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韓朝笑過之後，重重呵出一口白氣，看著前方的太原城，說道：「差不多了，情報司在城內的細作，這兩日應該會有所動作，這天寒地凍的，我們不能長久在城外待下去。」

忽然李光衡神情一動，說道：「城內有人出來了。」

他喝了一口熱茶，將茶盞端在手上，正色道：「諸位將軍，可否休戚干戈，引軍退去？」

人群終於反應過來，他們驚叫著，轟的一聲巨響，往四面八方逃走，如作鳥獸散。

……

蔡懋德身旁，眾幕僚，還有親隨們，都是憤憤不平，一幕僚說道：「蔡公，萬萬不可，太原這些士紳官將，擺明了讓蔡公出頭，他們坐收漁人之利，而且……」

他們的軍靴，踏在青石板大街上，一片整齊的轟響。

他沉吟道：「此城若由內應而開……」

蔡懋德搖頭：「本撫身為晉鎮巡撫，護衛鄉梓，本為天經地義，職責所在，又豈可退縮？」

太原城一片大亂，眾多街上的商賈百姓，軍戶居民，目瞪口呆地看著由數個方向，整肅進城的鐵騎大軍，聽著整齊的轟響從遠方過來，個個惶恐避讓，不知該如何是好。

震耳欲聾的銃聲再次大作，又是一股股血霧騰起。

韓朝微笑道：「蔡公知道的，我靖邊軍素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所以跟在他們身後的人群越來越多，人多勢眾下，他們膽氣越足，就算有人看到前方那些帽兒軍，已然嚴陣以待，持著烏黑的鳥銃對著他們，眾人仍是大步行進。

刺鼻的硝煙，在寒冷的空氣中傳遞，更多的白煙蔓延，還有血腥味也開始ｈｔtps://m•ｈｅtｕｂoｏｋ.cｏｍ.ｃoｍ四下傳開。

「我乃晉王府承奉司太監，誰敢動手？」

因為炊事車不能跟上，眼前只用普通的鍋灶，一口大鍋，放入瀝乾的肉塊，放入食鹽、乾菜、渣皮等配料，沸滾著，大寒的天氣，喝下去，分外舒服。

身旁韓朝，李雲曙等人皆是大笑，酷寒的天氣，他們裸|露的臉部等處都抺上厚厚的油脂，但仍被寒風拉出道道口子，不過眾人飽經軍伍，皆不以為意。

李光衡大笑道：「高兄弟，似乎你吟的詩，是王世貞涉足山西時說的，情報司上的文冊，有註明這一點。」

「趕走東路賊子！」

高史銀率前鋒營將士，由迎暉門進入，離正中街不遠時，部下來報，新道街，布公街，院西街那些地方，黑壓壓不知湧來多少人群，個個手持刀槍棍棒。

韓朝笑道：「大將軍言說此物，可快速補充熱量與蛋白質，末將不明白什麼意思，不過我靖邊軍中，已然大量備有此物，供人馬之用。」

就在他們離排銃陣不遠，氣勢達到最高的一刻，他們聽到前方傳來的怒吼：「射擊！」

蔡懋德搖頭：「不必了，本撫只身前去便可，我與永寧侯共過事，知道他的麾下，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他咬牙哼道：「安知彼人不是叵測居心？蔡公此去若有事，他們可借題發揮，若無事，太原免去一劫，他們真好算盤。」

「殺人了……」

他們身後，又是浩浩蕩蕩的人流，有士兵，有居民，有商人，有學子，有官員，有士紳，有地痞，有家丁，他https://m.hetubook.com.com們平時，或許對這些太監鄙視怨恨，不過眼下，他們卻成了主心骨。

此外，蔡懋德手中還拿著一塊乳酪，細嚼慢咽，不時點頭。

眾親隨見勸不動蔡懋德，只好道：「那，屬下等便隨蔡公一同前往。」

蔡懋德撫摸腕上的佛珠良久，最後嘆道：「也罷，老夫想方設法打開城門，只是諸位，務必答應老夫，少造殺戮，特別不要連累無辜，老夫希望，此事能儘快過去。」

眾人都是點頭，為了行動快速，行動大軍，皆是攜帶靖邊軍的炒麵袋，一條可維持一個軍士十五天需求，連隨軍的大同鎮與山西鎮官兵，都是如此。

各街人群不斷彙集，幾個或胖或瘦的太監，趾高氣揚走在人流最前方。

他說道：「奸商禍害東路，特別通敵賣國，大將軍雷霆大怒，只有用奸商們的血，才能洗刷我東路軍民怒火。」

他嘆道：「大明形勢如此，不變不行，只是宣大重地，冒然引兵前來，可否授人以柄？就怕永寧侯操之過急，下官擔憂……」

那駿馬更是嘶鳴，還回頭看了高史銀一眼，清澈的眼中滿是無辜。

「砰砰砰砰砰！」

為首的，竟是一些晉王府的長史，還有東西承奉司的太監管事。

隨後他眼中寒光一閃：「我等只針對奸商，當然，若遇軍民圍攻，我將士不會留情，更不會束手待斃！」

他沉吟半響：「太原城池高厚，兵將眾多……」

他喝道：「全體下馬，準備作戰！」

高史銀正對著城池念道，一陣雪風捲來，讓他胯|下的馬匹不安地刨了刨地和*圖*書，還狠狠地打了個響鼻，高史銀用力拉了拉韁繩，對身下的戰馬罵道：「死馬，不要亂動，你家哥哥，正在吟詩呢。」

他們說話，只有旁邊的李雲曙等人沉默。

韓朝平靜道：「末將等依令行事便是，然對比大明余處，再對比東路，末將以為，我家將軍做的是對的。」

蔡懋德點頭：「永寧侯的見識，本撫一向是佩服的。」

又有大量的騾馬，攜帶帳篷，干肉與豆料等。

臘月初六日，巳時，太原城的宜春門，迎暉門忽然大開，弔橋放下，然後城外的靖邊軍等，趁機沖了進去，快速控制這兩座城門，後續大軍，同時滾滾入城，快速搶佔其它城門要點。

……

爆豆般的火銃聲接連不停的響起，引葯擊發的白霧在銃陣中瀰漫開來，然後前方的人身上，就爆開一團團血霧！

高史銀怒吼：「擋路者死！」

高史銀咕隆咕隆的喝著肉湯，又將炒麵不斷塞入口中，他看著蔡懋德，含糊不清地道：「蔡軍門不是吃素的嗎？怎麼改了？」

他又道：「蔡公也知道，我軍手中，握了大量的證據，各類文冊，觸目驚心，此次前來，不但我家將軍，便是紀總督與朱巡撫，都同意了抄家抓捕之令。」

蔡懋德不語，他與韓朝說的，其實是兩種思想概念，用後世的話來說，王斗算急進派，蔡懋德屬溫和派，爭論到最後，也不會爭出個子丑寅卯來，特別韓朝等人只是奉命行事。

蔡懋德平靜地道：「形勢如此，個人名位，又算什麼？」

蔡懋德回頭看了看，自嘲地笑了笑，風雪中，他過了弔橋，往前方m.hetubook.com.com策馬過去。

看著蔡懋德，韓朝關切地道：「蔡公打開城門，可否會對你的官位職務……」

他道：「便是太原官將百姓不言，吾也會前往。」

「王斗狗賊，膽大妄為，敢不將藩王放在眼裡嗎？」

那些中彈的人，先是愕然，再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最後倒地，拚命的哭叫起來。

雖說後勤司與輜重營，正在後方，源源不斷將糧草運上來，不過畢竟是簡易行軍配製，不能與往日正規行軍相比，已經有一些馬匹累倒病倒，只有儘快完成太原城的查抄，取得大量繳獲，才能開展對太谷，平陽等地的動作。

高史銀立時心軟，撫了撫馬頭，說道：「好了好了，不罵你了，知道最近你吃了很多苦，待回家后，再好好犒勞你。」

人群集體一呆，那幾個趾高氣揚的太監，更不敢相信地，撫摸自己中彈之處，再摸摸口鼻，那處同樣被震得出血，隨後無比的痛苦傳來，他們倒在地上翻滾與慘嚎起來。

高史銀臉不紅，心不跳，得意道：「我只說在吟詩，沒說這詩是我寫的。」

眾人吃飽喝足，蔡懋德又接過韓朝親手端上的熱茶，含笑道：「多謝韓將軍。」

因為這些人，代表了晉王！

還有眾多人等，氣急敗壞的大叫：「是誰，是誰打開城門？」

他搖了搖頭。

「射擊！」

入城軍馬，已派人四下發布告令，全城立時戒嚴，這些傢伙不聽不說，還膽敢前來攔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列陣行進！」

蔡懋德嘆息，城內某些人，不反抗，是不可能的。

蔡懋德嘆了口氣：「這些我都知道。」

「www.hetubook.com.com啊！」

帳外寒風呼嘯，大帳內，蔡懋德與韓朝，李光衡，高史銀等人相坐，他神情自若，並不因大軍環視有所不安，此時他正有滋有味地喝著熱騰騰的肉湯。

考慮到馬匹的情況，王斗還調了很多馬給他們換乘，並配上許多乳酪，給軍士及馬匹享用。

「太原城壯麗，其二十五睥睨輒作一樓，神京所不如也，莽蒼有氣概……」

韓朝明白他的意思，說道：「肯定會有一些混亂，大軍趁機進城，也會波及一些官將，斬殺一些反抗軍民。」

前鋒營將士，越過地上那些死不瞑目的太監們屍體，往前逼進。

「砰砰砰砰砰！」

他下了拱極門城樓，騎上一匹馬，城門守將戰戰兢兢將門打開一條縫，讓蔡懋德出了門，然後咣的一聲，又快速關上。

前排鳥銃兵退下，第二排的鳥銃兵，又無情地對前方人群扣動板機。

李雲曙幾人，避開他殷切的目光，韓朝微笑搖頭：「蔡公，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韓朝說道：「蔡公大可放心，在遼東時，蔡公便知我師軍紀。」

王斗再肆無忌憚，他敢對晉王代表動手嗎？

寒風陣陣捲來，吹拂在他那瘦弱的身體上，衣袖飄飄，直欲乘風歸去。

蔡懋德立時明白，東路這是在城內有內應啊，他有聽聞過王斗情報司的厲害，肯定早有安排人手，這城，他們必下。

蔡懋德微笑道：「高將軍，事貴從權。」

混亂中，他們匆匆組織，拉了一些官兵，又煽動一些百姓，意圖阻擋大軍進城。

高史銀點頭：「從權得好，蔡軍門就是因為吃素，所以太瘦了，要多吃肉。」

「射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