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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狂喜，痛哭……這些帶有強烈情感波動的戲，似乎他都演不好。

「南方那邊冷啊，擱屋裡就跟冰窖似的。」

拍完還珠之後，褚青的日程陡然松泛起來，再也不用兩頭跑。

說著在借書卡上「啪」蓋了個章。

正抱著一種剛下完片的心態翻到《姊妹易嫁》那章，就聽到對面椅子被拉開的聲響。抬頭一瞧，卻是那借書的女孩子。

「這麼慢？」

「相信。」

他手裡攥著筷子，慢慢的往上指了指，道：「有人不同意。」

褚青什麼乾料濕料都沒要，就一小碗炸得香噴噴的辣子油，往油麵上略微一蘸，一大口直接塞進嘴裏，那叫一個酸爽。

他發現自己現在挺喜歡戴帽子的了，自從知道範小爺給他買那帽子的價錢后，就此收進衣櫃，看樣子等結婚的時候才能拿出來顯唄一下。

「臨時有點事。」

「那你這戲……」他終於把殘渣都蹭了下來，問：「還拍么？」

老賈穿著羽絨服，還拎著一公文包，一副蹩腳的成功人士的派頭。

「沒說為啥，就是說不行。」

褚青道：「丫最近處了個對象，沒功夫搭理咱們。」

「嗞！」

老賈靠在椅子上，嘆了口氣，道「等信兒吧！」

而小品這種更貼近話劇的形式，基本的風格就是要衝突強烈，表演誇張，特別說話聲音一定要大。

「同學，這書你不能再借了，你都連著借三次了，也得讓別人看看吧。」

對面的也是一個女孩子，很瘦，細目長眉，本該很嬌弱的臉上卻被那隻堅挺倔強的鼻子破壞了協調性ｈｅｔuboｏｋ•coｍ.cｏｍ。

「那，拜拜。」

「老顧不來了？」賈璋柯啞著嗓子問。

「那你還怕啥？」

偏頭又看看老賈，幸福頓時煙消雲散，總感覺每次一見到這人，那對眉毛就又往下耷拉一截。

「剛才謝謝你。」她很靦腆的道。

「六月份回來一趟。」老賈拿起筷子，想夾塊血腸，可能熟的太爛，一碰就碎了，只好用匙舀到碗里，接著道：「上月底又飛去一趟，前兩天剛回來。」

老賈咽下肉片，點點頭。

他剛翻開就一樂，好傢夥，蒲老頭兒口味夠重的啊，思想也夠開放。

丫頭在這方面的眼光似乎有天賦屬性，雖說談不上啥時尚感，搭配總算得體乾淨。

他轉頭又瞅了瞅那個女孩子，想看看是哪位書霸這麼吊。

「裝就裝吧，就是答應你那影帝還得等兩年。」老賈笑道。

她說話聲音很輕，帶著點無奈，道：「我還有一點就抄完了，你再讓我看看吧，我保證是最後一次。」

褚青還真挺想找人嘮一嘮，道：「也沒出啥事，就是覺著……咋說呢？」他乾脆把拍戲的經過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還不忘加上自己複雜而矯情的心理活動。

褚青怔了下，他每次來都要順口問一句這書在不在，都快成習慣了，這會總算看著真身了。

「嗯，上頭。」

「你啥時候回來的？」褚青問。

這會說完，反而有點尷尬，倆人都不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真覺著沒啥可聊的。

老賈笑道：「我這心一時半會都收不了，對了，你跟你女朋友現在怎m•hetｕboｏｋ.cｏm.ｃom麼樣？」

這當然是女朋友給他打扮的，從他自個買了一件不著調的紅毛衣之後，范小爺就全權接管了他的造型權，免得領出去太丟人。

褚青咳咳嗓子，從口袋裡摸出張照片，拿在手裡擺弄。

「誰不同……」褚青剛想問，隨即反應過來，道：「上頭？」

那女孩子道了一聲，把書裝進書包。

「喏！」管理員把那本《演員的自我修養》一擺，道：「書還回來了，但這同學還想借。」

老賈的感情經驗也沒多少，但他旁觀者清，聽完就理出頭緒，道：「你就是怕以後留不住她唄？」

「為啥？」

褚青想看這本書，就是見識見識，順便追憶一下童年映像里的周星星和肉嘟嘟的謝夫人。對書本身，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裝大方，那管理員可不樂意了，道：「你不急著看，還有別人看呢！」

褚青撇撇嘴，言簡意賅的扔出一句評價。

她坐下還沒有三十秒，就站了起來。

老賈笑了笑，脫掉羽絨服，搭在旁邊的椅背上，道：「行，也該收收心了。」

那管理員眼睛瞬時放光，也咳咳嗓子，道：「那好吧，就再借給你一次，不過可說好，這是最後一次。」

褚青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半響才道：「要不，我陪你喝點？」

酸菜連著肉片的湯汁濺到銅火鍋的「小煙囪」上，帶著浮油沫子發出烤肉般的「嗞啦」聲，冒起一縷白煙，轉眼混在升騰的熱氣里。

褚青剛進門，就看到這麼個場景。

「嗯，拜拜。」

他要了份血腸，整盤子一口氣和_圖_書都下到鍋里，看著食物們在沸騰的湯水裡翻滾，心中有一種莫大的幸福感。

京城電視台已經把還珠播完一輪了，由於太受歡迎馬上還要重播。同學們自然都看過這劇，也都看過他在裏面的表演。

褚青猶豫了下，才道：「現在是挺好。」

褚青也很納悶，專門去找郝容請教過一次，郝容則給了一個很恰當的評語：你太害羞了。

老賈道：「本來談得不錯，劇本寫完就能建組了，結果上個月給我打電話，說不行。」

冬天了，就得吃這個。

找來找去，發現那本已經快看完的《封神演義》被借走了，不禁撇撇嘴，只好又挑了本《聊齋志異》。因為拍戲的緣故，他從沒往家裡借過書，都是在圖書館里看，經常會出現這種看著看著就被強行太監掉的情況。

那女孩子借完書本想直接走的，又覺得好像不太禮貌，畢竟人家幫了個小忙，想想還是過來打個招呼。

褚青很鄙視，忽然跳轉了話題，道：「你也知道自個三十來歲了，趕緊找個對象收收心，你看老顧一天天樂得跟孫子似的。」

「嗞啦！」

正巧她也往這邊瞄了一眼，又飛快的轉過頭，根本就不認識這個男生，不好開口，一臉很不好意思又很不想放棄的樣子。

何況現在天冷，他就自個買了頂毛線帽戴上。

褚青撣了撣衣服下擺，把刮在上面的一片枯葉掃掉。他這一身，長款的呢子大衣，裏面V領毛衫，黑色直筒褲裹著那兩條大長腿，在校園裡一走咔咔帶感。

幾個月前他說去魔都后，跟褚青就再沒和*圖*書聯繫過，啥時候回來的，最近怎麼樣，一概不知。直到昨天，才給他打了個電話。

褚青把蘇友鵬的簽名照遞給她，看沒自己什麼事了，就轉到書架里。

褚青瞄了眼那衣服，又忍不住往窗外頭瞅瞅，道：「今兒不冷啊！這麼早就穿羽絨服，等三九你穿啥？」

正因為如此，同學們才愈加覺著這人很詭異。一開始都以為丫在故意裝慫，後來發現，其實他真的演不好小品。

「呃……」

「出啥事了？」老賈聽出他語氣略微不同。

褚青沿著一條小徑，七拐八拐的走去圖書館。校園裡肅靜了許多，入學時那些燦爛的花花草草都掛了，只剩幾棵大樹還堅挺著幾枝綠葉。

課上到現在，他的成績一直不上不下，全班二十幾個人，每次考試都在中間打晃。特別是排小品，基本都是在最後幾名。

離開劇組幾天的功夫，可能因為心情好，腦瓜頂已經長出來一層薄薄的毛茬。用手一搓，就像摸那種硬硬的刷子頭似的，手感居然還不錯。

「嗯對！」

褚青湊了過來，問：「怎麼了？」

「沒事。」褚青隨口道。

老賈嘴裏嚼著片白肉，燙得直咧嘴，道：「我過去打聽了十來天，才得著個准信兒。」

不光是心態害羞，表演也很害羞。他可以在《小武》里光著屁股沖澡，卻演不好一段很簡單的放肆大笑。

褚青都快吃完一盤子酸菜了，才看著老賈推門進來。

這些道理，他都懂，可就是演不出來。對這種心理障礙，郝容也給不出具體的解決方法，只得道，隨緣吧，不知道啥時候你就悟了ｈｔｔｐs://wｗw.hｅｔuｂｏｏk.ｃom•ｃoｍ。

「這呢！這呢！」

逐漸寒冷的天氣並沒有讓學生們也變得懶惰，他每天清晨上學時，還是能聽到慣常的早課聲。那些或帥或美的小鮮肉有時就在操場上，邊活動身子邊練習台詞。都是挺直的身板，蹲下，又起來，同時嘴裏哈出一口白氣，青春的一塌糊塗。

「謝謝。」

褚青一呆，呆了好久都沒吭聲。

人台底下觀眾都看不清你啥模樣，你還在哪玩內斂，玩深沉，純屬找抽。

「嗯，挺好。」

圖書館里，那個女生管理員拿著一本書，略帶不滿。

「裝！」

「別整沒用的！」

褚青頭都沒抬，繼續把蒲老頭兒幻想成笑笑生，努力找著看書里有沒有里番……

……

「我不急著看，就借給這同學好了。」

那管理員一眼掃到他，忙擺擺手，道：「哎！你可來了！」又對借書的女孩子道：「你看，這位同學也想看這本書，回回來，回回問，這書是公共資源，總不能你一個人佔著吧？」

「那你相信她么？」

褚青又倒進去半盤肉，有一片黏在了內壁上，他就用筷子一點點往下摳，鍋里的熱氣不停的噴在手上，有些燙。

老賈擺擺手，笑道：「不用，三十來歲人了，不能光靠喝酒解決問題。」

褚青點點頭，問：「你那電影咋樣了？」

正午，陽光不顯，空氣薄涼。

「《屍變》、《咬鬼》、《犬奸》、《妾杖擊賊》……」

聽得他很蛋疼。

說實話，褚青在劇里開掛般的表現，就跟扎在地瓜田裡的白蘿蔔一樣，看上去都是綠秧子，撥出來才知道，一個細細小小，一個又粗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