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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也想念我

作者:沐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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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生死離別

第四十五章 生死離別

抓住被角的手驟然僵住,怔怔的簡諾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以往的口齒伶俐居然無從發揮。
終於,她低下頭,將臉埋在雙膝間,痛哭失聲。
心急的簡諾無暇解釋什麼,在打不通郜馳手機的情況下匆匆離開了醫院。她沒有想到,在她走後袁淺析居然走進了病房質問自己的母親:「我才是你的女兒,為什麼你那麼疼她卻不肯幫我?我愛郜馳,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難道這也錯了嗎?」
零下十幾度的低溫,身上僅穿了件黑色襯衫,外罩深色外套的郜馳以時速一百四的高速將連夜回國的袁啟成從機場接來,得以讓分離了二十多年的兩人見上了最後一面。
「啟成就是因為這個才回的美國吧?」並不知道袁啟成匆匆趕回美國的真正原因,林雪心如此猜測。
她推開病房的門,被郜馳摟住的瞬間眼裡漫過淚水,啞著嗓子說:「找不到淺析……」
「是啊。」簡諾鬆了口氣,順著她理解的意思說下去:「之前郜馳為了買回竹海調不出資金,這次有個機會可以緩解他的資金壓力還有餘地幫姨夫,現在正忙得不分白天黑夜,整天盯著那些金融數據遙控指揮呢,聽說他的助理和操盤手被折騰得有點人格分裂了……昨天和我通電話的時候還說讓你別怪他,等忙過這幾天就來看你。」輕鬆的語氣讓人覺得什麼事都沒有。
幾分鐘之後,林雪心的雙手自袁啟成腰側無力地滑下來,垂下眼眸恬靜地笑著沉睡在愛人的懷裡。
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極速的衰敗和精神的委靡,病重的女人輕聲說:「小姨不是灰心,只是,太累了……」她定定看著窗外飄雪的天空,極目所及,只有漫天漫地的冰冷與寂寞。二十年漫長的等待,她像是處在浮華的半夢半醒之間,恍惚著痛,清醒著也痛。
或許有意與沉重的話題呼應,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變得暗沉起來。不一會兒,潔白的雪花緩緩地飄灑墜落下來,默默地向大地以身相許,像極了故事中的男男女女對於愛情的義無所顧,毅然決然。
袁淺析的叫囂證實了林雪心原本並不確定的猜測。想到這段時間以來親生女兒有條件的陪伴,她失望到極點。
簡諾的眼晴有點濕,她輕輕地點頭又莫名和_圖_書搖頭。
那天,林雪心的精神很好。簡諾看到的唇邊始終掛著笑,聽著她說:「淺析說啟成美國公司有事,過段時間會回國。」時,她也笑了,覺得再大的犧牲也值得。更何況,她還擁有郜馳的愛,該滿足的。
心底有樣東西沉甸甸地壓下來,她忽然哽咽:「小姨,你不能灰心啊,你不可以放棄……我這就去找郜馳,讓他聯繫姨夫,好嗎?」
兩人之間具體的談話內容簡諾不得而知,只是後來聽到有護士議論「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兒?居然咒自己的母親,太不像話了。」她哭了。
之後一段時間袁淺析每天都來,她的態度一般都是淡淡的,話也很少。像例行公事般陪林雪心到花園曬太陽,始終不親熱。知道她一直沒有叫一聲「媽媽」簡諾心裏很難受,再想到她能如此頻繁地來看小姨不是因為母女連心的感情,而是因為郜馳偶爾攜「未婚妻」出席宴會才產生的結果,更覺傷感和心疼。但看到林雪心溫暖的笑臉,又覺得這樣的假象總比殘酷的真相好些,於是,只是沉默。
「如果現在進行的這筆交易不出意外我可以不必回美國就能解決袁先生公司的危機。所以,安心照顧小姨,不用擔心我會走。即使交易不順利,我也不會丟下你不管。」郜馳親了親她的額頭,俯在她耳邊以低柔磁性的嗓音對她說:「我只答應不見面,不過我打電話你要接,讓我知道你好好的,行嗎?」
駱羿恆永遠忘不了那個午後。
當肖鵬獲罪入獄,簡諾素凈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她只是安靜地與許久未見的郜馳擦肩而過,彷彿是兩個陌生人,但她心裏再清楚不過的記得那日他抱著她說:「如果你不接電話,我答應的不見面即時作廢。」的話。
郜馳覺得失落。他發現,他已經太習慣女孩的依賴與撒嬌。沒有簡諾,他不行。
與簡諾的目光擦過,袁淺析走到病床前淡淡地說:「聽說你身體一直沒好,我來看看你。」
這天,做完化療的林雪心極度虛弱,休息了很久才終於有力氣說話,她問:「小諾,最近怎麼沒見郜馳?你們怎麼了?」在自己住院期間,該來的人都來看望過,惟獨郜馳很久沒有出現了,沉和_圖_書浸在母女團圓的幸福感中的林雪心冷靜思考後終於意識到事有蹊蹺。
彌留之時,林雪心倚靠在丈夫懷裡,虛弱地說:「啟成……我想……淺析……想聽她……叫我……叫我……」這就是母親,無論子女犯了多大的錯,永遠可以無條件地去原諒。
簡諾抬頭看他,欲言又止,又聽他說:「既然小姨病了你就多陪陪她,不過要注意休息,按時吃藥。我最近會很忙,不見面就不見面。」前一句體貼地像是安撫,后一句竟有著賭氣的意味。
簡諾哭了,她說了句:「我去找郜馳。」便跑出了病房,腳步踉蹌下差點撞在袁淺析身上。她面無表情地站在走廓里,從冷凜目光可以判斷已將她們的談話盡收耳里。
在生命的最後,林雪心等來的只是頭臉是雪,一身濕冷的簡諾。
眼淚大滴大滴滾落下來,左胸口的絞痛有如剜心一般。望著眼前那張明艷卻又有些猙獰的臉,林雪心根本不敢相信那竟是自己的女兒。她咒罵的話遠比袁啟成二十年的杳無音訊更讓她疼,疼得喘不過氣。
看著她的眼晴,林雪心深深呼吸,語重心長地勸:「淺析,你缺少真心的笑容,讓人感到很冷。聽媽媽的話,對於郜馳,不要再強求了,他根本不可能屬於你……」
事情只能暫時這樣了。為了了卻林雪心的遺願,讓她在生命的最後與女兒共享天倫之樂,簡諾不能和郜馳見面。但郜馳相信,被擱淺的僅僅是時間,而不是他與簡諾的愛情。
後來簡諾回想起那段時間才猛然發現袁淺析有許多不同尋常的表現。有時她心情莫名地好,會破天荒地留到傍晚才離開,臨走前和簡諾親熱地閑聊幾句,甚至主動幫她去取過止痛藥。當時注意力完全放在小姨身上的簡諾自然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直到她覺察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連他都找不到的袁淺析,簡諾又怎麼能找得到呢。郜馳別過臉,將脆弱的女孩摟進懷裡。
「小姨……」簡諾急切地想解釋什麼,下一刻手已被林雪心握住,藉著她支撐的力量掙扎著坐起來,倚靠著床頭望向窗外,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空洞。
「他出國以後我給他寫過很多郵件,但是全被退了回來……」慘白的臉上劃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難以銘狀的悲傷,林雪心的眼中落下一滴淚,說出的話有些語無倫次:「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女人可以把一個男人的心傷得這麼重……他不知道我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站在雨里雪裡折磨自己,只是乞求他的原諒……如果我知道這樣的幫忙足以毀了我們的愛情,我寧可他破產……我不怕和他一起吃苦,真的不怕……可是,晚了,都晚了……」她對袁啟成的愛與思念,沒有因為距離變得遙遠,始終都是切近而深濃。
簡諾以為她想睡一會兒,正準備給她蓋被子,又聽林雪心忽然說:「我和你姨夫和淺析的緣份還是太淺了,不管怎麼拽著他們不放,已經不可能走得更遠了。」伴隨著沉沉的嘆息聲,簡諾聽到她說:「小諾,你是聰明的孩子,不要為了我放棄郜馳。」堅定的語氣根本已經洞析了一切。
漫天雪花里,簡諾聽到林雪心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小諾,小姨的時間不多了,可能等不了了,你能讓郜馳給他打個電話嗎?」其實她早已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只是為了再見一面那個男人一面而苦苦捱著。
那麼倔強的性子,讓他心疼。
簡諾僵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神色,解釋說:「他最近在忙一筆生意,聽說有一定風險,不過如果成功了就能幫姨夫解決公司的危機。」
駱羿恆和步溫柔去醫院看望林雪心的時候簡諾才陪她做完化療,頭髮變得稀疏的她整個人顯得異常憔悴,只不過她依然努力微笑,直到疲倦地睡去。
結局終究是令人遺憾的。
在她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那個有著糯而柔聲音的女孩替袁淺析為母親送行,那個恨了半輩子的男人終於痛哭失聲……
簡諾不再沉默,她鼓起勇氣問:「你,什麼時候回美國?」以現在的情況她已經不可能隨他出國了,她忽然很怕他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簡諾沒有像以往那樣回抱他,只是將臉貼在他脖頸間,閉著眼晴呼吸著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像是最後一次那樣不舍。或許到最後,他們之間,僅剩可描繪的一筆筆斑駁回憶。她依然控制不住愛他。
在林雪心住院期間,袁淺析履行她的諾言來看她。來到病房的時候,正好看到簡諾喂她吃藥。hetubook•com.com
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里,簡諾與林雪薇輪流照顧越來越虛弱的林雪心。身心俱疲的她甚至拒絕出庭,如果不是葉優里強行將她拖出病房綁到法院,她對於肖鵬買通別人製造車禍假象的案子完全持漠不關心的態度,好像受到傷害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林雪心的病情,沒人刻意隱瞞,也沒人刻意提起。所有人似乎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包括病人自身也是一樣。她配合醫生接受化療,她不再抗拒林雪薇以及簡諾的照顧及陪伴,濃烈親情包裹下,她覺得自己沒資格放棄。
只不過這一次,簡諾沒有像從前那樣光著腳跑到窗前和他揮手。
「郜馳稱得上是金融界的奇才,更是個難得的好男人……」林雪心彷彿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徑自閉上了眼晴。
「啟成並不知道我為什麼和……章衍在一起……我知道他是愛我的,所以接受不了我的『背叛』……我和章衍是大學同學,他一直都喜歡我,可我只愛你姨夫……」她哽咽的聲音沒有一絲重量,輕飄的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莫名讓人心慌。
看著昔日溫柔美麗的女子被病痛折騰得不成樣子,簡諾的心被撒扯著,疼痛難當。她恍然發現,小姨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麼生氣,有的,只剩憔悴、蒼老、以及說不出來的疲累。
見到袁淺析的剎那,林雪心震驚極了,好半天才從怔忡中回過神,忙伸手理了理稀疏的頭髮,不想女兒見到她狼狽的樣子。
冗長地呼出一口氣,她虛弱地說:「淺析,在媽媽眼中無論你是美是丑都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可是再嬌艷精緻的五官,如果不懂得真心微笑,也是不美麗的。你和小諾有幾分相像,但憑心而論你比她更漂亮,可你知道為什麼郜馳喜歡她嗎?」忽略袁淺析冰冷的目光,她繼續說:「因為發自內心的純美微笑讓她有著天使一樣的美麗,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疼愛她。」
袁淺析聞言怒極,她劈手揮落水晶花瓶,絕情的話衝口而去:「難怪爸爸不要你,像你這麼狠心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母親……」
「等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的時候。」那麼堅定的語氣,是讓她相信,在這種時候,他不會離開她。
之後,林雪心的病情急轉而下,當天晚上就被送進了和圖書特護病房。凌晨時分,她的身體再次出現異常反應,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當簡正明、林雪微、駱羿恆及步溫柔聞訊趕來,看著神情木然地簡諾坐在病房門外的大理石地面上默默掉眼淚,他們知道,林雪心捱不過這一關了。
簡諾的依戀,郜馳的眷戀,讓他們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很久很久。久到他們以為真的可以這樣一夜白頭,天荒地老。最後,郜馳輕吻了下她的頭髮,語氣溫柔地說:「走了,聽話。」然後,他依舊看著她上樓,直到她房間的燈亮起。
抱著愛了一輩子的女人,袁啟成的聲音低沉而溫柔,他鼓勵著說:「雪心,淺析馬上就來了,你撐著點……」但事實是他不知道女兒在哪兒,他根本找不到她。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沒有教好女兒,他寵壞慣壞了她。
林雪心慘白的臉上溢出欣慰的笑容,是簡諾看到的最明艷的笑容,她說:「我去把花插起來。」一邊笑望了小姨一眼接過袁淺析手中的鮮花退出了病房,將空間留給母女二人。
簡諾的脾氣郜馳了解,她對林雪心的感情他亦知道,所以他不想逼得她沒有退路。儘管她什麼都沒說,他何嘗不知道她心裏有多難受。
良久,林雪心緩緩睜開了眼晴,疼愛地看著簡諾:「淺析不肯認我我不怪她,但如果你為了讓她接受我而以感情作交換,小姨就會怪你,更怪自己……明明是我做錯了事,不能讓你來替我承擔……」
慘白的臉,無神的眼,簡諾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從林雪心的神情里彷彿看到了絕望,冷得連陽光也溫暖不了。
或許相愛的人都有著外人不可知的默契與靈犀,郜馳沒再讓簡諾解釋什麼,平靜地接受了不見面的要求。只不過在分開的那個傍晚,他拂開她額際的碎發,以指腹摩挲著她的臉,用命令的語氣說:「我不管你們之間談過什麼或是有什麼約定,即使為了你小姨也不行。在這件事情上,不是你們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守在病房裡的人彷彿聽到催命的鈴聲。似是有強烈的心電感應,簡諾意識到小姨的世界正一步步走向黑白無聲的時代。掙開郜馳的手,她跪在病床前將素白的手覆在林雪心枯瘦的手上,哽咽著一遍遍叫著:「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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