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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經揮了揮手，立時蹲在矮牆后的第一排靖邊軍銃兵起身，將自己黑沉沉的火銃架上矮牆，將他們那黑洞洞的銃口對著下方，他們一色使用的都是燧發槍，槍口上套著銃劍，幽幽的閃著滲人的寒光。

「是時候了。」

他們都是訓練有素，只需一個動作就能明白上官的意思，根本不需多此一舉用嘴說話。他們將火銃架上后，也依然沉默不語，陽光中，也只有他們八瓣帽兒鐵尖盔上面飄動的紅纓火紅耀眼。

五月十二日這場戰事在闖營中引起極大爭議，顯然事實證明土車戰術確實有效，從遠望溝南端攻入的可能性也極大，但因為此次突襲的老營傷亡慘重，讓李自成等人心痛不已。

雷霆般的轟響，哭喊聲驚天動地，梯崖前的斜坡屍體堆積滿地，硝煙夾著血的腥味，在陽光有一股說不出的怪味道。

一些營頭更是不顧後方還未鳴金收兵，丟下土車就跑，他們的逃跑引起連鎖反應，越來越多的軍陣潰散。

老胡也是吸著冷氣，喃喃道：「靖邊軍就是厲害。」

……

老胡一直等著他的話，聞言立時叫道：「走走走。」

李正經心情有些複雜，他知道下方流賊銃兵多是以前曹王的新軍，他們苦心孤詣練出好兵，結果竟為賊所用。

闖營中一片歡呼，李自成也是所有頹廢一掃而空，心中湧起極大的興奮與信心，看樣子明軍傷亡更重，只需自己堅持下去，是終的勝利還是屬於自己。

「衝鋒！」

森寒的銃劍叢林斜斜豎起，一千二百名靖和_圖_書邊軍戰士打完火銃后，立時果斷的發起衝鋒，他們跳出矮牆，順著梯崖前的斜坡直衝而來，他們的銃劍，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銃劍下方再次爆出猛烈的火焰，很多老營兵腦中已經一片空白，他們茫然站著，前方瀰漫的濃煙下又是火光閃動，然後身邊的人慘叫著一個個倒下。

在他們後方不遠，又有層層疊疊手拿大刀重斧的老營兵賊人，不由喃喃說了一聲：「快開始了。」

看著流賊潮水般敗退，塬頂上一直觀戰的孫傳庭鬆了口氣，勝了！

李正經散了一圈煙，遞到韓鎧徽時，他雖然不吸煙，但出於禮貌還是接過了。

那些新軍還好，營兵們被一頓火炮猛打后，幾乎就要崩潰，全靠著上官們的彈壓。事實上此次防線的人員安排，新軍各將都沒有異議，那些營兵則個個畏葸，被安排到的人個個臉色灰白，有若被趕著上刑場一般。

「射擊！」

孔三道：「可以走了。」

不過他心頭有些遺憾，流賊雖敗不亂，矮牆前的流賊雖然忙著逃跑，但後方大部集結到炮台那方，層層弓箭手火器手，己方卻不能一舉沖潰他們。不過此次給流賊雷霆打擊，顯示自己的力量后，也可以體面撤退了。

特別面對那些流賊的銃兵……雙方依在土車矮牆后互射，陝西新軍明顯敗下陣來。

孔三看了看四周：「再等會。」

此時李正經身處的是甲十五號第二道矮牆之後，他身後是部內贊畫，鎮撫，還有陳晟、韓鎧徽等把總官，又ｈｅtubｏｏk•ｃom.ｃom有四排銃兵蹲在矮牆之後，他們安靜蹲著，黑壓壓的只管沿著牆邊蔓延。

他喝道：「毒彈灰彈，發射！」

「上前！」

一個個炮手點燃了臼炮上的引線，立時火花「嘶嘶」的燃燒起來。

白煙瀰漫，下方是潮水般的人流向幾道防線的矮牆涌去，喊殺聲震天。

「殺賊！」

塬頂上吳爭春收回千里鏡，他深吸一口氣，說道：「開炮吧！」

「射擊！」

他低聲道：「要不要走？」

李正經暗暗點頭，經過這場血戰，新軍算是操練出來了，不過眼下他們情況不妙，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

靖邊軍已經判斷流賊老營將從這兩處防線突破，所以他們潛伏在十五、十六號第二道矮牆之後，準備關鍵時刻給流賊雷霆一擊。當然，十六號防線那邊由另一個乙等軍千總趙榮晟負責。

不過遞到陳晟時，他只是沉默的搖了搖頭，李正經罵他道：「你小子就是一板一眼的，看看韓小子，靈活多了，怪不得能娶到京營符大人家的侄女。」

果然很多饑民士卒方一近矮牆，立時是一連聲的火器爆響，還有如雨般的萬人敵投擲出來。就聽三眼銃的轟射聲與萬人敵的爆炸聲響成一片，幾道防線前的矮牆範圍完全被濃煙籠罩，間中夾著那些饑民士卒聲嘶力竭的嚎叫聲。

除了一千二百名銃兵外，還有四百名槍兵同樣集結在一些路口處，關鍵時候肉搏拼殺。

震耳欲聾的火銃齊射聲音，猛烈的火光與濃重的白煙爆起，無數www•heｔuｂｏok•ｃｏｍ.com的血箭噴射，手中的盾牌一面面被打得碎裂，措手不及的老營兵們齊刷刷倒下一片，他們的慘叫聲連成一片。

三千突襲的老營，最後結果傷亡超過兩千，損失可謂前所未有的慘重，要不要再打下去，闖營各人爭論不休。

身旁的炮官應了聲：「是！」

下方喊殺震天，李正經偷偷的把頭探了出去，他這裏視野開闊，可以清楚的看到流賊已經準備登牆搏戰，他們弓箭手後方是一層一層的刀盾手，密密麻麻，個個手裡提著腰刀盾牌。

不過土車后的銃兵又猛烈射擊，慢慢將矮牆后的守軍壓制，慢慢的一些短梯搭上，一些闖營的刀盾手爬了上去。而且越來越多的短梯在矮牆前豎起，越來越多的闖營士卒爬入。

同時李正經掏出一盒煙，竟是「威武將軍」牌好煙，一邊嘴裏道：「臨戰抽根煙，賽過活神仙。」

多天慘烈戰事後，營兵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不能夠再使用，而單憑新軍的力量，是守不住遠望溝的，畢竟他不能把所有的新軍力量，都投入到這邊來。

矮牆前歡呼一片，溝中的闖兵看著甲十五號、十六號的守軍瘋狂從第一道矮牆逃竄，他們順著梯崖前的斜坡拚命逃入第二道矮牆內，而那些勇不可擋的老營兵們，他們追著那些潰兵的身影，就要隨之沖入第二道矮牆。

兩個防線每排共有三百人射擊，他們兩次齊射后，衝鋒的老營兵至少倒下四五百人，屍體與傷員已經滾滿了梯崖前的斜坡，鮮血在這些地方流滿一地。

大大宣https://www.hetubook.com.com揚這番勝利后，十三日下午，李自成在眾軍歡呼中渡過遠望溝，進入南原之內。

密密層層的破甲長錐槍豎起，四百槍兵戰士也從兩個防線的各道口衝出，他們長槍雪亮，一排排森寒而來，他們長槍成片挺起，震撼人心，耀人眼目。

「差不多了。」

不過巡山營士卒畢竟在甲五號與守軍多次交手，知道他們沒那麼輕易就範，所以他們腳步有意放慢一些，雖然喊得比誰都響。

硝煙滾滾，火光在煙霧中不時閃現，矮牆上不斷有人中彈倒下，他們的火力完全被土車后的銃營士卒壓制，吶喊聲中，無數饑民抬著短梯木板向矮牆狂沖而去。

然後一陣整齊的排銃聲音，讓他們的歡呼聲嘎然而止。

李自成也陷入進退兩難境地，事實證明，顧君恩攻掠陝西的方略是錯誤的，只是在潼關打了這麼多天，損失這麼慘重，就此退走的話，不說李自成，便是闖營各人也是心有不甘。

銃劍下又爆出一片火光，滾滾的硝煙騰起，哭嚎聲一片，接在後方的老營兵又滾倒一大片。以靖邊軍的射擊能力，又是這麼近距離，他們還沒料到靖邊軍會在這裏埋伏，所以每次開銃，至少有九成的命中率。

「射擊！」

又看了看下方的矮牆防線，不由搖了搖頭：「慘。」

土車后的火銃炒豆子般響著，掩護那些饑民士卒的衝鋒，他們雖然不再齊射，但仍然打得矮牆那方的守軍抬不起頭來。

事情急轉直下，看先前還氣勢如虹的老營戰士哭嚎著逃下，溝中的闖軍士卒都是目瞪口https://m.hetubook.com.com呆，怎麼回事，怎麼老營突然就敗了？

也就在這時，塬頂上忽然炮聲隆隆，接著凄厲的呼嘯聲響起，然後一顆顆炮彈落下，爆炸開來，立時陣陣詭異的煙霧瀰漫，還有陣陣白霧飄揚。一時間本就騷動的闖軍車陣更是混亂起來。

不過矮牆后的守軍還在頑強抵抗，只不過隨著三千老營兵的投入，他們終於崩潰了。

老胡神情複雜：「攻上去了？」

此次流賊攻勢非同小可，先前他們一頓炮火猛轟，下方的新軍營兵就死傷不少，畢竟就算有土牆的保護，牆后也安置不少泥袋土筐，然炮彈是會彈射跳躍的，被滾到挨到，就是慘不忍睹的下場。

爆炸聲一陣接一陣，黑壓壓的萬人敵只管從矮牆內投出來，一片又一片，如雨而來，炸得那些衝鋒的士卒饑民鬼哭狼嚎，很多人被炸得血肉模糊，只管滾在地上凄厲大叫。

孔三凝神望著那邊，慢慢他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只是……

爭議中李自成猶豫不決，就在他煩惱時，十三日一早，忽然哨騎興沖衝來報，明軍退了。

……

「攻上了！」

……

而且韓鎧徽發現出來打仗壓力很大，原本根煙不沾的，現在偶爾也抽那麼幾根了。

「射擊！」

老胡一揮手，他麾下的刀盾手、冷兵器手以盾牌掩護自己，跟著那些饑民身後小跑逼近。

……

果然李自成去看時，發現整個遠望溝防線的守軍已經撤退一空，看樣子，他們還是昨夜連夜撤的。

密密的銃劍閃著寒光，他們緊依一起，沖眼前狂沖而來的流賊老營扣動板機。

「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