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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子戴著金色的假髮，塗著濃濃的眼影，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然後問道：「你的牡丹長得什麼樣兒？」

周公子摘下一隻耳機，耷拉在脖子上，道：「范小萱的歌。」

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范小爺走掉了，他會不會一直找到死。

「嗯，中戲的表演進修班。」

她低頭揉捏著自己的手指，忽地抬起頭，道：「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有呢？」

這是什麼狗屁節奏啊！

然後她就真的踹了，邊踹邊罵：「什麼亂七八糟的！好好說話！」

褚青奇怪道：「我是馬達，你不記得了么？」

褚青摘下耳機還給她，道：「上學吧。」

周公子把那隻耳機塞進他耳朵里，裏面傳來一段很怪異的旋律：

美美衝到碼頭，看著地上躺著的馬達，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子，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周公子翻著一個很鄙視的白眼，道：「我不記得了。」

這場戲，褚青和周公子吃了很多苦頭。

她道：「我可能，我回去有部電視劇的試鏡。」

這部電影拍到這份上，樓燁真的別無所求了，即便今年不能完成，大把的希望仍然留給了他。

好像是吧！

我為毛要去想這些？而且我為毛停不下來想這些？

演這種文藝片最大的衝動就是，你往往會很容易的就喜歡上一個人。別說講究感覺的周遜，就連褚青也時常會對著那兩條小辮子，那身翠綠的緊身裙怦然心動。

不過，當他看到周公子也華麗麗的吐出個煙圈時，一下子就消沉下來。

她這種性格的女孩子，真的非常非常適合做朋友，可以一起玩耍一起憂傷，一起沒心沒肺。但如果說做女朋友，那就有點承受不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至少褚青覺得自己承受不起。

在王玉的掌控下，那種散亂與衰艷被表現得淋漓盡致。

「來了！」

但她還是陷進去了，就像個魔咒。

……

「你不信，想看看么？」

這話不是牡丹說的，也不是美美說的，而是她自己說的。

「回去給你買一打！」

褚青坐在她對面，用一種隨意又痛苦的語氣講著：「然後，我把她綁架了，把她帶到一個，一個老樓里……」

褚青笑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周公子吐出個煙圈后，很得意的看著他，意思是我還行吧？

「一切不會永遠，只要我回到陽台上去，這個愛情故事就會繼續下去，可是我寧願一個人閉上眼睛等待下一次愛情。」

周公子忽然就不說話了，褚青撇了撇嘴，這麼些日子，他早習慣跟這種文藝青年的相處方式。忽然就像個瘋子，忽然就像個傻子，忽然又像個自閉症患者。

……

周公子有點不好意思，羞惱道：「少說風涼話！」

作為朋友，他覺得自己應該表示點什麼，於是學著韓劇里的橋段，單手握拳往下一頓，道：「Fighting！」

周公子一回頭，整了整衣服，道：「你找誰？」

但是，你不能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心動，而真去做什麼事情，它可能隨時會消失，就像來臨時的突然。

這是個將近一分鐘的長鏡頭，周公子挽起頭髮，戴好金色的假髮，脫掉衣服只余胸罩和內褲，又穿上美人魚的紅色裙擺……

被各路人馬削……

周公子戴著耳機，腰裡別著隨身聽，輕輕的晃著腦袋。褚青瞥了她一和_圖_書眼，悠閑的吐出一個煙圈，看著它在空中慢慢飄散。

「……」

褚青啞然，半響，才緩緩道：「我不知道。」

「然後她就跑了，一直跑到橋上，然後，然後，她就跳下去了……」

「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

在碼頭上，下著大雨，褚青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停屍，旁邊是個女替身。雨點子砸在他身上，冷到疼痛，身下是濕濘的席子，黏黏的帶著毛刺都扎進了肉里。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馬達。

「會一直找嗎？」

「會一直找到死么？」

當她不相信馬達的故事時，她享受這個故事，但她知道這個故事是真的，她一下子就崩潰了。

褚青自欺欺人的劃定了原因，這該死的電影！讓我一苦孩子去想這麼高冷的命題，實在太難為人了。

「還有呢？」

周公子掙開，司空見慣道：「行了，下回少喝點。」

「……不會。」

她期盼著牡丹那樣的愛情，給那個攝影師留了張紙條，寫著：「來找我吧！」

「會啊！」

「天是灰色的，雨是透明的，心是灰色的，我是透明的，愛是盲目的，戀是瘋狂的……」

褚青也很輕鬆，估摸著也快離開魔都了，一想到這個，就莫名的開心。

「你有么？」

清晨，微冷。

但他們都知道，對方並不是自己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愛人。

褚青搖搖頭，眼睛如湖水般平靜，道：「我不信。」

他喜歡范小爺，但究竟喜歡到什麼程度，可以為她做到什麼程度，自己真的了解么？

周公子笑了笑，隨後伸了個懶腰，道：「我回屋了，牙還沒刷呢。」

褚青連續幾個閃現沒躲過去，拍了拍褲子，道：「我可就這一和_圖_書條褲子。」

美美覺得好笑，這種老套的故事，誰會信？

牡丹和美美就像一個人的正反面，看似不同，骨子裡卻都是相信並且渴望著愛情。

她不是開玩笑，很認真的在問。

總之，自己抽著煙，淡定的看天上雲捲雲舒……

「朋友么？」

「還有就是，她左腿上有一朵牡丹花的圖案。」

等她表演完后，褚青就衝進了更衣室。

褚青鬱悶，你好好一女神跟我這抽三塊錢一包的煙有意思么，自己還不掏錢買，老蹭我的煙……

「我沒有，我又不是你的牡丹。」

褚青人生中的第一次床戲，只有這麼一個鏡頭：他壓在她身上露出後背，周公子在他耳邊不停的喃喃問道：「我是你要找的牡丹么？」

馬達在牡丹跳下去那一瞬間，才明白了自己對她的愛情。他一輩子都在城市中奔波，感受並尋找著他的愛人，他生命的意義也在於此。如果有一天，他停了下來，他就變成了日常生活，變成了那個攝影師。

罪魁禍首是電影么？

馬達和攝影師其實也是如此。

「我找你。」

周公子道：「自言自語。」

兩個月，《蘇州河》的主體鏡頭全部完成，所有人，包括樓燁都輕鬆了很多。按照他一開始計劃中的進度，能拍完一半就不錯了，但由於兩位主演太過彪悍，習慣性的一條過，省下不少膠片，也使得進度大大加快。

酒吧老闆在外面喊：「美美！」

怕挨削……

「哦，真好，我讀的書就少。」

褚青瞅著她的背影，鬱悶不已，這丫頭給他出了個大難題，自己卻拍拍屁股走了。他又點上一顆煙，在那裡沉默。

「我一直都沒時間。」

褚青對這種風格的歌無感，hetubook.com.com他喜歡那種「森森太平洋底森森傷心」的流行歌，不過此時此刻聽起來也挺有味道的。

「你回去不拍戲么？」

「你也可以去啊。」

也是周公子一飛衝天的開始。

「兩隻小辮子，紅白格子運動服，黑球鞋，黑褲子，黑背包。」

「第二天早上，我帶她下樓，她問我值多少錢，我說四十五萬，她說她真便宜……」

何況是她。

她應了一聲，擦身而過時，對褚青道：「像你這樣的我見多了，少來！」

褚青對這個答案很意外，他對范小萱的印象就停留在「左三圈右三圈」那個階段。

「什麼劇？」

「名字還不知道，李紹紅導演的戲。」

褚青不由問：「這歌叫啥？」

美美跟那個攝影師在一起，他們在陽台上喝酒聊天，在黑夜中瘋狂的做|愛，然後她在天亮時離去。

周公子裂開鮮艷的紅唇笑了笑，道：「像那樣的牡丹花滿街都有賣的。」

他問：「你聽啥歌呢？」

褚青不曉得自己會如馬達一樣拚命尋找，還是如攝影師一樣，特平靜的說「閉上眼睛等待下一次愛情。」

「你要聽么？」她問。

「聽。」

一會，就聽她沙啞著嗓子，慢慢道：「如果，如果我走了，你會找我嗎？」

然後，他們就上床了。

變得那般的麻木冰冷，變得那般的機械生活，變得也會隨口說出「那我們是現在就分，還是做完愛再分？」

「你是自由的，我是附屬的，她是美好的，我是錯誤的……」

他居然教會了周公子抽煙，固然有她自己願意的因素在裏面，但也讓他感到了一種危險。

周公子沉默片刻，道：「你說的是實話。」又問：「那你為什麼也會找我？」

此後，和圖書馬達每天晚上都會去看美美表演，然後坐在更衣室里給她講牡丹的故事。

褚青點點頭，道：「那倒是，你比我紅。」

美美當然不是牡丹，於是馬達離開了她，繼續尋找著他的牡丹。

褚青一聽李紹紅，心中瞭然：《大明宮詞》。

拍完《小武》，他去思考生活，拍《蘇州河》，他又去思考愛情。

褚青拉她的胳膊，道：「你怎麼了？」

「導演，我想請天假。」

褚青彈煙灰的手輕輕一抖，道：「會。」

蘇州河邊，褚青和周公子按照他們的日常，正在晨聊。

倆人一人戴著一隻耳機，安靜的聽著，直到唱完。

樓燁一臉睡意的打開門，見褚青一副抓狂的樣子，很是驚詫。

褚青撓著頭，狠狠的，似想把頭髮都揪下來。

周公子訝然：「上學？」

她霍地轉過頭，臉上帶著驚恐，彷彿世界崩塌的那種驚恐。

再然後，他終於找到了牡丹，在一家偏僻的便利店裡當收銀員。兩個人靠在一起看蘇州河上的夕陽，然後幹了一瓶帶野牛草的伏特加，開著摩托車一起衝進了河裡。

褚青真的覺得自己變了，而且變得太多。以前他絕對不會去想這些事情，他嘴裏常說的「閑的蛋疼」的思考。

周公子喃喃自語，看著河水發獃，忽又笑道：「那如果你女朋友走了，你會一直找么？」

「你拍完幹嘛去？」她忽問道。

「可我不認識你啊。」

褚青扒著更衣室的帘子，看裏面那個女孩子化妝換衣服。

周公子的神經沒來由的抽搐了一下，五官都皺在一起，沒辦法，他剛才的動作太賤了，賤到讓人忍不住想踹上一腳。

越想越煩，越想越鬧心，他終於忍不住，跑回賓館，「啪啪啪」開始敲樓燁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