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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來不及了。

要有多勇敢，才能夠在九年之後，這般坦然承認？

連蕭熠都以為早上新換的衣服和鞋要成落湯雞了，結果外面的女生忽然騰出一隻手，展手一推，力道不大，恰好讓他有側身的機會，避開水盆。

賀熹當然不會解釋，只說：「我這也沒什麼事了，你回去吧。要不等會同學們陸續來了，看你在這，還以為我是什麼嬌小姐呢。」

赫饒也是有備而來，她只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或許是女生天生敏感，在感覺到你喜歡賀熹時，我已經猜到，賀熹心裏另有他人。我無法勸你算了，那樣我會認為自己是個破壞者，而且我發現，我們的固執，一模一樣。我也不願去探聽賀熹的心事，因為我也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不願與人分享。賀熹私下裡研究輕武器，她手法嫻熟，動作利落，基礎知識更是紮實得無懈可擊，每一樣，都讓我心生佩服，也讓我覺得，你喜歡她，理所當然。我也很感謝她，沒有她的優秀，我或許不會那麼努力。那麼，就沒有今日特別突擊隊的赫饒。」

那時的蕭熠，身上有幾分玩世不恭的氣質，他上前一步接過女生手裡的水盆，「嚇我一跳，還以為今天是潑水節呢。」

女生眼瞳黑亮，嗓音清脆：「我叫赫饒。」彼時，她梳著利落的短髮，即便在笑，眉宇間的執著堅韌也是遮掩不了的。

賀熹有送他到寢室樓外的意思，也隨著他的步伐在往門邊走，在他開門的瞬間，她急聲提醒：「小心。」

是啊，他沒記錯。那一晚，她梳著長辮子，也像今夜這樣攏在了一側肩頭，傻傻的樣子。是面試通過後，警校報道前昔才剪短了。

然而，九年過去，赫饒曾有過的如同奢望的祈願早已被心酸掩埋，那些由時間和失望為心設置的層層疊疊的冰層，已經不是一次感動化解得了的。尤ｈｅtｕbｏｏｋ.cｏm.com其——

卻不僅僅是這樣。

恍然一夢，蕭熠終於記起，華燈籠罩的站前廣場，他疾步向出站口而去，中途不慎撞了一個女生。那是赫饒？當時只是匆匆一瞥，沒有把她和兩個月後警校再遇的短髮女生的形象重疊。

不念過往，不畏將來。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至於過去的九年，就用一輩子的不離不棄相抵。因為最後那個人是你，過程久一點，真的沒有關係。

蕭熠會錯了意，以為她離開家住校一時不適應，安慰：「周末我來接你回家，到時候就能見到賀叔叔了。」然後像兄長似的拍拍她的頭：「都讀警校啦，還像個小姑娘似的，丟人」

特別突擊隊組建四年，每年都有女隊員參加選撥，可惜最終，通過集訓的唯有第一年參訓的赫饒，其它將近百人，均被淘汰。所以馮晉驍才格外偏愛這唯一的女徒弟。

蕭熠的視線還在賀熹身上，根本沒去思考門外的情況，開門的剎那眼看就要撞上門外正準備進門的女生，而對方手上端著一盆水。經賀熹提醒，他轉過頭去，身體幾乎和水盆碰到一起了，而慣性使然，他腳下雖然停住了，身體還在向前傾。

邵東寧當然是不敢的，他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蕭熠偏頭，視線所及是一隻纖細的女生手臂。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一個女孩子竟有那麼緊實優美的小臂線條。而她單手穩端一盆水的臂力，著實令他驚訝。

年少的我曾以為，相愛就能到永遠。長大后我懂了，一廂情願的等待根本不是愛情。於是，當我意識到我們終有一散，我選擇辜負那場相遇。哪怕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個你。

對於和蕭熠的未來，縱使九年初心不改，赫饒也沒有過期待，尤其親眼目睹那一幕後，更是心如死灰：「你不必覺得辜負了我，或是有所愧疚。ｍ.heｔｕbｏok.ｃoｍ.ｃｏm不知者不怪，是恆久不變的道理。如果你真心覺得赫饒是個還不錯的姑娘，請不要褻瀆我的感情。我早就接受我們不在一起的結局，所以，請不要讓我在成為別人的替代品之後，還沾沾自喜誤以為如願以償。」

蕭熠鮮少乘火車出行，為了方便和節省時間，一般都是自己開車或是坐飛機。九年前，深夜，站前廣場，接人——在賀熹參加警校最後一輪面試前，她是從老家坐火車趕來a市的，接站的正是自己。

那時意在賀熹，對於赫饒的印象也是深刻的。

面前的男人，她愛了九年。現在，他不惜向全世界宣告：「只要你點頭，就成全了一段你情我願的愛情。」有那麼一瞬間，赫饒是真的想不管不顧地答應下來，告訴他：「你曾是我人生的第二個夢想，如今的如願以償我已久候多時。」

賀熹看著上鋪豆腐塊似的被子就想到厲行，眼淚差點掉下來。

為了紀念初相識，他刻意推遲了酒店的開幕時間。邵東寧根據皇庭後期日營業額為基數作過對比，推遲一天營業的損失高達百萬。卻沒人說服得了蕭熠，當邵東寧私下裡抱怨時，姚南說：「每推遲一天損失多少營業額，蕭總心裏比你有數。但依他的性格，邵助理，你敢去提醒他嗎？」

九年，兩個月，零六天。如此精確的時間讓蕭熠的視線微微一沉。

赫饒抬眸，身穿白色禮服的女子在夜色朦朧中顯得靜謐而安寧。

赫饒也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不過，對她而言，那是重逢，「在那天之前，我們就在站前廣場相遇過。你險些撞到我，換作以往我應該能避開，但忘了當時是因為什麼走神了。你顯得很急，又在接聽電話，像是趕著去出站口接人。」

現在想想，那時候心懷期待的自己，簡直傻得可憐。

「隨後，我獲知g市組和圖書建特別突擊隊的消息。申請，報名，首輪選拔，為期三個月的集訓，訓練強度大到我幾乎支撐不住。陸成遠勸我算了，說姑娘家家的，和他們一群老爺們較什麼勁？」赫饒垂眸，聲音低了幾分：「我從不服輸，除了愛情。」

蕭熠沉沉地嘆了口氣，為這九年的忽視：「對不起。是我記錯了。」

女生的視線在他臉上略一停留，微微怔忡後有絲歉意的神情浮現：「對不起，我應該先敲門的。」

蕭熠不想聽她接下來拒絕的話：「赫饒，你應該聽得出來我要表達的重點。我想要給你的不是所謂的驚喜，我是在期待一個全新的開始，一個關於我們的開始。」

赫饒的目光不輕不重地落到他臉上：「那個夜晚，我們初次見面。」

可惜沒有在赫饒的任務簡報中得到滿意答案。馮晉驍因此給了她任務失敗的評語。那是赫饒一生從警經歷中唯一的污點，但她沒有辯解一句。

本以為是為了她。送邀請函時都這樣說得理直氣壯。當然不是為了顯示他的財力，只是表達他要在這一天重新開始的決心。結果弄巧成拙，反而成了笑話。

那一天風和日麗，他特意推了一個很重要的會，早早來到賀家。那時，賀熹已經隨父親賀珩搬到了a市，賀珩工作很忙，周末也不休息，蕭熠主動請纓送賀熹去報道。

賀熹的行李並不多，早就整理好裝進一個拉杆箱里。去警校的路上，她安靜地坐在後排，一言不發。蕭熠當時並不知道，她的滿腹心事，是因為厲行曾經承諾過，她警校報道時，會來送她。

明明聽出了拒絕的意思，可這句「我從不後悔愛上你」如同一記重磅炸彈，直擊他左胸口，帶給蕭熠前所未有的震撼。

居然不是。難怪給她送邀請函那晚，當他坦言把酒店開幕的時間定在他們初相遇的這天，她眼裡沒有絲毫驚喜。那m.hetubook.com.com麼，所謂的盛裝出席，其實多少有些負氣的成分吧。

收到邀請函那晚確實有受傷的情緒，但他的心意，赫饒領了：「你對我說的那些關於賀熹的往事，如同語珩告訴你的我的心事一樣，對我們而言，都是秘密。我很感激，你願意與我分享。我會視它為生活回贈給我的驚喜，讓我不為曾經的執著後悔。」

事隔九年，故事顯得陌生而遙遠，但依舊戳破了時光的阻隔，重歷眼前：

當時絲毫不知她對蕭熠的心思，馮晉驍只是意外：怎麼救下賀熹的會是厲行？畢竟，憑赫饒當時所處的位置，她是佔了先機的。至於她的槍法，身為師父，馮晉驍肯定她不輸于厲行。

依她鎮定的反應判斷，蕭熠以為自己料到了被拒絕的結局。

多年來，蕭熠一直以為，警校報道那天，他們初相識。

一切順利。在師兄師姐的協助下，賀熹很快在寢室安頓下來。以為她是最早到的，結果臨窗的上鋪已經有人了，床鋪整齊的像是受過軍事訓練似的。

這樣的赫饒，這樣的女子，讓蕭熠為之心動。

她的意思是，自己記錯了初相遇的時間？蕭熠愕然。

那一天，她竟然也在？所以，她的意思是：「那一天，你為別人拚命的一幕，傷到了我。所以你說，我們還怎麼在一起？」

蕭熠把她的拉杆箱放在了臨窗的下鋪，「你們女生事情比較多，往往都愛爭個下鋪。這位同學第一個到，卻選了個上鋪，應該是個溫和歉讓的，你住她下面吧，彼此也有個照應。」

赫饒抬眸，「蕭熠，我愛你，到今夜為止。」

不負馮晉驍所望，赫饒在清一色的男隊員里脫穎而出，以第二名的考核成績通過選拔。能夠參与和琳案，是她爭取來的。畢竟是新人，馮晉驍本無意讓她參戰。但她卻說：「賀熹是我同學，要論和她的默契，我是有優勢的。」

「我爸爸是從https://m.hetubook.com.com事高級專業技術職務的一級警監，在我五歲時他在下班途中為救被挾人質而犧牲。我因此立誓從警。去a市參加最後一輪考試時，因為火車晚點，我深夜才到，在站前廣場我遇見了一個人，至今九年，兩個月，零六天。」

這份歉意于赫饒，已不需要：「寢室一見，我已經發現你不記得站前廣場上的我了。真的沒關係，我們確實也是在警校報道那天才真正認識。」

蕭熠有種被當眾打臉的難堪。

赫饒極力控制著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以往一樣無異：「和琳案是我成為突擊隊員后參与的首案，你以己身迎向子彈前，和琳已經在我的光學瞄準鏡里。」

赫饒與蕭熠迎面而立，她眼裡有細碎閃亮的光芒：「我從未後悔對職業的選擇，一如我從不後悔愛上你。」

赫饒微微一偏頭，略顯無奈的樣子：「賀熹被借調到特警隊參与任務那次，我也被牧局抽調過去了。原本我已經準備接受牧局的邀請加入a市特警隊，但我得知他同時看中的還有賀熹，而賀熹在任務中受了刀傷時，你緊張的反應，都讓我堅定了放棄的信念。那個時候，是我對你的感情最強烈的時候，我深怕和賀熹走得太近，無法以平常心面對你。」話至此，她彎唇笑了，微微泛紅的面孔有明顯的羞澀之意。

她根本沒錯，哪裡需要道歉呢。可偏偏就是這份不推卸，敢擔當的表現吸引了蕭熠和賀熹。他們幾乎異口同聲：「你是上鋪的同學嗎？」

蕭熠的視線停留在她攏在一側肩頭的蓬鬆捲髮上，明白了：「那時，你還是長發，有劉海兒。」

畢竟是女生寢室，他留下確實有所不便，蕭熠也不堅持：「那我就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他邊往門邊走邊囑咐：「要是缺了什麼東西也告訴我，隨時給你送，不用擔心我沒時間……」話至此，他伸手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