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從源洋寨到這裏，盡數是水草豐美之地，特別東面的大青山，更是叢林密布，黛綠中夾著金黃。

「……草原我們又是客地，地形不熟，他們還騎術嫻熟，馬匹眾多，如今之計，只得以不變應萬變，不貪一時之功，謹慎行進，寧可一天走五里路，也不要給那些韃子窺到漏洞……我們不是與靖邊軍約定在海子邊匯合嗎？如今離集寧海子已經不遠，只要走到海邊，與靖邊軍匯合，我軍就是勝利……」

八月九日，上午，巳時初，東陽河邊。

看著眼前沙盤地勢，田參謀長撫須良久，最後嘆道：「王上校之言是對的，對於草原塞北，我們畢竟不熟，韃虜可伏擊的地方太多了，而且他們的弓馬戰術……將軍，看來我們要修改計劃了，原定在集寧海子邊與靖邊軍匯合后，我軍西南而進，沿下水海一線攻向歸化，如今看來，還是不要分兵為好，就與靖邊軍一路攻去……」

王朴心中嘆了口氣，各將都講不可輕進，意思就是慢慢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果然出塞，就是與中原不同。

「停！」

眾人目光都投到王徵身上，王徵心中叫罵，就知道讓某出頭，情況就是這樣，讓某想辦法，某又如何知道？

這也是歸化城眾韃子商議的結果，掃除可能的機動力量，盡量讓西征的靖邊軍等結陣行軍，面對騷擾的騎兵威脅，整日緊張不已，日久下來疲憊難言，這樣靖邊軍陣再犀利，最終也有機可趁。

當先的，一些韃子哨騎奔來，仔細觀看后，確認這方沒有火炮，然後大隊人馬，放心的在一里多外結陣，靖邊和-圖-書軍鳥銃再犀利，也打不到一里之地。

雖說哨騎回報，除了那些蒙奸騎兵外，靖邊軍有一些騎兵背著沒有火繩的鳥銃，然他們不以為意，馬上射箭還好，馬上開銃，可以打中人嗎？銃彈會飛向何方？

騎兵的洪流，滾滾進行草原之上，踏壞了無數美麗的花朵。

喝令停止后，韓朝從腰間取出自己的千里鏡，將其抽長，往前方看去，卻見東面那方，已經有哨騎發出信號，還有些騎兵往回奔來，卻是玄武軍的哨騎。

眾將一樣跪下來：「請將軍治罪。」

雙方臨戰前張望，只餘一些哨探奔來奔去，因為有千里鏡，靖邊軍這邊佔了不少便宜，安全的距離，卻可以看得更清楚。

靖邊軍中，除了專業的尖哨營夜不收外，各軍甲等營與乙等營，都有培養騎術出眾者，參与偵察哨探，獲取更多的情報。

王徵暗叫倒霉，自己已經盡量縮著頭了，怎麼將軍還注意到自己？

一桿有玄武銀雕的日月大旗之下，傳出一個冷然的聲音，立時數千騎兵盡數停下，只余層層疊疊的帽兒盔在陽光下閃耀，還有包有黑邊的旗幟獵獵拂動。

歷代一講到出征塞外，都是臉上大變，很多人大談兵凶戰危等等，盡量避免出塞征討，確實草原韃子的打法，讓人感覺不適應，完全沒有前方、後方的概念，特別那種騷擾讓人頭痛。

陣陣得意的大笑從這方爆出：「打敗眼前的明騎，以後就可讓他們如大同兵一樣，一天走個五里、十里，走個三個月半年的，再到大板升吧。」

那田參謀長四十余歲，留著山羊m.hetubook.com.com鬍鬚，身穿褡護似半袖大衣，內著青衫，腰佩寶劍，頭戴轐頭，典型的靖邊軍贊畫風格，事實上，現大同軍中，很多都是靖邊軍的山寨版。

他們承認，靖邊軍的步兵及銃炮很強，不過卻認定，他們騎兵不如自己。

「嘩嘩嘩……」

不過面對王朴不善的目光，卻不得不說，他心念電轉，最後說道：「將軍，這些蒙古韃子戰法與滿洲韃子不同，滿洲韃子戰法比較呆，總是硬打硬的攻陣，他們則比較活，有好處就衝上來，沒好處則在遠處窺探，陰魂不散的跟著……」

看來此戰沒有懸念了，雖然騎兵打跨容易消滅難，不過只需擊敗眼前的明騎，讓他們心中畏懼，以後只能靠步兵的掩護，那自己人等的目地，便理想的達到了。

而且不久前，他們還得到圍攻大同軍那方蒙騎的消息，明軍的騎兵，被他們打得龜縮不敢動，更堅定了這個信念。

昨天下午，韓朝便領玄武軍甲等中營，曾就義的新附營先行出發，雖然他們馬匹不如騎兵營的戰馬，不過百里之地，昨日下午出發，今日上午九點多便盡數到達了，天黑時還有休息。

他們之戰術，用漢語來說便是：「敵或森戟外列拒馬絕其奔突，則環騎疏哨，時發一矢，使敵勞動，相持稍久，敵必絕食或乏薪水，不容不動，則進兵相逼。或敵陣已動，故不遽擊，待其疲睏然後沖入。」

再如果，這些騎馬火銃兵下馬結陣，當他們是步兵，不理他們便是。

曾就義一樣舉著千里鏡細看，看一股股蒙騎，從山地上，丘陵樹林中出m.hetubook.com.com現，他獰笑道：「今日，就給那些韃子一個彩頭。」

此地已是原大明興和守御千戶所地界，東面，便是連綿起伏的大青山，當然，此大青山與歸化城的大青山不是一座山，源洋河水蜿蜒西來，與東來的東陽河相匯，一路的南下。

別的不說，靖邊軍等盔甲火器輜重等繳獲，足以讓他們大大發財了。

如此，只餘下那些蒙奸，他們更是心下冷笑，一幫小部落出身的人，弓馬嫻熟，戰力強悍，比得上自己嗎？

不過這些人馬匹太多，再依那日經驗，可能有不少婦女、小孩冒充騎士，所以總量看起來，竟有五、六千人，規模與己方持平，甲等中營與新附營，人數也就是六千多。

眾將鬆了口氣，齊聲贊道：「大將軍英明！」

王朴再看向身旁一些贊畫參謀，仿效王斗，他也搞了一個參謀司，收羅頗多的文官武將作為贊畫，還搞了一些沙盤，雖然不如靖邊軍精細，不過比起別的明軍，卻好了很多。

蹄聲響動間，怪叫而來的蒙古騎兵越來越多，韓朝凝神細看，估計他們有四千多騎青壯。

沿途，不斷的東面的山地，還有西面的山地，一條條的河流，匯入東陽河水中，形成大片大片的平原，盡多草甸灌木。

只是正兵營屬他管轄，王朴又對自己一向器重，仗打得這樣，他也感覺顏面無光，只得跪下告罪：「末將無能，請將軍治罪。」

靖邊軍這方列陣后，並不動彈，看敵騎還遠，便全數下馬，趁機休養一下馬力，在己方的安排中，韓朝卻是讓新附營在前，甲等中營在後，他站在一個丘陵上hetubook.com.com，想先看看，雙方騎兵對戰，情形是如何的。

當然，他們還有一些輜重馬匹，會離得更遠些，草原騎兵馬匹再多，也不可能帶著幾匹馬對陣，一般都是留在後方，專門置一些人看守空馬，然後不時更換。

自己才出邊牆這麼點路，已經被折騰得受不了，再走個幾百里，不是精疲力盡？

……

似乎見這邊是騎兵，他們倒不敢四面包圍，而是形成扇面，隱隱呈三麵包夾態勢，一邊轟轟奔來。

身旁眾將紛紛道：「王上校高見啊，真乃金玉良言也，我等也是這樣想的……大軍還是謹慎行進為好，要忍住一時誘惑，不要貪功，不冒進，韃子的腦袋，就暫時寄存在他們脖子上好了。」

一直很注意形象，總保持風度翩翩的王總鎮又暴了句粗口，他心煩意亂的揮了揮手：「眼下不是治罪的時候，你等說說，該如何應對那些韃子騎兵？」

頻繁騷擾，加上騎兵盯死步陣戰術，也是當年蒙古軍屢試不爽的絕招，雖然這對馬匹的損耗較大，只有馬多的草原騎兵玩得起，不過只要得勝，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向其中參謀長，他威嚴地道：「田參謀長，你的看法呢？」

「治個屁啊！」

田參謀長自詡足智多謀，號稱賽諸葛，聽聞主將之言后，他矜持地道：「把沙盤車推來。」

特別一出塞外，韃子的老巢難找，糧草難繼，怪不得歷代征塞，經常幾萬人，十幾萬人全軍覆沒的，若不是到時會有靖邊軍隨行，此次自己出塞，也一樣要全軍覆沒？

他摸著自己的山羊鬍子：「現今我處之地，離集寧海子約有百里，昨日接到夜不和圖書收的哨報，玄武軍韓上都尉，已經離興和不遠，所以為今之計，還是穩紮穩打，萬萬不可輕敵冒進，只要與靖邊軍匯合，軍功，就少不了……」

韓朝仔細眺望，特別大青山那方，半響，他冷笑了一聲：「看來韃子死性不改，還想在此與我軍作戰一場，只不過今日沒有步軍，只有騎兵了！」

水花四濺，大股騎兵，踏過一條細小的河流，嚇跑附近若干的大小動物。

看著前方，與那日一樣，又是鳴鏑聲不斷，夾著怪異的吼叫，一股股韃騎，從各處鑽出，以大青山那方出來最多，他們咆哮著策馬奔來，沿途不斷有蒙騎匯入，就見各樣的狼旗與蘇魯錠雲集。

想到這裏，他摸摸自己新留的小鬍子，又取出一面小銅鏡照了照，整整自己的頭盔，威嚴地道：「就依眾將之見，大軍穩妥行進，有機會的話，盡量擺下軍陣，吸引韃子來攻，讓他們知道，我們的火銃不是吃素的！」

再說了，就算瞎貓碰上死耗子，他們想象不出，開銃后，那些靖邊軍如何在馬上再次裝填彈藥，這樣對上自己的弓箭，他們就是良好的靶子啊。

自從有了沙盤后，田參謀長覺得自己出謀劃策，沒有看著沙盤說話，總覺得缺乏什麼，最後更有離了沙盤，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的感覺，在軍中被人戲稱為「田沙盤」。

不過步兵卻沒那麼快，除了步行原因，很多地方還要搭橋，供馬車等經過，頗不便利。

其實，在蒙騎這邊，他們心下還是詫異的，沒想到靖邊軍獨以騎兵而來，沒有使用步軍火炮掩護。

很快的，一輛在王鬥眼中粗糙，在王朴眼中精細的沙盤車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