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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浸了條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臉，折騰好一會，又站在床邊，看了半響，忽道：「用我陪你么？」

……

褚青勉強搖搖頭，含糊著：「姐，你也回去睡吧。」

「《今年夏天》，殺青！」

夏天聚會吃什麼？當然是串了！除了應季之外，主要很便宜。

褚青也笑，頓了頓，又道：「丫頭，我，我現在特高興。」

核算了下，結了賓館的賬，吃過殺青宴，再雇車回返，嗯，剛好花光。至於演員的酬勞，以及後期製作的費用，那就半個子沒有了。

板筋，雞心，韭菜，羊槍，羊蛋，大腰子，一溜水的往上端，敞開了吃，啤酒管夠。

「什麼？」

「幹了！」

這些年輕人是幸運的，碰到了一位純粹的導演，碰到了很多純粹的演員，更碰到了褚青這樣的製片人。

自己居然在哭。

不大功夫，一輪喝完了，按兩杯半合一瓶算，丫已經幹了半箱。肚子脹脹的，就是個難受，擰擰身子，都能聽著酒水在胃裡的咣當聲。

「我也剛下戲，累死了。哎，你喝酒啦？」

合計了片刻，沒啥頭緒，只得走老路子：有困難，找製片！她抬眼看了看，發現某隻生物沒在屋裡，發飆道：「褚青呢？」

她右胳膊拄著桌子，按照剛才學會的手勢，鬆鬆散散的夾著煙。五根手指分開，形態自然，配上修長纖細的指頭，像綻著的蘭花一樣，那叫個漂亮。

「喝，喝。」他手直哆嗦，幹了今晚的最後一杯，便攤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誰灌你啊，你不削他！」她笑道。

「……」

她現在也學乖了，正式拍攝前先走兩遍，找找感覺，對了再開攝影機。很耽誤功夫，但沒辦法，純粹被逼的，膠片那麼貴，得盡量省著點。

往高端了說，簡直算人生導師那類的。

他眯著眼，恍恍惚惚的道：「我也不知道，和圖書就覺著，覺著好像干成了件大事兒。跟拍戲還不一樣，反正就是，高興……」

張婧初坐在椅子上，手裡夾煙，穿著件水藍色的背心，頭髮乾枯，像凍了霜打起卷的稻草。

錢么，只能動用兩味爺的資金了。

「補幾頓啊？」有人起鬨。

「停！」

「注意了，先試拍一遍啊！大家都盯著點，有問題趕緊說。」狹小的房間內，李昱連聲囑咐道。

王瞳的個子要高一點，親她的時候，身子得稍稍傾斜。她的腰肢很軟，擰過去的角度特對，特協調，充滿了挑逗性的美感。

「知道了！」樓底下隱隱約約的回應。

「嗯？你高興什麼？」范小爺一怔。

躺了好久，覺著酒勁散了點，才撐起身子，摸到手機，撥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褚青應了聲，道：「腦袋裡明白，身上，身上動不了。」

「咱們一般拿煙，都這麼拿。」他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煙，位置往過濾嘴偏下一點，道：「但女生抽煙，得這麼拿，松點，別太使勁。」

倆姑娘被大家搞得有些呆，王瞳還好點，馬上回過神，對著四周微微鞠躬，不停道：「謝謝！謝謝！」

李昱繞過監視器，卻沒站到中間，把位置讓了出來，示意褚青。

「灌他！」

這是燈光。

三人圍成一個小圈，褚青以兩世煙民的豐富經驗，開始授課。

七點多鍾的時候，天剛蒙蒙黑，二十幾個人殺到泉城的夜市街，霸道的包了家大排檔，四人一桌，全部鋪滿……呃，那店也就六七張桌子。

褚青不敢再待，麻溜的竄了出來，站到邊邊角角的地方，沖李昱比劃了一下。

而現在，她踩到了一大坨狗屎，生生逮住了褚青這麼個山寨土豪。

組裡大部分是年輕人，個個好樣的，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懈怠懶惰。劇組雖然小，那種熱情而蓬勃和*圖*書的氣氛，卻踏踏實實的飽滿。

「我們今兒殺青，剛吃完飯。」

好像故意的，一個一個往上湊，誰也不含糊，表情特誠懇，逼得褚青都不好意思喝半杯。

「死不了！」

李昱唯恐天下不亂，拍著桌子，攛掇道：「他不想喝了，你們說，怎麼辦？」

「青哥，我敬你一杯，謝謝你照顧。」

「二十多人呢，打不過。」

李昱喊了停，滿臉興奮，看著這倆姑娘，心情忽然很感慨，雙手不由重重的擊了一下，然後兩下，三下，四下……

她慢慢抽了口煙，又往煙灰缸里磕了磕。

這是劇務。

王瞳給他脫了鞋，看他仰躺著，微張著嘴，胸口不停起伏，問：「感覺怎麼樣？」

「樓下跟賣盒飯的結賬呢。」劇務弱弱的答道。

「嗯，那你好好躺著。」

他有點緊張，深吸了口氣，慢慢挪著步子立在場中，伸手往下壓了壓，莫大的成就感自心裏噴薄而出：

李昱打斷她的動作，上前幾步，皺眉道：「你拿煙這姿勢，怎麼這麼彆扭呢？」

「有什麼事瞞著我啊？」王瞳眨眨眼睛，攬過她肩膀，嘴唇肆意的貼了上去。

褚青見躲不過，索性豁出去了，來者不拒，壓根不經過口腔，直接倒嗓子眼裡。

「女的抽煙，跟男的不一樣，我可教不了這個。」王玉連忙擺手，表示抱歉。

然後是李昱，她對褚青其實挺內疚的，人家好好一良民，硬被拽上了賊船。平時不便表達，藉著酒勁，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跟他磕頭拜把子的意思都有。

「那你喝不喝？」她道。

你可以鄙視化妝師的低微，你可以嘲笑劇務的卑賤，但你絕對不能否認，擁有電影夢想的，不光是導演，演員，編劇……只要有機會，他們都願意去拼盡自己的全力，就為觸摸到它，哪怕僅僅一次。

連幹了四杯，和*圖*書腦袋開始蒙圈，瞅著第五個，笑么嘻嘻的正要過來，連忙擺手，制止道：「不行，不行了！我真不能喝了！」

她關了燈，輕輕帶上門，襯著走廊里的光亮，漸漸隱去身影。

今天全齊了，二十幾個人擠滿了小屋子，嘩嘩的掌聲將空間壓縮得更憋悶，似有股熱流在裏面涌動，不斷升騰，下一秒就會砰砰的爆炸開。

「好！過！」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手裡滿滿的酒，一仰脖，全下去了。

劇務蹭到窗口，探出腦袋，大喊了一聲：「青哥，導演找你！」

王瞳跟著做了一遍，完美達成，斜著眼睛，笑問：「哪個女的抽煙能讓你看這麼細？」

「哎你知不知道？」張婧初忽問。

他把掌心敞開，白白的煙桿搭著中指，食指輕輕按住，起到固定作用，然後大拇指稍稍抵著過濾嘴。

「是啊，差點被那幫孫子灌死。」

這是美術。

現場的工作人員見了，紛紛放下活計，緊跟他們後面，都鼓起了掌。

「各人員就位！就位！現在正式開拍！」

她喜歡表演，這甚至是她一輩子最大的追求，可真的沒想到，當第一部作品完成時，當面對眼前的夥伴們，那切實流淌的感動，讓她承受不住……

「想吃幾頓就吃幾頓！」他端著杯子，笑道：「話我不多說了，我謝謝大家，幹了！」

張婧初先來，特靦腆，她非常非常的感激這個男人，可以說，是他把自己領上了演員的道路，而且教會了很多東西。

其他人繼續吃吃喝喝，鬧鬧哄哄的到深夜，店家快打烊了才散去。

「算了算了。」她笑笑。

褚青別看特悶騷，一到大規模聚餐的當口，就慫了，話變得少，安安靜靜的暴飲暴食。但起碼的交際程序還是懂的，自己算最大的頭兒了，必然要說兩句。

喝完首杯酒，講完場面話，褚青便想著沒事了和-圖-書，他們該幹嘛幹嘛。可這貨忘了，按照流程，接著就該輪番敬他。

原本的故事呢，是李昱砸鍋賣鐵拍完這部戲，給劇組人員買了車票，兜里一分錢都沒剩下。最後，丫扒著火車皮，偷偷溜了上去，才算滾回京城。

「對！」李昱恍然，隨即笑道：「哎王哥，那你受累，教教她。」

「嘖！」她猛地抬起手，似想拍這貨的頭，又放下，懶得搭理，轉向張婧初，道：「小初，怎麼樣？」

張婧初無奈，將煙扔進煙灰缸，配合的轉頭，順便摟住對方的脖子。

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但放到席間，又不好意思開口，只能對女朋友傾述傾述。

「青哥，跟你一塊太舒坦了，希望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她那一看就是新手，老煙鬼可不那麼拿煙。」王玉擦拭著機器，擱旁邊插話道。

兩秒鐘后，王瞳入鏡，嘴裏也叼根煙，搭著椅子邊，陪女朋友一起看電視。

「瞅瞅完事沒，叫上來。」

到拍攝後期，倆人可以說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的掌控著每個鏡頭，就怕浪費膠片。不過幸好，那六十多萬敗沒了之後，褚青又投進去的五萬塊，還詭異的剩了點。

她抿起嘴，比較犯愁，組裡壓根就沒有會抽煙的女人，但這個鏡頭自己還特想要，而且得精緻。

「姐，你就別鬧了！我這都快死了。」褚青無奈道。

「好了，小初準備了！」李昱一拍巴掌，道：「開始！」

這些日子，兩位女演員的辛苦和付出，大家都看在眼裡。此刻終於完結了，極其真摯的為她們鼓勵和致敬。

「啊？就，就一朋友，朋友。」他瞬間心虛。

但仍然沒結束，還有仨人沒敬。

「青哥，你不給面子啊！」那姑娘非常傷心。

褚青腳軟，根本不能直立行走，別人喝得也差不多了，就王瞳清醒，一斤白酒的量真不是蓋的。費m.hetubook.com.com了老大的勁，方把他弄回房間，一下栽倒在床。

他現在的心態特好，五萬也是投，十萬也是投，反正得把這片子鼓搗出來，不然自己都不甘心。

還珠的殺青宴，他見識過一次，沒想到這回，到自己倒霉了。

搖搖頭，湊到張婧初跟前，又沖王瞳招招手，道：「姐，你也過來。」

「喏，你教教小初怎麼拿煙。」李昱努努嘴。

「嘟嘟……」

「嗯，可以了。」

屋子裡黑漆漆一片，只有自己略沉重的呼吸聲。褚青就感覺五臟六腑快翻了出來，難受得緊，始終沒有困意。

張婧初就徹底僵住了，死死捂著臉，不肯起身。

過了片刻，電話接通，范小爺同樣很疲憊的聲音傳來：「喂，這麼晚還沒睡？」

倆人過後，王瞳也跟著湊趣，端著杯，笑道：「來！」

「青哥，啥也不說，都在酒里，來干！」

……

女生們對壯陽的食物不太感興趣，要了好多扁豆和茄子，以及饅頭片。麻辣燙這會還很廉價，六塊錢能買兩碗。

「Action！」

不一會，褚青噔噔噔跑上來，沒進屋就問：「又咋了？」

因為電影的夢想，每個人都有。

褚青笑了笑，腋窩夾著記錄本，也用力的拍著手。

他倒滿一杯酒，站起身，用筷子敲了敲玻璃杯，見場面靜下，笑道：「地方有點寒磣啊，大家這麼辛苦，連頓飯都不能好好吃，我挺過意不去的。咱們錢不多了，沒辦法，回去我肯定給補上。」

那幫孫子齊聲大喊，倆哥們瞬間堵住門口，剩下的拎著酒瓶子往跟前沖。

正是由於這種純粹，讓他們心甘情願的，去共同奮戰，共同努力。

張婧初看著那台22寸的小電視，裏面是歪著嘴的小崔，正跟嘉賓貧，把人家忽悠得一來一來的。

他簡直無語，暗自吐槽：這事也找我？你是真信得過我，還是純當大牲口使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