白銀與銅錢沒人要啊。

眾人沒有馬匹，只得先到各暖鋪，現在那裡車行生意興隆，到時可以雇傭馬車回家。

外面也有解首刀之類的匕首買，然軍中使用的，卻比外面優良多了。

這些糧票，面額有幾種，最低一合，然後一升（不到後世兩斤），再是一斗，五斗，最高一石。一石以上者，多用於軍隊與商人結算，並不在民間流通。

隨著人流，陳晟等人出了軍營，往南行了兩里，就見寬大路口處插了一塊高厚牌子，向外一處寫著：「軍營重地，勿近，違者格殺勿論！」

連好友鞠易武也不例外，這個清秀的小夥子，臉上難得露出一絲溫柔笑意。

當然，糧票價值越來越重，不免有些不法之徒鋌而走險，所以東路除了嚴刑峻法打擊外，還加強糧票的防偽。

「軍爺，選俺吧，你們的行李，俺一擔子就可以全部挑走。」

德叔裂開嘴直笑：「也是，在東路，只要敢幹活，就可以吃飽飯，己經算天堂了，如果俺家那小子再參了軍，我就沒什麼憾事了。」

輪到陳晟這甲時，甲長掏出一疊糧票拍在櫃和-圖-書檯上，吼道：「給老子來二十斤『舜鄉堡牌』大肥豬熏肉，還有火腿，鹹蛋，都要二十斤！記住，都要舜鄉堡牌的。」

而且軍營內的貨物比外面便宜，要不是依軍級不等，每人都有限額，大夥真想多買一點。

吼完，他又買了羊絨圍巾，氈襖，雨籠等，還有一領斗篷，都給老婆孩子，別的倒沒買。

此時這裏排隊購物的軍人極多，顯是放假歸家，各人都要購物回去，好讓家人同喜。大多數人買的都是米麵茶葉糖，還有熏肉、火腿、鹹蛋等物，心狠些的，還買些冬日使用的狐帽，皮衣，圍巾，暖鞋，厚襪，手套，算奢侈品了。

陳晟等人選了「一百斤擔擔，只要三升糧票那傢伙」，這人年在五十多歲，滿臉皺紋，一笑就露出兩個不見門牙的嘴，自我介紹稱德叔，一口濃厚的保定口音。

李甲長叫道：「吃個屁啊！」

「選我吧，選我吧……」

現在糧票，在東路可以交稅，可以購物，使用人流越來越多，大有取代銀兩與銅錢趨勢。畢竟銀兩等成色不一，價值不定，又越來越貶值，而糧票穩定，還攜帶方便。

不要小看這時代的技術，清初商人搞的匯票，上面水印就清晰可見。

鞠易武說道：「好了。」

糧票在東路己經被稱為鈔票，讓人想起大明寶鈔。不過明顯的，東路糧票，比大明寶鈔硬挺多了，大明寶鈔可以交稅嗎？面額一斗，就可以換一斗米嗎？

一抽馬鞭，絕塵而去。

買完后，商家給和圖書了他一個精緻的藤革提袋，將斗篷諸物收了進去，李甲長一手提藤袋，一手提裝有各兩斤熏肉、火腿，鹹蛋諸物的油袋，吼道：「兔崽子們利落點，老子在外面等。」

……

撫摩著這大疊「糧票」，陳晟眼中，現出滿足的神情。

李甲長作為老軍，分賞多次，對這些肉面之物己經習以為常。

這時甲長風風火火走進來，吼道：「兔崽子們整理好沒有？整理好就各回各家，這十天的假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早好早回家抱老婆吧。」

陳晟收好包裹，斜背在前胸上，看看房內同甲兄弟，人人臉上現出滿足之色，顯是想到回家之時家人的喜悅。

見陳晟等人過來，各挑夫七嘴八舌道：「軍爺，可是要去『是』字暖鋪？離這有十幾里呢，一百斤擔擔，只要三升的糧票。」

眾人一怔，甲中一人道：「李甲長，我等怎好要你破費？」

德叔頗為健談，見陳晟等人行走，也是數人成列，腰板挺直，加上盔甲腰刀，盡顯英武之氣，不由嘆道：「你們能加入軍隊，真是好啊。我家那小子，就日夜盼著參軍呢。」

同甲兄弟，都尾隨他出去，出門前，各人還在門旁大銅鏡前照照自己儀容，陳晟也照了照，一身挺刮棉甲，加上鐵盔，再別上腰刀，很威武。連冷麵鞠，都不由照了照。

手上這些糧票，若全部換成米糧，有好幾十石呢，可以讓妻妾子女過上好長時間好日子。

永寧城的軍營，每千總部都有一個二層樓建築，內中商鋪ｍ.heｔｕbook.ｃom•cｏm頗多，貨物琳琅滿目，吃的，穿的，用的都有，風格就是樸實耐用。這裏的貨物價格比外面低廉三成，以示對軍人優惠之意。

一口氣走到「是」字暖鋪，甲中兄弟，爭著付錢，最後陳晟給了三張面額一升的糧票，德叔裂開嘴直笑，謝過之後，匆匆走了，顯然要回去多做幾趟生意。

他出去時，後面那甲長還叫了一聲：「老李，你還沒有幫我買呢？」

一甲之人，都買好自己心儀商貨，出來大包小包提在手上，只有李甲長擁有馬匹，貨品盡數放在馬背上。

眾人又一陣轟然大笑。

……

舜鄉軍軍營兩里內都是戒備之地，閑人不得靠近，不過出了這個牌子標誌，就見路兩邊黑壓壓儘是肩挑擔擔的挑夫。

一時店內人人測目，後面同隊的一個甲長叫道：「老李，你發財啦，買這麼多肉食回家，你老婆吃的完嗎？」

接下來的鞠易武，除了肉面，還買了糖果糕點，又有圍巾，暖鞋，厚襪，手套諸物，顯然內中多給孫盼男。

他見陳晟這群人中，陳晟與鞠易武都掛紅色腰牌，神情更為恭敬，這代表什麼？在舜鄉軍中，不，現在叫靖邊軍了，他們都是上等技藝軍士，身手極為不凡啊。

李甲長叫了一聲：「買個屁，老子不向你打秋風都好了，還問老子要。」

德叔熱情地將各人行李裝在自己兩個擔擔上，一把挑起，領著眾人往「是」字暖鋪而去。

只有幾個傢伙，還猶豫地選擇了白銀與銅錢，結果被同僚取笑，言現在外和圖書地商人過來，白銀與糧票的兌換差越來越大，你還領銀子，傻啊！最後那些傢伙又換回了糧票。

一馬當先，走了出去。

陳晟知道他們都是永寧城附近屯堡的，平時耕種營田，農閑的時候，便出來打點短工，想必自己家人也是如此吧？

有這腰牌，平時可與甲長平起平坐，見了隊官，只揖不跪。特別他們出征歸來，肯定立了功勞，說不定下次再見，他們二人就是甲長或隊官了。

陳晟分到甲長給自己的肉食諸物，心中溫暖，不過熏肉他還多買了幾斤，再買了三個肉瓷罐，又有十斤白面。想起兩個兒子最愛匕首，又買了一大一小兩把解首刀。還有椰瓢（當時明軍水壺）兩個。

二人雖是好友，然都是寡言之人，各說一句，就不再說話。

本部除了甲長，隊官，把總等軍官，普通士兵都是乙等軍，家人不是在屯堡，就是原東路軍戶或百姓。平日家人等閑難得吃上葷腥，白面都少吃，這些米肉帶回去，家小定是歡喜。

甲長又吼了一句：「記住，回家要嚴守軍律，不得擾民，但有誰敢主動挑釁，不敬我靖邊軍的，拔刀砍他娘的，砍了也白砍。」

一屋人都轟然大笑。

陳晟知道鞠易武思念同屯堡的孫盼男姑娘，她那楚楚可憐的神情，一下子打動了鞠易武原本冰冷的心。

其實永寧城西門附近也有一個驛站，不過王斗出於安全與環境的考慮，該驛站內，不得經營民間車隊，只用於軍事。倒滋生了挑夫的盛行，可見民間經營者，真是見縫插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