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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荊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卡殼，然後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嘆息道：「還是因為力量的增長而有些迷失吧。在我還很弱小的時候，從來不會思考這些問題，那時候的世界很簡單，我可以做的選擇並不多，而我能夠在這些選擇中輾轉騰挪，找到自己的路。而現在，卻是我們眼前的路太多了，我們已經足夠重要，乃至於可以影響整個世界……在這個時候，我反而有些害怕。」

「並不是逃避。」山村貞子把雙手按在蘇無病的肩膀上，「荊是一個很認真的人，我從未見過他會逃避……只是，只是他需要一點時間來處理自己的思考，讓自己想清楚很多東西，然後才能重新出發。」

「謝謝你的忠告。」蘇荊迴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我會銘記在心。」

山村貞子知道蘇荊在做什麼，他在做夢，一直沒有停止地做夢。

黑暗之神嘆息道，像是在讚歎美酒，又像是在讚歎無常的命運。

【我們會有一個了結。】祂重複道。

【這叫做因緣，在奸奇的計算中，這種因緣註定了我們之間，遲早會有一次了結。】

於此同時，他感覺到了另外兩個波長正在他的「附近」。

【你在看什麼？】

「你要，成為神魔了？」

「……是的。」

「我，我嗎？」山村貞子小小吃了一驚，然後便有些尷尬地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這個「蘇蘿」斜睨著蘇荊中的酒杯，就像是在挑釁般，等待著他喝下去。

「很久了。」

「……」山村貞子悄悄地退開了，她知道，蘇荊並沒有懈怠，而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奮戰。這樣，就已經讓她很欣慰了。

色孽用色孽獨有的語氣說，這種語氣並沒有常人所想象的那麼魅惑，反而有些不太好聽，不太完美，用蘇荊的話來形容……他覺得色孽，混沌中孕育出的偉大神明，越來越……人性化了。祂的人格似乎越來越獨立hｔtｐs://wｗw•ｈeｔubｏok.ｃｏm•ｃｏm，有種讓人不安的，獨立感。原先他看到色孽真身的一瞬間，看到的是夢之世界中無數人性碎片的聚合，無數靈魂碎片中凝聚出的怪物。

「貞子小姐，可能這裏需要你去插手。」暮光閃閃笑眯眯地說，「你的力量很適合探索別人的心靈，荊先生可能只是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時間。」

暮光閃閃的講解給了眾人很大啟迪，然後眾人就浮起了一個心思。

「為什麼？」

他端起酒杯。

雖然聽上去很滑稽，但是蘇荊知道他要做什麼。

「謝謝。」

「等著我。」

「安心感。」山村貞子輕輕拍了拍手，「這就是他能夠給人的東西吧。」

「什麼叫狀態比較奇怪？」

蘇荊伸開自己蒼白的手掌，不停地屈伸，「我需要明白自己對這件事的態度，不然我的心就會猶豫，而猶豫，在真正的戰鬥中，就會死。」

路夢瑤搖了搖頭，看著奸奇的邪徽，陷入了思考。

蘇荊長久地坐在現代都市的樓頂，觀察兩個小小的人影，牽著手，背著書包在夕陽下回家。這兩個小孩的身影看上去如此熟悉，讓山村貞子看著都覺得十分心痛。

「不。」蘇荊的脊背動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如果那個混沌之眼，說的都是真的，會造就怎樣的世界。」

「是的，是的。」蘇荊苦笑道，「我當初的確是這樣想的，但是走到現在這個地方，我才發現，我的思維還是沒能脫離凡人的桎梏。每當遇見一件事的時候，我都要思慮再三，這樣做到底對不對，正確，還是錯誤？現在，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千千億億人，這種壓力……太大了。」

然後這個形體就消散無蹤，只剩下蘇荊手中端著的酒杯，提醒他這並不是一個夢境或者幻覺。

「我正在查。」路夢瑤沉吟片刻，她正在飛速檢閱數據，「還好，沒m.hetubook.com.com有致命的大型破綻。不要被它們嚇著，這估計就是他們能夠做到的最大效果，送一個符號進來。用了我留下的一個小破綻，還好，我抓住了它們兩個氣息的一部分……雖然沒什麼用。」

「這是什麼？」

他恍惚了一瞬間，這酒的感覺是歲月與時光的感覺，他就像是一瞬間把自己的人生重新經歷了一遍，所有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所有的吻與旖旎，所有的離別與殺戮，都在自己的腦海中重新經歷了一次。

「誒，這不就和以前你帶我去看的那部電影一樣，『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么？」山村貞子突然想了起來，拍手笑道，「那個時候你還說，這句話只是一個道德枷鎖而已，能力越大，自由才越大。」

【我們是黑暗中的諸神，我們做事不是因為我們的個人意志，而是我們神性的職責。我是色孽，慾望，歡樂，以及愛。如果我不是孕育在這個黑暗的宇宙中，我或許會是一名善良美好的神祇。然而我卻只能在這片黑暗的宇宙中表現出人性的最壞一面，我們的光芒，在黑暗面前顯得如此無力軟弱。】

山村貞子從這個世界淡出，只剩下蘇荊一個人坐在原地，他又回到了這個最開始的世界，看著樓下的兩個小小人影。在看著這兩個小小人影的時候，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憐憫。

【你在這裏坐了多久？】

「祝賀你。」蘇荊把酒杯端到嘴邊，一飲而盡。

【嗯。當然了。】

「倒不能說是挑戰吧，只是……」蘇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那酒的味道現在還在他的神經網路中回蕩，「只是有一件要做的事，需要我去完成。」

等到他從自己的夢境中醒來的時候，路夢瑤的數據宇宙已經一片混亂，兩個邪徽在路夢瑤和蘇蘿的面前分別呈現。

「戰書。」

她的聲音愈發輕軟。

【當然。】

【你的身上，還留ｍ•hｅｔｕｂｏok•ｃｏm•ｃoｍ存著我的魔力。】

一個女人坐在他的身邊，身姿是蘇蘿的，但是眼睛和語氣卻不是。

他還迷失在自己的不同命運中。在多元宇宙中的不同命運可能性，他做夢的時候會散發出一種奇妙的思維波長，讓山村貞子可以安靜地探入他的心靈，觀察他的夢境。

【這不是我們的錯，而是這個宇宙中的靈魂就是如此，我們只不過是忠實地反映這個世界的真實模樣而已。啊，混沌之眼已經和我們全部聯絡過了，親愛的朋友，你們可要小心了。他們的動作，可未必像我一樣，溫柔。】

蘇荊不知道邪神的思念是怎樣侵入約爾曼岡德與數據宇宙的雙重防護，大約是自己的心智在跨越次元宇宙時空的時候，有一絲空隙吧。色孽和自己身上似乎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聯繫，從他第一次前往戰錘宇宙的時候，在他進入色孽神國的時候，這種聯繫就已經在了，在那之後，這種聯繫就讓自己和祂之間存在某種感應。

蘇荊抬起眼睛，黑沉沉的光芒一閃即逝，「我現在知道，混沌之眼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去追隨了。」

一根手指伸了過來，在蘇荊的面容上劃了一下，就像是蘇蘿小時候經常做的那樣。

在這個話題上，眾人都看向蘇無病。男生頓時皺起眉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嘆息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最近狀態比較……奇怪？」

「有點像是被困在某種情境中，無法跨出下一步。」少年搖搖頭，「他的積累的確是在越來越深厚，力量一日千里地增長，但是在本質上卻無法進一步地跨越。在現在的狀態中，他似乎開始尋找人生起來了。」

他站在某地機場的候機室角落，看著兩個年輕人擁抱在一起。

蘇蘿的聲音，哪怕是在最婉轉承歡的時候，也沒有這麼柔軟入骨。蘇荊沒有轉過臉，因為他知道，色孽的眼睛可不是他輕易和*圖*書能夠看見的。

「色孽？」蘇蘿抓住了蘇荊話中的一個破綻，「哥你接到了色孽的挑戰？」

「哼……都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挑戰書了。」蘇蘿伸手從虛空中拉出一柄雙手大劍，一劍斬下，將恐虐的邪徽斬成兩片，「既然想和我打……那我也不能怠慢了，就來跟他打一家好了！」

【是啊，很好吧。我也終於有成為神魔的一天，是真正的神魔，而不是一個亞空間中，無比強大的意識體。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

而現在，他突然不太肯定，這個怪物是否還像是以前的模樣。在祂的深處，似乎有一種偉大的東西正在浮現，這是之前他所沒有在祂身上感覺到過的東西。

「……」山村貞子陪他在夢境中坐下，這個「夢境」是一個窗口，二人並不真正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只是觀察，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在這個似虛而非虛的世界中徜徉。

「另一種命運。」

——————

「事實上，我很久以前就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我為什麼要違逆命運。哪怕我知道一切已經命中注定，還要努力，盡全力地做自己要做的事。如果我真的能夠看見命運的走向，真的知道事件會怎麼發展，我卻依然要試圖逆天而行。我們的自由意志真的存在嗎？需要做的，我就一定會去做……」

你現在感覺不到幸福嗎？山村貞子在他背後問。

路夢瑤拈起一片水晶，奸奇的徽記就在她的面前，由一片水晶組成。而蘇蘿的面前則是恐虐的徽章，黑色的火焰閃閃燃燒，在二人的面前閃閃發光。

看著一百種，一千種人生的可能。

盜用蘇蘿身姿的邪神打了個響指，二人中間就多了兩個酒杯。酒杯中盈滿鮮紅的酒漿，還夾雜著一絲冰冷的血味。

【你信任我，我也有這份回報。】

那個有著蘇蘿皮相的東西伸出手，端起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他把這種選擇的重擔，從每個人身上拿走了。我們在人和*圖*書生中有著無數個選擇，每一個選擇，我們都會承擔一份壓力。悔恨，痛苦……『如果當初我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如果我選擇了那個女孩』……哪怕自詡從不後悔的人，也會偶爾有這種想法。而混沌之眼，把這種壓力與責任全部拿走了。他告訴我們，『我會替你們做出最好的選擇』，你們會得到最好，最正確的命運，你們再也不必為此而心驚膽戰，不用再痛苦下去了。」

「是的。只要跟隨他，就會活得很輕鬆，不用再苦惱，去除了一切的煩惱。這麼一想的話，這位混沌之眼還真是舉世無雙的大聖人呢。」蘇荊笑了笑，「我在思考，試圖突破這片他為人們構造出的世界，試圖從這裏掙脫出去。本能告訴我，這個世界一定有某種破綻，但是單純的『自由』並不是理由，我得找到一個突破的界限，一個我能夠抓住的鑰匙。」

這段時間里，蘇荊開始深居簡出，甚至不在眾人面前露面。如果進入路夢瑤的數據宇宙中，倒是可以看見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地進行沉思。和他說話，他也會答應，和他進行訓練，他也會認真戰鬥，但是總覺得他身上丟失了一點什麼，還失陷在另一片時空。

「蘇先生，以及路小姐他們，已經走到了什麼程度？」

「它們是怎麼進來的？」

「位面旅者中，沒有第四個能夠和我們相提並論的高手了吧。」路夢瑤冷冰冰地說，「其它人很好，但是還沒有強到能夠跟邪神正面作戰的程度，這個是我的判斷。」

少年苦笑了幾聲，然後伸開雙手，「自從看到了多元宇宙中的不同命運后，蘇荊就開始陷入沉思，開始對自己的命運進行反思。樂觀一點地看，他就像在進行哲學上的思辨，然而悲觀一點地看，我覺得他像是有點懦弱和逃避。」

「阿瑤和姦奇，蘿和恐虐，我和色孽……還有一個呢。」蘇荊皺眉道，「還有一個納垢呢。」

「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