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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是仕子名流匯聚之地，筆墨一直都很充裕，綠竹站到桌案前，深吸一口氣，提筆便寫了起來。

「那倒不是，送詩之人公子你也見過，就是以前給月嬌姑娘配樂的琴師。」

「詩我不懂，就請王公子來評價一二。」綠竹心中本來有氣，也就不客套，排開眾人走到桌案之前。

城外的一番刺殺自然驚動了城衛司，在一定範圍內引起軒然大|波，但並不能影響雍錦坊分毫，自從月嬌那夜登台後，雍錦坊是高朋滿座，月嬌也被冠以「天仙子」的頭銜。

三樓上月嬌和幾個姐妹也樂樂呵呵地談天說地，雍錦坊有十七八位樂女，每夜僅有一兩名登台獻聲，偶爾有些顯貴名流到訪，大娘會安排其餘的女子去應個場，但決不允許姑娘們接私活。

「喔，這樣的。」王之源臉上不快神色更加明顯：「『天仙子』一出，連安靜兄都不敢落筆，這贈詩之人莫非是周大家？」

大荒十七年，滄瀾世家世子滄瀾無波鍛造出大荒第一柄百鍊之兵，並奠定了大荒兵器發展的方向和基礎，頗有把持大荒牛耳的姿態，奈何數十年間家族醜態不窮，甚至還出了魔神滄瀾大楓。

房間里本來還有一群人，基本上是晚上沒有登台露面的姐妹些，無聊時間里聚在一起聊天打發閑暇。

大荒由四域組成，分別是東庭、南荒、西林、北域四大帝國把持。

「呸呸呸……」綠竹往茶壺添了一些水：「王之源當初贈送你那詩可不能算，大娘一直都沒掛出來呢，若是讓別人傳出去，妹妹這名聲算是栽在他手上了。這些仕子倒是有能耐，一首詩可以將人捧上天和*圖*書，也可以將人砸在地上摔成飛灰，可惜了我才學有限，不會作詩。」

這些世家和修真宗室壟斷了大荒所有的資源和技術，數千年的時間里，無數天才從這些世家裡誕生，反倒是這四個帝國對創造性的突破顯得極其薄弱。

綠竹大致瞟了一眼宣紙上詩詞，說道：「月嬌姑娘已有了贈言詩。」

恐怕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那個座在綉台下獨自撫琴的少年竟然是胸藏千壑的大才子，如此才情難怪敢提著托盤將王之源這樣的世家少爺打得頭破血流。

因為，她們也曾經這樣純真過，她們呵護月嬌倒不如說是呵護她們自己的過去。

綠竹匆匆忙忙進了房間，抓起桌台上的茶壺咕咕地猛灌一陣：「累死我了，還有一場今夜我就算解脫了，倒是月嬌妹妹清閑，這連著歇了好幾晚上，大娘竟然沒有催你的意思。」

「恭喜王公子，此七絕一出，可算刷了安靜兄麵皮，那夜他可是久久不敢落筆題詩啊。據說月嬌目前尚沒有贈言詩，這頭籌依然是屬於王公子的。」

這樣的話讓他有些飄飄然，及其享受。偏偏他還得謙虛地向眾人拱手行禮：「當時不過心血來潮，信手偶得，讓大家見笑了。」

月嬌破顏一笑：「其實，還是有人送詩的。」

在這四大帝國中，還屹立著七大天闕世家，這些世家雄踞于大荒數千載歲月，隱然凌駕於國家之上。就宋鈺所知，北域帝國對古陽世家、劍宗、百器堂這樣的修真宗室的駕馭都顯得力不從心，甚至到不聞不問的地步。

「我的傻妹妹。」綠竹輕拍著月嬌挽起的頭髻：「大娘www.hetubook.com.com這是要你保持神秘感嘞，估計是要將你捧成台柱子，希望跳月節的時候再次一鳴驚人。現在咱們雍錦坊便有兩位台柱子，你和心怡姐姐二人，連我這姐姐的心裏都羡慕得要命。」

綠竹暗自嘆氣：「還不如王公子的詩呢，沒有半點的渲染和鋪墊，開門見山的誇獎，這詩已落下乘。」

「也許你們還不知道，那『天仙子』作曲者不是別人，說來諸位都有見過……張兄別急，我不會賣關子。這天仙子正是出自當初那低賤琴師之手，這事我是求證了花悅姑娘，其實這並非什麼秘密，雍錦坊的茶坊小廝幾乎都知道。」

綠竹也不言語，繼續落筆而寫：「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我知道。」王之源大度地擺擺手，月嬌姑娘登台獻唱那夜他確實提了詩，只是如今看來當時的詩雖然也很不錯，卻沒有進行認真雕琢，存在一些詬病：「那夜我不過是和月嬌姑娘開了個玩笑，隨口提筆而已，當不得真。」

「北國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綠竹心中更震驚于那個叫宋鈺的年輕先生的卓然才氣。

眾人頓時又七嘴八舌：「只怪妹妹那一曲『天仙子』驚艷全場，盡然連劉大少爺不敢落筆。」

「王公子這首七絕雖是信手偶得，卻勝過我等無數，沒有雕琢痕迹卻華麗堂皇、不可端視，和那曲『天仙子』比較，也不輸分毫。」

綠竹喝止眾人，向月嬌道：「大娘這良苦用心算是被你這頭笨豬給糟踐了，外面王之源王少爺今夜已經是第三次派人請你了，還要揚言贈詩給你，硬生生被大娘給婉言謝和_圖_書絕了。可惜那夜劉家大少劉安靜，若是能得他一首詩，妹妹這身價算是借雲上青天了。」

嘴上說得客氣，言外之意卻沒有半點請教的意思。

王之源很久沒有品嘗過眾星拱月的滋味，在家翻遍書籍引經據典，才寫了一首七絕，剛才將詩拿出來的時候，毫無意外的征服在座眾多仕子，他甚至聽見身後有同伴小聲嘀咕著：「此詩一出，怕是可與劉安靜比肩。」

綠竹這會依然還沒有從先前的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但她終究是明白為何月嬌妹妹得了一首贈言詩卻從來不向眾人說起，若那首詩一經掛出去，無論是仕子名流還是整個天關城所有樂坊的同行姐妹，風頭都要被削去一層。

兩行之間任何一句單獨拿出來，這文筆也是幼稚得可笑，倘若兩者一結合，卻與那「天仙子」的詞曲不謀而合，唯一不同的是，「天仙子」勾勒出的和煦陽春下得俏皮少女，這首「北國佳人」卻是在平淡語句間雕琢出一個遠離紅塵喧囂，雪膚冰姿、妝淡情深的女子。

嗚呼，痛快！

正從暗門出來，準備著登台獻唱的綠竹聽到招呼，心中也極其不願，但還是順著樓梯上了二樓。

沉重的狼毫筆被重重擱置，綠竹也一吐胸中抑鬱。

綠竹欠身一禮：「實在抱歉，月嬌姑娘已有他人送贈言詩，就在不久前我們眾多姐妹還在議論著。」

「那賤籍之人也會寫詩？」王之源不無愉椰地說道：「聽說『天仙子』也是出自他手，雖然還算動聽卻少了韻意，非上乘之作。今夜正好有雅興，我等倒是要拜讀拜讀他的贈言詩，只是希望他的詩也不要如那『天和*圖*書仙子』一般不白不丁才好。」

宋鈺手上這種百鍊之兵製作之法便是從滄瀾世家流傳出來，尤其是大荒初定的前一百年，天才如井噴，用宋鈺的理解，不亞於以前自己所知道的那個世界的工業革命。

「如果用自由來換這台柱子，我寧願不要。」

月嬌話音一出，立即招來周圍眾姐妹一通數落。

「安兄這話不對，王公子這詞固然好，那『天仙子』平心而論也不差，不過是雲在青天水在瓶的差別，兩者領域不同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月嬌俏皮地吐著舌頭：「我倒是羡慕姐姐們，大娘偏生不要我出門，連在三樓露台上偷看幾眼也不許，整天躲在這房間，悶也悶死了。」

最後兩行，綠竹几乎是一氣呵成，剎那間她彷彿也成了那不羈而多情的才子，面對那可遇而求不得的佳人發出的一聲長嘆。

其間蘊意，非同凡俗。

眾多姐妹中，綠竹的世面比所有人都多，自然不看好這詩，用手捅了捅月嬌胳膊肘：「妹妹莫吊我們胃口了，難不成想討打？快些寫吧，我下一場馬上開始了。」

果然，所有人臉上都帶著一種譏諷，那是一種濃濃的不屑，甚至不屑給予任何評價。

「才不是王少爺的贈言詩呢。」月嬌皺著鼻子，將茶壺挪到一邊，鋪開宣紙毫不猶豫地落筆而下，眾多姐妹也嘻嘻哈哈地湧上來，一個個偏著腦袋看熱鬧，稍微靠後的姐妹則踮著腳左瞧右看。

這些人或是大家族少爺或是有些才華的子弟，這樣的人雍錦坊都不能得罪，心中縱然有不願，也只能依從。

和宋先生那處變不驚，恬淡自得的表情比較起來，面前這群高談闊www.hetubook.com.com論的男子竟是說不出的噁心。

王之源臉色頓有不快，眼睛一亮朝樓下招呼道：「綠竹姑娘，麻煩您上來一下。」

「真名仕，俱風流！」

這要讓外面那些所謂才子名仕知道，不知該作何想法。

王之源也心中暗道不妙。

宋先生這一詩可是將她們雍錦坊眾多姐妹都貶成了襯托佳人的綠葉，偏偏她卻不能發出半點怨言，月嬌的純真是她們這些在雍錦坊摸爬滾打無數年的女子身上找不到的，她們每個姐妹都對月嬌倍加呵護。

《北國佳人》並不難記，三歲小孩聽過一遍也能呀呀咿咿地背下來，但綠竹在第一行結尾的時候故意停了一下，扭頭打量著周圍眾人表情。

「喔，先生居然會詩？」眾人都沒有想到，那容貌不過二十的男子盡然有此才華，會填詞譜曲到了令劉安靜劉公子不敢落筆的程度，已經是妖孽一般的才華，沒想到盡然還會做詩。

王之源不會知道綠竹心裏的念頭，將手上的一張宣紙遞過去，笑著說道：「最近靈感忽至，偶得七絕一首，欲贈月嬌姑娘，以補償那夜的失禮。綠竹姑娘你見得詩詞頗多，還望指點一二。」

熱鬧的氣氛也影響著所有人，王之源在一眾仕子中談笑風生，恰如白日里明媚春光，一掃以前在這裏被宋鈺揍成豬頭的頹廢。

綠竹看著一干目瞪口呆的才子，一種報復后的快意讓她有了凌駕眾人的優越感。

此句一出，眾人大驚。

「沒完哩，綠竹姐姐莫慌。」月嬌臉色微紅，筆下有些猶豫：「這隻是先生隨手而寫，也當不得真，只是各位姐姐莫要生我氣才好。」

「是啊，不然何至於妹妹至今也無人贈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