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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斗嘆息，真是戰情瞬息萬變，依事前的戰略，便是左翼得勝后，立時攻打皇太極中軍，但是中路將要的潰敗，打亂了他的布置。

「大帥死了！」

轉眼間，馬科的軍陣四周，盡數是凶神惡煞的二紅旗騎士，還有黑壓壓的雜役包衣，也拚命趕來合圍。

他喉中發出咯咯的聲音，一張粗黑的臉容，己經漲紅到極點：「更可恨的是，朝中那些奸賊，他們將我等派向遼東，擺明要送到大凌河來送死！」

韓朝搖頭：「難，我師己經遭受傷亡，而且沒有騎軍，進入曠野之地，他們重騎雲集，只得結陣前行，行進緩慢不說，奴酋盤據之處山高險峻，又有大量防守工事，短時間內怕攻打不下，而洪督那方……」

良久，孔有德冷笑一聲：「造反作亂，哪有不波及無辜？不殺人屠城，兄弟們哪來的戰心，算她們倒霉。」

那些二紅旗騎兵，不斷繞著馬科軍陣打圈，射來一波又一波的利箭，營中戰士，不斷傷亡，再看向陣外，越來越多的二紅旗重甲與巴牙喇下馬，準備結隊沖陣。

他看向孔有德，語氣重又變得殺氣騰騰：「所以，你們全部都要死！」

不過他知道王斗不會放過他的，只是掙扎怒吼：「成王敗寇罷了，良禽擇木而棲，大汗英明神武，為什麼不投靠？若大清得了天下，我等之人，安知不能得到美評，後人膜拜？成王敗寇！成王敗寇！」

王斗眉頭更皺，這使者五大三粗的，眼淚卻多，同時他心下暗暗心驚，考慮到中軍的戰鬥力，那方留下的人馬也是最多的，足足五萬有多，怎麼短短時間內，只余后陣在苦苦支持了？

他緩緩搖頭：「公道自在人心，為異族為虎作倀者，向來不會有什麼美譽，也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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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陣外傳來鋪天蓋地的，生硬的漢語呼喝，無數的清騎，對向陣內吼叫。

他看著孔有德，冷冷道：「朝廷派爾等上陣殺敵，戚家軍余部，白桿兵諸部，他們都義無反顧，爾等憑什麼不去？欺壓是借口，分明就是貪生怕死！」

馬智仁恐懼看去，回頭猛地跪下，抱住馬科的大腿大叫：「大帥，快作決斷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看潮水般湧入車陣的清騎，他一把抄起一桿長槍：「老天爺保佑，俺老胡能逃出生天，大難不死，就到東路去！」

他吼叫道：「某不甘，不甘，不甘，不……甘……」

他嘆了口氣，錦州大戰，不容有敗，他一擺手：「軍情緊急，救援吧！」

不過誤射了一箭，把馬大帥都射死了。

他嗵嗵有聲，轉眼間又是叩得額頭上鮮血淋漓，看得鍾顯才有些不忍，期盼地看向王斗。

這瞬間，王斗下定決心，他快速吩咐下去：「靖邊軍留一千總，宣鎮新軍留一營兵馬，看守押解俘虜器械，余者各部，立時疾陣行進，到達曠野，再結成嚴整大陣！」

宣府鎮幾個新軍將官也是看著王斗，心下佩服，忠勇伯口舌便給，將孔賊說得啞口無言，利害！

如喪考妣的嚎叫聲傳出，山海軍全線崩潰。

哇的一聲，他又號啕大哭起來。

督標營一個中軍使者，被夜不收帶到后，遠遠就跪倒在地，他膝行而進，一邊嚎叫，一邊用力叩頭，撞得額上鮮血淋漓的，最後他更抱著王斗大腿，泣不成聲。

韓朝道：「大將軍，軍情緊急，我師需立時救援中軍，若中軍潰敗，便是我方左翼取得大勝，也於事無補。」

他說道：「我師沿中後部地帶行進，直擊賊奴頭部與https://m.hetubook.com.com腰部。」

他一擺手，冷冷道：「你一心求死，本伯自然會成全你！」

似乎杜度集結了更多的人馬，還從攻打唐通那邊的軍陣中，又調來一部分騎兵，目光所及，無數的鐵騎猶如排山倒海的巨浪，聲勢駭人，一股籠罩天地的殺伐之氣直衝雲霄。

他神情變得越加冰冷：「有句老話，冤有頭，債有主，誰欺壓你們，你們殺誰好了，登州各府的婦孺百姓可有欺壓你們？襁褓中的嬰孩可有欺壓你們？爾等在山東作亂，無辜百姓，殺了多少？若說官府士紳欺壓，她們可有欺壓？孔有德啊孔有德，你等分明就是心術不正，骨子裡就是個畜生！本伯面前，安可狡辯？」

馬科被射得踉蹌摔倒出去，他死死捂著自己脖子，拚命在地上抽搐掙扎，這一瞬間，他眼中有迷茫、有恐懼、有痛苦，他雙眼睜得大大的，死前那一刻，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孔有德的內心，似被什麼刺透，他看著王斗，咬牙切齒的慘笑：「你以我願意？我東江軍，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可朝廷，是怎麼對待我等的？」

贊畫秦軼眼神微閃，大聲道：「大將軍，依事先方略，我師攻擊奴酋中軍，眼下也可使用圍魏救趙之策，直逼奴酋之所，攻其所必救，胡皇危急，他們攻打中軍的人馬，也不得不後撤！」

他仔細看著孔有德：「我營中溫達興溫參將，被你的火炮打傷，我會把你交給他，任由他處置，恭順王，好好享受吧！」

王斗眉頭皺起：「怎麼回事，起來說話。」

從攻打石門山起，山海軍就傷亡不斷，士氣極為低落，此時他們再也堅持不住了。

鍾顯才也贊同他的意見。

他嘶聲怒吼，神情變得猙獰可怕：「他們殺了毛帥，事和*圖*書後還處處壓制欺凌！我等東江殘部到達山東，當地官府，士紳百姓，又是如何對待我等的？兄弟們在登州，過的是人的日子嗎？」

「大帥，怎麼辦，怎麼辦？」

馬科獃獃地看著前方，身穿紅色棉甲，或是紅色外鑲白邊棉甲的滿蒙清國騎士，又一波對外沿幾個營伍發動潮水般的猛攻，悶雷洪流般的震撼聲音，從遠處響到近前，他們匯成一股紅色潮水，似乎奔騰不息的涌到山海軍的戰車前方。

「大帥！」

王斗快速安排下去，靖邊軍留一千總，宣鎮新軍留下一營兵馬，看守押解俘虜，余者隨他出戰。

外沿幾個營伍，本來就處於崩潰的邊緣，清騎衝來時，他們似乎都被嚇呆了，當一個士兵發出絕望的聲音時，只片刻間，一個又一個陣營潰散，所有的兵將，就沒命似的四散奔逃，他們丟盔卸甲，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不遠處，一個裹著折山巾，滿臉橫肉的山海軍滿意地收起弓箭，那日被馬智仁鞭打后，他就始終記恨在心，他日思夜想，此時終於找到報仇的好時機。

孔有德再次無言，王斗看著孔有德，歷史上此些人等的生平事迹，如流水般而過，他抬頭仰望天空，幽幽道：「東江軍也算可惜，若當年爾等去佔山為王，或是做海賊逃居海外，本伯或許會放爾等一馬，可惜，你等投靠胡虜……」

身旁各將也是著急齊聲叫喊。

然而馬科有如魂魄散去一般，對馬智仁的呼吼，只是一聲不響。

身旁一些親將也是著急大聲勸說，馬科渾渾噩噩的雙目，似乎恢復了一些神采，他猶豫遲疑：「只是……只是王斗那邊……」

一直到他被拖下丘陵良久，孔有德的哀嚎聲音，仍然遠遠在丘陵上空盤旋迴盪。

王斗冷笑：「美評？膜拜？」

「ｍ.ｈeｔuｂook.coｍ.ｃｏm敢打老子，被俺老胡找到機會了吧？」

如捅破馬蜂窩一般，丘陵上的靖邊軍與宣鎮新軍將官們，也是大聲喧囂議論起來，眾將都覺不敢相信，不可思議。

孔有德臉色大變，一張粗黑的臉，瞬間變得蒼白毫無血色：「溫……溫達興？就是那個剝皮人魔？……不，不！忠勇伯，求求你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

「忠勇伯，救救洪督吧！」

緊急軍情？

身旁靖邊軍與宣鎮新軍將官一陣狂笑，謝一科更衝著孔有德，做著讓他惡寒的動作。

孔有德啞口無言，旁邊的靖邊軍與宣鎮新軍諸將都是緩緩點頭，大將軍這些話，說到他們心裏去了。

馬科嘆了口氣，他緩緩舉起右手，就要揮下作出決斷。

眾將爭論時，使者對韓朝與鍾顯才極為感激，對秦軼則是極為憤怒，心想這些文人就不是好東西，肚子里彎彎繞繞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他敢怒不敢言，只是拚命對王斗叩頭：「求求忠勇伯了，求求忠勇伯了！」

「投降不殺，投降不殺……」

馬智仁尖叫道：「讓那王斗去死！」

「大帥……」

王斗冷冷道：「如此，就是爾等投靠胡虜的理由？」

那使者起身後，滿頭滿臉的血淚，卻是洪承疇的一個心腹家丁，他嚎哭道：「卑職前來時，中軍的前陣與中陣，都被韃子攻破了，眼下韃子騎兵正在猛攻后陣，若再遲上一步，洪督他們……」

幾營兵馬瞬間潰敗，無數清騎湧入，馬科呆若木雞，只來得及下令正兵營結陣防守，餘下的，只余茫茫然，無助，本來趕來救援的密雲軍，又急速後退，整齊結陣退回。

「完了，沒機會了，保命吧！」

「大帥死了！」

不過這時右後方煙塵滾滾，尖哨營一些夜不收艱難彎曲奔來，他們來到丘陵前方和_圖_書，滾鞍落馬，向王斗稟報，督標營幾波使者拚命前來，帶來了中路的緊急軍情。

「嗖！」的一聲，弓弦的緊繃聲音，一根箭矢激射過來，從左側射在馬科的脖子上。

他嘶聲吼叫，嗓聲變得沙啞尖銳無比，由於用聲過猛，過急，最後更是劇烈咳嗽起來。

馬智仁對著馬科驚恐哭叫。

死了就行了，潰敗生死關頭，小兵與大將，又有什麼區別？

看看靖邊軍與宣鎮新軍重新集結完畢，雖然軍中傷亡頗大，王斗還是決定奮起餘勇，依事前方略，直逼奴酋中軍，配合中路右翼的大戰役。

眾將議論紛紛，王斗心中也湧起不妙的感覺。

王斗冷冷笑了笑，他彈了彈手指：「所以爾等落到我的手中，是否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老天是公道的，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不到。」

他凝神細想，漢八旗的潰敗，想必己經傳到皇太極那邊了，動搖清國軍心的同時，也會讓皇太極孤注一擲，將更多的兵馬投入到攻打洪承疇等部中，確實不容遲疑了。

他看向趙瑄：「趙兄弟，你的炮營就是各營尖刀，逼近奴賊時，你的火炮，對著他們腰部，連續不斷轟打！」

「殺了我……」

這時忽然一個官將恐懼大叫：「破營了！」

馬智仁雙眼一亮：「大帥，我們降了吧，再戰下去，我等全部死無葬身之地！」

看馬科突然被冷箭射死在地，馬智仁發出他人生最後一次慘叫，一根重箭又是疾奔而來，將他射翻在馬科的身旁不遠處。

王斗看向中路那方，遙遙地帶，隱隱有銃炮聲傳來，因為哨騎傳達不便，所以最新情報，那方與右翼正與韃虜激戰，依事前布置，那方兵力雄厚，應該可以堅持擋住清騎的猛攻。

孔有德忍不住哆嗦起來，他雖然嘴硬，但內心深處，何嘗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