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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里，希臘機器人板著石雕般的臉，面無表情地坐在凳子上。檢察官給他倒了一杯催化劑，伊拉古烈士捏起酒杯，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隨著中年男子的離去，坐在椅子上的玩具熊長久地沉默著，直到被黑暗吞沒。

「戰士的榮耀，在家人的安危面前屁都不是。只要能保證我老婆兒女們安全，圍毆算什麼，我還特意從蓋吉特那裡搞到了軍用裝甲呢。」

布蘭特不以為然地灌了一口催化劑，他胸口埋藏著的核融爐持續著放出低能級的能量，維持著他的運作。但是只要他想，這台核融爐可以毫無壓力地支撐起整台軍用戰鬥裝甲的能源供應。

「艾普斯朗也來土耳其了。」

【……七名地球上最強的機器人本來應該已經被一個個地消滅，但是……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干擾我們的行動。剛才我感覺到，已經死去的阿童木的電波似乎又復甦了……而艾普斯朗也理由未知地離開了澳大利亞，這已經脫離了計劃中應有的變數範圍。】

「狡詐……呵，似乎並不是我們應該擁有的情緒。」檢察官若有所思地搖晃著酒杯。

——————

四台第一級的機器人齊聚一堂，即使是冥王，也不可能勝過四人聯手！

【……總統閣下，我建議進行B方案的預備。雖然推算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但是我個人的感覺很不好。】

天馬博士昂起頭，瞪著茶水博士，彷彿在怨恨他為何要如此追根究底。

「打破平衡的情感。」

在它的背後，是數不清的伺服器陣列，無數的燈光如同繁星般閃動著。色雷斯合眾國的最高機密地點，地球上性能最強的中央人工智慧，代號「盧茨貝爾特博士」。

而關鍵就在於這個「計算」。阿童木的電子大腦試圖在無窮盡的思維邏輯中組合出最優越的人格，和_圖_書這種計算所需耗的時間實在過於漫長，以至於整個電子大腦陷入了當機。各種人格在阿童木的大腦中形成了互相角力的平衡，以至於新的人格遲遲不能重組。

如果復讎是你的願望，那我就將你的願望實現吧。

在海邊，希臘還為他建立了一座石像，和那些經歷了數千年歷史的古老石雕具有著同等的位置，斗神標誌性的動作被黑曜岩所留存下來，它高高站在高台上，用一隻手指向遠方，就像是指著下一個不自量力的挑戰者。

——————

【不，這是為了正義！邪惡的主謀必須得到懲罰！它的一切，都是我們必須摧毀的目標。】

復讎是空虛的火焰，憎恨之火燒盡了敵人，也燒盡了自己。當焚盡一切后，殘餘的只是蒼白的灰燼。沒有心的黑色機器孤獨地徘徊在荒原上，一切美好與醜惡均化作寸寸劫灰。遠處的火山噴發著黑色的煙柱，赤紅色的熔流緩緩蔓延。大地乾涸，天空中被鉛一般的烏雲遮擋住，陽光再也無法照射到地面……

茶水博士曾經仔細地檢查過陷入植物人狀態的阿童木，他的電子大腦陷入了某種死循環，或者說無窮無盡的演算。這種演算是由於過於沉重的情感打擊而形成的，原有的人格在這種衝擊下開始崩潰、計算，然後一點點地重組。

【這是流淌著黑色污血的骯髒復讎……撒哈特，你沒有反對的餘地。別忘了是誰創造了你。別忘了，你是波斯剩下的唯一一個最高級別的人工智慧！國讎家恨，你沒辦法逃避這份責任！】

茶水博士痛苦地扶住自己的額頭。

身為人工智慧的自己無法反抗創造自己的父親，總有一日，復讎的火焰將會把自己和父親一起燒成灰燼吧。但是在那之前……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會為自己陪葬和_圖_書。

希臘人冷冰冰地說。

這句話始終只在他自己心裏迴響。

「實驗證明，這是我掌握的最有效的方法。只有最極端的負面情感才能夠打破計算的平衡……」天馬博士從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所以我給阿童木用了。」

「感覺？！」亞歷山大哈哈一笑，「盧茨貝爾特博士，人工智慧談『感覺』？太玄學了吧。B方案這種開玩笑的備案就不用當真了，你只要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啊，一切為了色雷斯合眾國的繁榮興盛——多麼美妙的目標啊！下次再見的時候希望你能夠和我探討一些有意義的事，而不是拿一些機器人的『感覺』來浪費我的時間。再見，盧茨貝爾特。」

「……為什麼？」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個動作是挑戰。向土耳其格鬥王布蘭特的挑戰。這兩個在波斯戰爭中相結識的男子漢惺惺相惜，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只要布蘭特打一個電話，伊拉古烈士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一切，立刻趕了過來。

【根據我的計算，握有以極小代價攻克波斯王國的政績。五年內不會有人能夠動搖您的權威，亞歷山大總統閣下。】

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嗎？

「呼……作為公眾人物，很難找到一個暢快吸煙的機會啊，盧茨貝爾特博士。就讓我放鬆幾分鐘吧，如果我們每年花數十億供養的中央計算系統會被煙灰打敗，那我得好好考慮一下預算是否值得了……要知道國會裡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我露出破綻呢。」

天馬博士自顧自地離開了，似乎不想繼續留在這裏觀察機器人的後續反應。他單薄的背影看上去很凄涼，這是一手打造了阿童木的男人，然後又把阿童木拋棄。曾經公開宣傳阿童木是失敗品，機器人永遠也無法擁有人類的心靈。但是當男ｈｔｔｐs://ｍ•hｅtuｂooｋ.ｃom.coｍ孩出事後，他又風塵僕僕地趕回日本，為這個模擬自己孫子的小機器人進行手術……恐怕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確認自己的心意吧。

天馬博士離開三個小時后，躺在研究室里的阿童木睜開了眼睛。

「……什麼情感？」

即使阿童木醒來，這個純真的孩子還能保有之前的潔白嗎？不知他的人格經過這次考驗會突變成何等模樣……

【機房重地，希望您不要吸煙了。】

「不愧是天馬博士……手術技藝完美無缺。」大鼻子圓腦袋的茶水博士走了進來，他全程關注著天馬博士的修補工作，也就是說，這個老人同樣全神貫注了十幾個小時。不光是為了學習天馬博士的技術和手法，更多的是因為他對阿童木的關心。

「……」

他沒有注意到天馬博士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在阿童木之前，他已經實踐過了這種手法。

「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他們最後也就是找到那個機器人頭上吧。到時候等他們打得兩敗俱傷，我們正好撿個便宜。」亞歷山大總統愉快地攤了攤手，臉上的表情相當生動活潑，演講中常使用的親和力活靈活現地表現了出來，可惜對面是一個人工智慧，體會不到他久經鍛煉的肢體語言。

人類啊，真是軟弱的生物。天馬博士自嘲地想道。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實驗室里陷入了死寂。

在黑暗中，玩具熊的身影似乎高大了一些。

「狡詐不算什麼。」伊拉古烈士轉動著自己的關節，「在戰場上，我們學會的是……殺意。」

蓋吉特突然揚起眉毛，他的眼神微微有些渙散，似乎正在和虛空中的某人交流。數秒鐘后，國際刑警的檢察官難掩喜悅地站了起來。

曾經是波斯王國的最高級人工智慧，專心於沙漠地帶綠化改造技術的撒哈特，也即是現在的冥王「和_圖_書普魯托」。黑色的巨人頹然垂下自己的頭顱，魔神般的身軀在陰暗的光線中泛起喑啞的光澤。他無意識地轉過頭，看著工作台上擺著的裝飾性花瓶。瓶中的塑料花常開不敗，透露出拙劣的虛假美感。

這張臉或許是這個世界上知名度最高的一張臉了，名為亞歷山大的中年男人，多年的權勢浸透了他臉上的每一道紋路，在陰影中，他的臉看上去有一種肉食性猛獸的狡猾。

【罪惡需要得到懲處，無辜者的鮮血只有用鮮血才能償還！色雷斯太過強大，我們的復讎只能迂迴曲折地進行……「波拉」已經建造完成，而有能力阻止我們的，只有當年參与了戰爭的那七個機器人。曾經降臨在波斯人民身上的苦難，將百倍償還給色雷斯的人民！】

「憎恨。悲傷。負面的情感。極端的負面情感。」

陰冷的空闊房間，電機發出低沉的嗡鳴聲。一張木頭椅子上擺著一個泰迪熊玩偶。小泰迪熊的脖子上還系著一個白色的領結，看上去人畜無害。

「打算圍攻？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

另一個被負面情感喚醒的機器人……當他不經意想到這個人的時候，天馬博士不自覺地露出了戒懼的神色。如果阿童木也成為那樣危險的機器人……

中年男子毫不在意地用力吸了一口雪茄，暢快地吐出一口煙霧。他坐在泰迪熊對面，隨意彈了彈煙灰，然後用腳底把所剩不多的煙蒂踩滅。

復讎……不能帶來任何東西。

這樣的復讎……有意義嗎？

阿童木。為了挽救你，我不惜化身魔鬼。

【……再見，亞歷山大總統閣下。】

天馬博士陰鶩的目光被鏡片的反光擋住，他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然後說：

在場的三人都參与了波斯戰爭，而在戰場上，這些最高性能的機器人在數以千記的殺戮中不斷被打磨著。最精緻和圖書巧妙的電子大腦讓他們體驗到了與人類情感相當類似的感覺。

茶水博士緊張地問道。他也思考過這種技術的可能性，但是不確定性實在太大，而且很有可能對阿童木的原有人格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所以才沒有進行這項操作。

「……我們在進化。」

我明白了……父親。

「唔……也就是還能連任一次？」似乎被撓到了癢處，色雷斯合眾國的現任總統露出了自得的表情，「說起來，大流士十四世的終審快要開始了吧，總算可以看著這個老對手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真是令人心情鬆快啊。」

「你給阿童木腦中灌入的……是什麼？」

經過了長達十幾個小時的高強度機械手術，天馬博士癱坐在椅子上，用茶送下了兩片提振精神的藥丸。在他面前的手術台上，阿童木的身軀已經徹底修復完畢，但是小男孩依然處於沉眠狀態。

而其中，最黑暗的情感衝動，就是殺意。

「……不值一提。」天馬博士擦了擦自己的眼鏡鏡片，這個五官陰鶩的男人長著一隻鷹鉤鼻，臉頰瘦長，蜷曲的頭髮梳得很整齊。他的眼睛看上去很陰森，一對死魚眼總是牢牢凝視著一點，給人一種極度陰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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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代表的冰冷力量讓人不由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布蘭特臉色冷漠，蓋吉特則皺起了眉毛。雖然希臘人說話比較沖，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發言的確是事實。

【和我計算的預期相比，事態出現了一點微小的波動。】

希臘人頭頂的頭髮剃成了利落的平頭，這個壯漢整個人看上去氣質是非常典型的刻板軍人形象。被稱作希臘「斗神」的伊拉古烈士，在這顆星球上唯一能夠與布蘭特打成平手的機甲格鬥王者，希臘的國寶級機器人。

說到底，沒有人可以把握未來。此刻的動作是對是錯，誰也無法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