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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接流水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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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賽舟

二、賽舟

各條彩舟皆裝飾華麗,尤以正中間那條更是氣勢恢宏,前安龍頭,後置鳳尾,雲旗獵獵。容州城太守在彩台之上親頌祭文,以祈求今年容州城風調雨順,境泰民安。
見他上樓,惠兒嬌笑著迎了上來:「琮哥哥,恭喜你,真是太威武了!」
簡璟辰不由暗暗訝異:世琮到哪裡找來這麼一位高手,似是未曾見過。
「哦?月姨請說。」
慕世琮一面走向簡璟辰,一面望向樓梯,那道青影已悄然消失,他忙向簡璟辰微微拱手:「四哥,您稍等片刻,回頭咱們再敘話。」說著匆匆追了下去。卻見樓下人頭攢動,眾人皆以崇敬仰慕的目光看著他,早已不見了那個青色身影。
「四哥您還不知,我豈是願意這般行事之人,只是父王吩咐,不得不從罷了。」
簡璟辰想起一事:「對了,世琮,四哥正要問你,今日助你那舵手是何許人,身手似是相當不錯,可是你府中新進之人?」
紫衣巷是容州城青樓集聚之地,此時尚是正午,青樓女子仍在擁被高眠,巷內一片冷清,藍徽容行到巷中一扇紅漆大門前,舉手輕拍,過得一陣才有一人掩嘴探頭:「什麼人,這麼早找姑娘?」
行得一陣,她心中暗起警惕,借低頭整理腰間佩玉,眼角餘光掃見一名錦衣大漢若即若離跟在身後,正是先前在橋上與自己交手數人之一。
「小侯爺,那處就是乘風閣了。」郭太守陪笑望著這位清冷的小侯爺,縱是艷陽高照,也覺如卧寒冰,瑟瑟不安。
他迅即跳下馬來,隨從之人忙紛紛下馬,湧入乘風閣,當前驅散圍觀人群,簇擁著他上了二樓。郭太守更是親帶衙役在樓下擋住如潮人流,維持秩序。
藍徽容憶起鄰桌那青年公子氣度雍容威嚴,惠兒又口口聲聲稱那小侯爺為『琮哥哥』,知他們來歷不凡,想起母親生前勸誡,心中暗凜,雖不知那青年公子為何要派屬下跟蹤于hetubook.com•com自己,卻也知來者不善,稍稍思忖,便轉入了紫衣巷。
眼見東風橋已不過數丈距離,那舵手忽然仰起頭來,一聲勁喝,握住舵漿的手如蒹葭臨風起伏,舟頭輕擺,舟行如飛,藉著後面彩舟湧來的水波之力,瞬間衝過了對手,勁涌的水浪還將對手沖得向右偏去,小侯爺的鼓點也恰如此時暴然激烈,其餘漿手放聲齊喝,彩舟猶如水上流星,在岸上萬眾的歡呼聲中,瞬間便沖至東風橋前。
薰風由窗間鼓了進來,帶來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閣下路上行人紛紛向翠葉橋涌去,惠兒依在窗前,大笑著回頭:「辰哥哥,琮哥哥過來了!」
「前幾日,藍家那花花三少,你那三堂兄在我這處留連,醉酒後說出大老爺和大夫人正商量著將你嫁給新州太守做二房。」
藍徽容心中稍稍有些煩亂,明月知她所想,取過桌邊琵琶,纖指輪飛,如輕雲暗涌,又似薰風入弦,碧紗窗下泉水叮咚,濃蔭林間藤蘿滴翠,藍徽容頓覺神清氣爽,待明月一曲彈畢,燦然一笑,站起身來:「月姨,您放心,容兒自有應對之法,總不能讓他們把我欺負了去,容兒正想去蒼山霧海,塞外大漠去看一看呢!」
想起父王臨行前的吩咐,他緩步至窗下桌前,執起酒壺,聞了一下,正是『青葉酒』香,他斟滿月瓷酒盞,靜靜灑于窗前,默立片刻,又走回至簡璟辰身旁坐下。
心事已了,她聽得樓下喧嘩之聲,不願再呆在這處,站起身來,見數十名隨從打扮之人蹬蹬上樓,忙從鄰桌那十幾名錦衣大漢身後悄然而過,乘眾人紛亂之際下樓而去。
「容兒,從理字上來說,他們所做無可指責,你現在是孤女,父母雙亡,自然是由大伯父來決定終身大事,他們為奪你父親遺產,想的便是要儘早將你嫁出去,到時只需稍稍打發點寒薄的嫁妝,三和_圖_書老爺的田產和古董字畫便會盡數歸於他們了。」
藍徽容面色微寒:「他們敢?!」
藍徽容默然看著那小侯爺彩舟盪至岸邊,飄然上岸,萬眾簇擁,忽然心頭一酸:母親,今年是潭州來的小侯爺拔了頭籌,您看見了嗎?母親,您放心吧,我自會替您灑上一杯『青葉酒』的。
簡璟辰見他眼力如此高明,想起這青衫公子先前在橋上的身法及招式,心底疑惑越來越重,一時忘了去看河面賽事。
「四哥,方才坐于那桌之人,您可曾看清楚?」
藍徽容端坐于桌前,放眼望去,見那頭束金帶的小侯爺正立於最中間那條彩舟之上,親操擊鼓,手中鼓槌如疾風暴雨,與舟上眾漿手『唉嗨』聲配合,極富韻律,在震天的鑼鼓聲和吶喊聲中傳入藍徽容的耳中,她不禁稍稍偏頭,眉梢輕揚,似在那小侯爺的鼓點聲中聽到金戈之音,隱如刀劍鏗鏘,又似有大漠悲風,捲起戰馬嘶鳴。
藍徽容見那小侯爺下了翠葉橋,策馬往乘風閣而來,便舉起酒杯灑下『青葉酒』,心中默念道:母親,今年這杯酒我替您灑下了,明年,我會再來的。
明月忙輕拍她的雙手:「容兒,你切莫這樣說,雖說是藍家的大老爺和大夫人將我推入火坑的,但如果當年沒有你偷出家裡的值錢字畫將月姨贖了出來,又暗助月姨買下了這間明月樓,月姨哪有今天,這條路是月姨自願走的,你不用擔心了。倒是容兒你,三老爺和三夫人都不在了,你孤身一人呆在藍家,那幫子勢利眼們又不待見你,你到底有何打算?」
藍徽容輕嘆一聲:「月姨,我有武功,不怕她們欺負,只是母親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說當年落難時蒙藍家收留,父親又對她有再造之恩,叫我千萬不要負了藍家,又說外面世事險惡,不如做一個規規矩矩的世家小姐,安安份份地嫁人,我不是不想離開藍家,可一想起母https://m.hetubook.com•com親這番話,便又留了下來。」
這扣人心弦的一幕看得岸邊萬眾群情激動,『小侯爺』之聲震天動地,那少女惠兒更是手舞足蹈,興奮得無以言狀。
慕世琮抬頭望去,眉頭輕皺:她怎麼會在這裏?一時有些猶豫,還要不要上這乘風閣。忽見惠兒身側,青袖在空中揮過,一杯清酒于窗前灑下,又倏然收了回去,卻見不到執酒之人身形面目,只是這一袖一灑之姿態,令慕世琮心頭一驚。
簡璟辰眼中閃過冷冽之光:「沒事,只是在京城呆久了,帶惠兒出來走一走,世琮你呢?今年怎麼有這等閑情雅興來參加這賽舟節?」
作者有話要說:有朋友問此文是不是東流水的續集,不是,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是為了紀念流水群的朋友們,所以取了這個名字,當然,『青山接流水,流水映明霞』也是某樓夢想中的生活。
容州賽舟節,本是民間賽事,卻不料今年這以文才武功、孤傲絕世之名聲震東朝的小侯爺親來參賽,著實讓他捏了把汗,幸好今日小侯爺拔得頭籌,不然自己可要寑食難安了。
慕世琮在道側群眾的熱烈歡呼聲中策馬到了乘風閣前,稍稍抬頭,閣前匾上那幾個溜金大字『乘風閣』撞入眼帘,心中微微一動,正待細看,頭頂傳來一個清脆興奮至極的聲音:「琮哥哥!」
小侯爺慕世琮此時換回紫色輕袍,卻已取下頭上金帶,任被河水濺濕的烏髮在南風中飛揚,輕策身下白駒,面色冷森傲然,在容州太守的陪同下過了翠葉橋。
「唉,容兒,三夫人的心意我領了,但容兒,當年蒙你將月姨救出煉獄,月姨便曾發誓,要戲盡天下負心男子,也要幫助被逼至絕路的可憐姐妹,明月樓一日開下去,這幫姐妹便一日有容身之處,明月樓若是不在了,這幫可憐的姐妹無處可去,又要散入其他青樓,你想想,豈不是又要將她們hetubook•com•com推向火坑?」明月輕嘆道。
明月含笑凝望著她:「好容兒,月姨相信你,當年你才十歲,便有勇氣來救月姨,又豈是尋常女子。真有那麼一天,只望容兒多多珍重,時常捎個信給月姨,再尋個知心的人,好好的過你任情洒脫的人生,月姨便心滿意足了。」
簡璟辰微笑道:「我也是今日方到,一來就見世琮你大顯神威,實是給了四哥我意外之喜啊。」
兩人執手相視一笑,藍徽容道:「月姨,門口有個來歷不明的人跟了我很久,我從後門出去,您幫我到前門拖住他。」
她輕分擁擠人群,出得乘風閣,轉入了水井巷,想起先前小葉子所言,也覺太久未到莫爺爺處,便穿街過巷,向城西步去。
藍徽容剛轉過前堂,一個綠衫美婦迎了上來,拉住她的手笑道:「容兒,剛從乘風閣回來吧,快進來陰靜一下,別曬壞了。」
眼見小侯爺彩舟在水面上微微一斜,似是舵手用力不勻,電光火石間旁邊那條舟便超出了半個舟身。惠兒『唉喲』一聲猛拍窗框,跺腳道:「琮哥哥哪裡找來的舵手,這般無用!」
炮聲響處,萬眾齊喝,一時間,河面鑼鼓鏗鏘,飛槳劈浪,去渡如飛,十余條彩舟直撲向東風橋終點。
待看清門前所立之人,忙彎腰道:「公子,是您啊,快請進來,月媽媽正在念著您呢。」
鄰桌,惠兒緊緊揪住木窗一角,極力探頭,小臉漲得通紅,放聲高呼:「琮哥哥加油!」眼見小侯爺彩舟與其右邊的一條彩舟齊頭並進,雙足急跺,恨不得直衝上彩舟替那琮哥哥助上一力方好。
「夫人說得也有道理,只是容兒,你學得一身武藝,心性又素來高潔,藍家那缸子污水豈是你長留之處,再說了,前幾日月姨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聞。」
彩舟舟頭堪堪沖至東風橋下,那小侯爺身形原地拔起,飄逸難言,探手摘下橋上綵球,又在空中輕輕轉身,落於彩舟舟尾,與那和-圖-書舵手並肩而立,麗陽映著波光,襯得二人如天神一般。
岸上,萬千民眾隨著彩舟放步追趕,高聲吶喊,瞬間便已到了乘風閣前。
徽水岸邊,萬頭攢動,人聲鼎沸。十幾條彩舟打橫排開,列如雁陣,輕漾著停在起點綵綢前。
簡璟辰透過窗角望向河面,目光卻凝聚在了小侯爺彩舟舟尾的那名舵手身上,只見他在這激烈時刻,端坐舟尾,意態悠閑,手腕也不見如何用力,便搖動大漿,雖是勁裝打扮,卻好似衣袂御風,月華當空。
簡璟辰卻看得清楚,微微一笑,眼角餘光瞥見鄰桌那青衫公子也是微微一笑,眼中如有寶石生輝,瞬間眼帘垂下,光華斂收。
慕世琮只得轉身上樓,走至簡璟辰身側坐下,側頭望向窗前桌上擺著的兩碟冷盤和一杯清酒,心中漸涌疑雲。
慕世琮停住腳步,面上冰雪消融,淡淡笑著轉過身來:「四——哥,您怎麼也到這容州城來了,也不通知小弟一聲。」
他目光急掃向閣內,一個青影正沿樓梯而下,慕世琮忙追了過去,忽聞身側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世琮,多日未見了。」
慕世琮看都未看她一眼,直奔窗下桌前,已不見了方才那道青影,只餘一個月瓷酒盞,散發著冷洌的『青葉酒』香,桌上兩碟冷盤,正是『青梅酥爪』與『荷葉香絲卷』。
藍徽容與她在小花廳坐下,凝望著她略顯疲倦的面容:「月姨,嵐兒也不小了,您又不缺銀子,趁早收手吧,母親她,臨走前十分放心不下您和嵐兒。」
「似是一青年公子,面貌如何,我也未曾看清。怎麼了?」簡璟辰不由有些訝異。
慕世琮轉過頭來,恢復清冷神態:「沒什麼,可能只是巧合罷。」他正顏道:「不知四哥到這容州城來,可是有何要事?」
藍徽容默然不語,過得片刻輕聲道:「月姨,是我們藍家對不住您。」
簡璟辰右手輕擺,止住惠兒欲說話之勢,含笑道:「世琮,在看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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