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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東流水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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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只教此身鋒刃休

四十、只教此身鋒刃休

這時有正有音已將蕭慎思扶了起來,見清洛居然與燕皇有如此淵源,又知想趁隙突圍不太可能,便圍了過來,五人並肩而立,望向燕皇。
林歸遠心中暗嘆:罷罷罷,今夜大家就死在一塊吧。只是燕皇,我林歸遠死之前也要搏上一搏!他強提全部真氣,運起一股奇特的氣漩,貫注于劍身之上,斜飄著刺向燕皇。
「為什麼?」
那燕皇面上帶笑,淡然中逐漸逼近兩人,他分出小半力量逼住林歸遠,大半內力則攻向清洛。清洛漸感有些吃不消,只得盡全力使出義母所授劍術,苦苦支撐著。她心頭隱隱覺得,這燕皇雖是以袍袖與二人拆招,但揮出來的卻都似是無窮劍氣,凌厲逼人,而且這劍氣竟似與自己所習劍谷劍氣十分相似,慢慢地,一個念頭浮上了她的腦海。
那是一片孤傲的白,彷彿不屬於這個塵世間。縱使是在黑夜,縱使火光明明暗暗,縱使霧氣迷漫,那白色依然如劃過夜空的流星,直落入每個人的心底。
燕皇冷笑一聲:「今天你們誰都別想出去!」捲起地上一把長劍,刺向清洛咽喉。
清洛感覺到大哥的身軀向自己倒過來,他口中熱血盡數噴在自己的身上,心中便如被利劍割過一般,茫茫然扶住蕭慎思傾倒的身體,想呼又呼不出聲,覺得此刻他的身體是如此沉重,自己就是使盡全身的力氣也無法將他撐住,兩人一齊倒落在地上。
蕭慎思被燕皇一擊,感覺五臟六腑都已移位,生機好似也已斷絕,朦朦朧朧中看到清洛哭泣的面容,慘然一笑:「三弟,不要哭,快逃!」說著便昏死過去。
清洛跪在蕭慎思身邊,緊緊的將他摟住。淚眼中見蕭慎思面色慘白,嘴角不斷有鮮血湧出,悲痛欲絕,身體抖動得如秋風中的落葉,哀聲呼道:「大哥,大哥!」
只聽「嗆啷」一聲,卻是燕流光手中長劍掉落在地,他面上露出恐懼之色,喉頭「啊啊」作響,雙膝一軟,跪落於地。
燕皇左手袍袖呼呼揮舞,接下林歸遠這一招,林歸遠終承受不住他強大的內力,連退十數步,將手中長劍m•hetubook.com•com拄于地上,方穩住身形,但已面色慘白,昏昏欲倒。
林歸遠和有正有音見狀悲呼一聲,發瘋似的沖向他二人,卻又被燕皇逼了開去。
林歸遠和李清洛雖正與燕流光鏖戰,卻也看得十分清楚,兩人心下焦急,拼盡全力逼退燕流光,縱回到蕭慎思身邊,呼道:「大哥,怎麼樣了?」蕭慎思再噴出一口鮮血,苦笑著搖了搖頭。
燕皇「哦」了一聲,清冷的聲音響起:「你設局謀殺皇弟也是迫不得已嗎?」
燕皇袍袖大力一拂,逼退林歸遠,傲然一笑:「小姑娘倒是不笨,只是公孫影那丫頭沒告訴你要尊敬長輩嗎?」
那燕皇似對清洛有極大的興趣,向她問道:「小姑娘,朕正想問你,你的劍術是誰教你的?」清洛只是咬牙支撐著,並不回答。
燕流光癱軟在地,望著燕皇喃喃道:「父皇,求您告訴孩兒真相,我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
那邊燕皇卻不理會眾人,默然站在燕流光身前,低頭看著正磕頭不止的燕流光。燕流光額頭鮮血直流,卻仍不敢停下來,口中泣道:「父皇,兒臣也是迫不得已,還請父皇寬恕!」
林歸遠被燕皇逼退,又見清洛失魂落魄的樣子,忙躍了過來,關心地問道:「三弟,怎麼了?你認識他嗎?」
清洛被他奪去手中短劍,又見他如此艷絕人圜的一劍,登時張大了嘴,心中巨鼓齊擂,數十種聲音在腦中閃過:義母所述往事,大哥所述燕皇之事,燕流光的名字,靖南山流光塔前所見所聞,燕流光所使劍術,燕皇所使的這一招,層層在她眼前掠過。她全身發顫,手指抖著指向燕皇,半天方叫出聲來:「燕行濤!燕行濤!你是劍谷的燕行濤!」
燕皇眉頭一皺,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蕭慎思也知到了危急時刻,但此時除了林歸遠,其餘諸人皆身負有傷,先前戰一個燕流光便已十分吃力,何況現在多了一個身手高絕的燕皇。如果貿貿然突圍,只怕會死傷殆盡,只能先穩下來,看看形勢再說。想到此節,他壓低聲音說https://m.hetubook•com.com道:「大家聽著,別急著動手,如有機會走一個算一個!」
蕭慎思心念電轉,兩次與這白衣人見面,均是被他一拂之力震懾,其武功之高、內力之強世所罕見,今又在此出現,難道?這白衣人那日在流光塔前所說之話、燕流光此刻形狀齊齊撞入腦海,不由心臟劇跳:難道,難道他竟是?
那白影輕嘆一聲:「孽障,孽障!」也不見他如何邁步,身形便已到了院中,飄到燕流光身前。
燕皇怒喝一聲:「你這丫頭,倒是狂妄得很,也好!今天既然你認出了朕,為免劍谷之人知曉,可留你不得了!」說著以掌為劍,向清洛胸口擊來。
那白影立於牆頭,便如白雲出岫,皓月當空,飆揚絕世。
燕皇猛然睜開雙眼,眼中爆出耀眼的光芒,低喝道:「都給朕留下來!」雙袖齊舞,一袖揮開林李二人攻來的劍勢,另一袖捲起燕流光掉落在地上的長劍,風雷之聲響起,長劍如疾光閃電直追向剛被拋起的蕭慎思。
清洛聽言心下難過,自己終是拖累了大哥,不由暗下決心:等下就是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將大哥護送出去。
有德有正有音見狀急撲向蕭慎思,合力將他接下,卻被他倒射之勢帶得連退幾步,方站穩身形,三人心下驚駭無比:世間竟有如此內力?
清洛收起心中驚駭和恐懼之情,望向燕皇答道:「前輩,我的劍術的確是公孫義母所授,只是我現在也不知義母去了哪裡。但我知道,這十多年來她一直在尋找您和菁菁公主。」
就在這時,院門吱呀打開,走進兩個人來,一人雍容端莊,一人活潑明麗,正是那燕后和小公主燕慕若。慕若見燕慕華呆立於迴廊之下,不能動彈,忙奔了過去替他拍開被封穴道,燕慕華全身一震,吁出一口長氣道:「父皇,母后,您們總算來了!「
清洛一邊哭一邊拚命的搖著蕭慎思的身體:「大哥,大哥你撐住,我要救你出去!」
這句話傳入眾人耳中,便如一個晴天霹靂,除了蕭慎思稍有思想準備,其餘幾人均倒抽了一口涼氣,和*圖*書心頭便如壓上了一塊巨石:原來這武功絕世的白衣人竟然就是燕皇,看來今晚危矣!
林歸遠卻見那燕皇雙腿被燕流光抱住,情緒正處於波動之中,知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稍縱即逝,拉了一下清洛的衣袖,使了個眼色。清洛收起思緒,心領神會,兩人齊齊將蕭慎思往有德等人懷中一推,喝道:「快帶大哥走!」劍身相擊,清光迸現,向燕皇撲了上去。
燕皇雖將他擊開,卻也被他劍上傳來的這股奇怪的氣漩擊得全身一震,但此時他手中長劍距離清洛的咽喉已只有一寸之遙。
燕流光聽言頓時陷入極度絕望之中,仆坐于地,眼中淚珠滾出,喃喃道:「父皇,是兒臣的錯,是兒臣錯了!」燕皇看著他極度惶恐的樣子,想起他幼時天真可愛的模樣,不禁心下惻然,緩緩搖了搖頭。
燕流光卻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撲到燕皇腳下,泣道:「父皇,是孩兒的錯,孩兒自知萬死難贖己罪,但孩兒今日只想聽父皇您告訴我真話,孩兒到底是不是,是不是您的親生兒子?!」
燕皇幽幽地說道:「小丫頭,你別怪朕,怪只怪你認出了朕!」手形晃動,再度攻向清洛胸口,清洛似被一張巨網罩住了一般,無法動彈,林歸遠拚命刺出的一劍也被燕皇右手化于無形,眼見清洛就要被燕皇擊中胸口,一旁的蕭慎思突然撲了過來,燕皇那勢如破竹的一掌重重地擊在了他的背上。
那白影幽幽地嘆了一聲,籠著漫天霧氣的袍袖輕輕一拂,蕭慎思頓覺有驚濤駭浪向自己撲過來,又似有無數座大山當頭壓下,疾風撲面,呼吸也似停止,真氣被塞于體內,只是本能地用劍一擋,「轟」的一聲,長劍脫手,噴出一大口鮮血,向院中倒射回去。
有德等人醒悟過來,忙齊手抓住蕭慎思雙肩,再度將他向牆外拋去。
清洛沒想到他突然變臉,一時愣住。蕭慎思、林歸遠、有正、有音四人齊聲暴喝,招數遞出,護住清洛,但覺那燕皇雖是一雙肉掌,卻鋒利無比,眾人中只林歸遠一人尚手中有劍,其餘三人和他掌力相觸,有音有正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被震落開去,所幸他二人卸去燕皇攻來的大部分掌力,蕭慎思和林歸遠都只是身形晃了一晃。但蕭慎思先前所受內傷太重,又噴出一口血來,神智也逐漸有些迷糊不清。
燕皇淡然道:「公孫影那丫頭的劍術都是朕閑著無事時教給她的,這一招『皎月當空』更是當年她陪著菁菁看朕練武時所學,谷中只她一人學會,你既會這一招,自然是她教你的了。原來小姑娘是她的義女,只是不知影丫頭現在去了哪裡?」
清洛身形一晃,喃喃地道:「原來你就是燕大公子,你怎知我的劍術是,是公孫義母所授?」
電光火石之間,有德本能的使出全身的力氣撲上去,利劍「哧」的一聲穿入他的胸膛,將他帶出數十步,又將他深深地釘在了院牆之上。有德雙目圓睜,吐出一口長氣,脖頸一歪,溘然長逝。
他的面目隱在重重迷霧後面,但眼底的滄桑冷清之意卻剎那間投入蕭慎思的心頭。蕭慎思被他眼神一映,血脈彷彿也停滯了一下,但他終究久經沙場,並不慌亂,懾定心神,喝道:「讓開!」在空中劍舞蒼黃,逼了過去。
燕流光額頭汗如雨下,五官極度扭曲,猛然叩下頭去:「父皇,父皇,求父皇饒恕兒臣!」
「因為你是朕在靖南山流光塔附近撿來的!」燕皇閉上眼睛回憶道:「那時候朕剛剛失去嬌妻愛子,思念成狂,頭腦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有一日在流光塔附近的樹林里見到你被遺棄在地上,恍恍然中認為你就是朕那失去的孩兒,便將你撿了回來,帶在身邊。糊塗時便叫你兒子,清醒時便明白你的歲數與朕的親生孩兒終究不對,但那時已將全部的父愛傾注在了你的身上。就這樣帶著你在江湖上飄飄轉了一年多的時間,心疾慢慢的好了,卻已與你有了深厚的父子之情。」頓了頓他又說道:「後來朕遇到了你母后,不方便再帶著你,便將你寄養在一戶人家,直到求得你母后諒解,在你四歲時將你接了回來。朕和你母后一直將你視如己出,沒想到你今日,唉!」
燕皇聽到清洛提及菁菁公主,忍不住hetubook•com•com長嘆了一口氣:「當年流光塔一別,朕也不知妹子去了何方,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她的音訊。影丫頭既護主不力,肯定不敢回谷,待朕找到她,要好好算一算她棄主而去的這筆帳。」
清洛聽得心驚膽顫,忍不住道:「你只怪義母棄主而去,可如果不是你違反谷規,離谷不回,你妹子怎會以纖弱之身行走江湖,尋找於你?」
有正有音悲呼一聲「有德」,卻仍向燕皇撲了過去。那燕皇雙腳輕輕一振,將燕流光踢落一邊,雙袖齊舞,便如風雷乍起,波濤叢生,一股股強大的力量將眾人壓得透不過氣來,過得幾招,有正有音先後被掃落開去。林歸遠和李清洛雖靠兩人劍身相擊傳來的力量苦苦支撐著,卻也是危在旦夕。
燕皇嘆了口氣,抬頭望著夜空道:「也怪朕,從小寵你太甚,又因為種種形勢將你捧至高位,今日父皇便告訴你實話:你的確不是朕親生的,你可知,朕為何要替你取名流光?」
有德向後倒飛之時,肩部撞到半空中的蕭慎思,蕭慎思感覺一股大力撞中左肩,真氣渙散,跌落在地,再度吐出一口血來。
他這番話說出來,燕流光終於徹底崩潰,撲上去抱著燕皇的雙腿嚎啕大哭。李清洛聽得燕皇的說話,心中本已壓下去的疑團愈來愈大:燕皇,燕離,靖南山,流光塔,燕流光所使劍術,燕皇是前薊國的駙馬,這一個個線索從腦中掠過。
燕后緩步走到燕流光身前,嘆道:「光兒,你縱不是你父皇親生,也是由他一手撫養成人的,你怎可如此對待自己的兄弟?」
這時,院中火光照映在他的臉上,蕭慎思等人看得清楚,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眼見這白影孤標出塵,清絕落寞,赫然竟是他們三個月前在靖南山流光塔前見過的那個神秘白衣人。
再看得十幾招,燕皇朗然一笑:「小姑娘學得不錯,只可惜功力淺了點,這招『皎月當空』可不是這麼使的,看著!」說著袍袖一卷,將清洛手中短劍奪了過來,再一迴旋,短劍如利箭般射了出去,劃出一道燦爛的光芒,深深沒入院中一顆大樹的樹榦之內,僅余劍柄留在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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