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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謝謝。」見他止步不前，蕭熠神色自然地說：「上去吧，她在病房。」

忽然覺得這該是二十年，甚至更久以後，老夫老妻之間的對話。

這是除赫饒外，第一個人以「蕭哥」稱呼他。除了蕭語珩，蕭熠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眼前年輕人這聲稱呼，讓蕭熠覺察到他的某種託付。

站在門外，他看見赫饒躺下了。這一天除了做檢查，還在協助馮晉驍查案，病房裡根本沒斷過人，她確實也累了，蕭熠沒有打擾，轉而去了主任辦公室。關於手傷恢復情況，說詞還和昨晚一樣，令人失望。

後門距離住院處有一段距離，經過花園時，蕭熠突然停下來。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邵東寧看見九點鐘方向的長椅旁，有一團西瓜紅坐在草地上，似乎是在哭吧。

蕭熠是聰明人，在徐驕陽以施捨的語氣邀他一同進餐時，他總是和氣又真誠地表示感謝，然後適時地誇獎她的廚藝。

蕭熠所不知道的是，其實赫饒在深夜接到一通電話，陌生的號碼，本不該陌生的人，卻說著比陌生人還冰冷的話：「聽說你住院了，我是不方便過去的，但電話總要打一個。」

聽到對方的聲音和言語，赫饒覺得這個電話也是多此一舉，她連話都不想說。

次日清晨邢政為赫饒送來早餐，只是單人份，所以蕭熠……確定赫饒不會餓著就走了。中午接到母親電話他又回到醫院，與赫饒一起共進午餐。晚餐則由徐驕陽和蕭語珩分包了。憑蕭語珩的蕭熠的關係，準備雙人份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徐驕陽總是錯估ｗｗw.heｔｕｂook•cｏｍ.cｏｍ赫饒的飯量送多了晚餐，就令人生疑了。

隔壁病房有了動靜，蕭熠靜靜地聽，知道是醫生去給赫饒輸液。

以笑話掩飾了關心和傷心，這個大男孩啊，蕭熠為柴宇惋惜了一把。但是感情這種事，蕭熠也只能對他說一聲對不起了。

往往這時，廚藝平平的徐驕陽就會冷冷地說：「晚上拉肚子的話，不包賠。」

蕭熠腳步一轉走了過去，在西瓜紅面前蹲下來，他語氣溫柔地問：「怎麼哭了？迷路了嗎？」

蕭氏成立至今，即便蕭熠甚少接受採訪，與媒體的關係也一直維繫的很好，此次皇庭開幕，為了保護赫饒，所有地面報道和網路新聞都在酒會當晚被公關部壓下了，如果後續再因為兩人雙雙入院鬧出點動靜，怕是要撕破臉了。邵東寧暗自為媒體捏了把汗。

蕭熠抬手，溫柔地為她捋了捋小腦袋上的髮帶，「告訴叔叔你住在哪間病房，叔叔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女孩四五歲的樣子，身穿純棉的西瓜紅色連衣裙，后領處是一個大大的藍色蝴蝶結，與她頭髮上的髮帶像是同款，齊齊的劉海，黑亮的眼睛，小精靈似的可愛。

赫饒聽不下去了，她以自己都覺陌生的冷硬回應：「我生活得辛苦與否二十年前就與你沒有關係了。你是虛偽還是自私，我也不會評判。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安逸的生活。因為在我的世界里，早就沒有你這個人的存在了。請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說完，徑自掛斷。

與此同時，柴宇也看見了蕭和*圖*書熠，小夥子明顯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徑自走過來，主動開口：「怎麼站在外面？」停頓了下，又補充了兩個字：「蕭哥。」

「應該的，工作嘛。」柴宇眼裡有挫敗：「可惜還是沒進展。」

蕭熠活動了下左臂，表示沒事：「無非是留個疤，男人的勳章嘛，不要緊。」

邵東寧以為他會迫不急待打開，但蕭熠沒有。直到賓利在醫院後門停下，他也只是拿著資料袋，多一句話都沒問。

回到病房后，醫生安排蕭熠輸液，已經兩天一夜沒有休息，身體很疲憊，然而躺在病床上，他還是睡不著。只要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赫饒中槍的場景。隱隱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像是誰生命的流逝。

赫饒依舊沉默。

對方確定她在聽，繼續：「你也不用怪我，每個人都有追求，我不過是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西瓜紅並沒有被突來的聲音嚇到，她轉過小臉，嘟著小嘴搖頭。

柴宇像是得到某種有力的安慰和保證一樣，一下又一下的點頭。

蕭熠換了個話題：「我媽的手藝沒讓你的胃不舒服吧？」

在逃的張征已經死了，案發現場抓住的兩個受傷的匪徒經過審問，馮晉驍確認他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收人錢財，替人辦事。現下唯一的線索只剩于曉玲。

待蕭熠出去，床上本該熟睡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直到天明。

蕭熠從未想到會與情敵有這樣的一番對話，其實，從看出柴宇對赫饒的心思，蕭熠也沒把他視為對手，可此時此刻，面對一個大男孩如同託付的退出，向來懂得撐控全m.ｈetubｏok•com•ｃoｍ局的他居然不確定是不是該在這一刻說些安慰的話。最後，他重重拍了拍柴宇的肩膀，說：「謝謝。」

蕭熠伸手接過來，神色愈發凝重了。

沒錯，一切還來得及。

徐驕陽還想擠對他兩句，看看一旁的赫饒以責備的眼神看她，就忍了。至於邢唐，他每天都會來看赫饒，或上午，或下午，像是達成了默契似的，總是能夠巧妙地避開蕭熠。

趕回醫院的途中，蕭熠安排姚南處理醫院外的記者，他神色不悅，語氣犀利：「明確表達我不希望被打擾，不接受採訪的意願，無論是哪家媒體，如果還一意孤行守在醫院，或是亂寫一個與赫饒有關的字，別怪我不客氣。」

原來她晚上還有葯。

觸及他眼底真摯的期待，蕭熠堅定地回答：「當然。」

蕭熠只是面帶笑容且語氣溫和地說：「手下留情。」

蕭熠看到他眼角割捨的疼，也有些難過。但是，他不會退讓。

小姑娘的眼裡還閃著淚光，她以帶著哭腔的稚嫩童音回答：「我是個健康的小朋友，沒有生病。」

柴于說了聲「好」，走了兩步又停下，轉身問他：「蕭哥，你會照顧好組長的，是嗎？」

凌晨時分，蕭熠來到赫饒的病房，透過朗朗月光注視她的眉眼，然後俯身，為她蓋好薄被。

柴宇點頭，「你的傷，怎麼樣？」

赫饒只說：「我是覺得太辛苦阿姨了。」

為了赫饒。精明如蕭熠，瞬間洞悉了這聲「蕭哥」背後蘊含的意思。

怎麼可能？警方並未對外界公布案件信息，就連蕭氏內部也只有邵東寧和姚南ｍ•hｅtuboｏｋ.coｍ.ｃｏｍ清楚酒會當晚發生的事。媒體是怎麼得知他受傷入院的消息？還牽扯出神秘女友？

赫饒的回答稍快了些，似乎是為了表達她的真心，也可能是對他對蕭茹的詆毀表示抗議：「阿姨手藝很棒的，難道你以為我剛剛說的是恭維話嗎？」

他繼續編輯信息：「剛剛在樓下碰到柴宇了。」發送成功后，耐心地等。

蕭熠笑了，母親的手藝是公認的好，不過是逗逗她罷了。他問：「明天想吃什麼？」

蕭熠眉眼溫和：「我媽剛走，下來送她。」視線停留在柴宇略顯疲憊的臉上，「一天一夜沒休息了吧？辛苦了。」

對方自嘲似的笑了笑，笑聲聽在赫饒耳里有些刺耳，一如接下來的言語，冷冰無情到極點：「你可能覺得我自私，那又怎麼樣呢，至少我不必像你似的活得那麼辛苦。」

「別著急。」蕭熠出言鼓勵：「我對你們突擊隊有信心。」

為了赫饒吧。

赫饒回復：「和我說了說案子的事，又給我講了幾個笑話。」

這樣無奈的妥協，真不像她。終於，他們可以像朋友一樣交流了。可惜，對於她的喜好，蕭熠第一次打探以失敗告終。來日方長，不能逼她太緊。

和琳案收網那天，賀熹險些中槍后，沒有這樣后怕過。是從哪一分鐘起，對赫饒的情感發生了變化？蕭熠已不願去探究。他只慶幸，九年之後的今天，還有挽回的機會。

或許是她依然在抗拒，也可能是用左手操作手機不方便，赫饒的回復稍晚了會兒：「我也是。」

柴宇偏過頭去不看他，只抬起自己的手覆在蕭熠手背上，用力地握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下。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當蕭熠終於聯繫上一位在接駁術領域極具權威地位的教授確定了為赫饒會診的時間，他接到蕭語珩電話，說醫院外面守了很多記者，傳聞他們要採訪受傷住院的蕭總和他的神秘女友。

這一刻，終於有了病友的感覺。他拿出手機給赫饒發信息：「我在隔壁輸液。」

邵東寧作助理多年，遇到這種情況，他一般都會格外機智地選擇不多言不多語，這次也一樣。

這一天截止到柴宇，沒有人再來探望赫饒。蕭熠的眼睛盯著輸液架，想像著她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在女兒受了槍傷住院的情況下都不露面？

為了緩和尷尬緊張的氣氛，他把一個資料袋遞給蕭熠：「您要的資料。」

蕭茹走後，蕭熠正準備上樓回病房，就見柴宇遠遠而來，休閑的便裝盡顯年輕小夥子的朝氣蓬勃，但他面上凝重的神情卻是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憂鬱。

不過，距離夫妻還遠點，目前首要的任務是治好她的手，然後，確定戀愛關係。

柴宇囑咐：「還是要多加註意。」

謝他對赫饒的心意，謝他對自己的信任。

邵東寧的第一反應是：小萌妹！難道是個啞巴？可惜了。

蕭熠去花園坐了會兒，直到柴宇探望完赫饒離開，他才回到病房。

赫饒不能再拒絕，「那隨你吧。」

就知道會這樣，蕭熠只好說：「我也要吃飯的，你才是借光的那個。」

蕭熠有點不敢想像他們戀愛後會是怎樣的相處模式，自己會動不動就挨打嗎？挨打？他被自己瞬間產生的想法嚇住了。堂堂蕭總，居然貶值到這種地步了？蕭熠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