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使節們集體轉身拱手和他寒暄。沒辦法，秦行之的位置是大殿末尾，在他們身後。

既然樣子差不多，大齊官員一般選擇裝糊塗。

秦行之絲毫不覺意外，大清早的起床，除非和道爺一樣天生精神頭足，誰不是迷迷瞪瞪？忘記點事兒太正常了。

楊旭覺得，自己今天簡直成了救火隊員，光為小道士操心了。還不能不管，接見使節關係到大齊的外交形象，契丹人還沒鬧事呢，自己先亂套了，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這是第一次，秦行之感受到孫蒙這胖子皇帝的威風。他坐在上面，下面一群成功人士——儘管是外國的成功人士——恭恭敬敬叩拜，祝福他萬壽無疆，雖然挺假，可這感覺確實容易讓人沉迷其中，比裝逼裝逼多了。

小道士年輕動作快，眼神也不差，進了大殿隨便掃一眼，找了個自認為最好的位置，加快腳步就沖了過去，一把將剛要落座的大臣扒拉開：「我的！」

這是既定的規矩，太祖當初只說大齊百姓不用跪拜，可從沒說過外邦人不需要跪拜。

高麗使節金日光心中暗喜，小道士果然是陛下寵臣，美人兒沒送錯吶。

孫蒙吩咐：「賜座。」

太監出去宣旨，不一會兒，一群服色各異的人走進大殿，在殿內排開，跪地向孫蒙行大禮參拜。

秦行之茫然：「那我坐哪兒？」

直到天光大亮，太陽都升起老高了，奏報才算結束。

封官，特別是封一個有資格上朝ｈｔｔｐs://m•ｈetｕｂoｏk.coｍ•ｃom的官兒，可沒那麼容易。孫蒙喜歡瞎胡鬧不假，可大齊有自己的規矩，太祖時代就已經實行，皇帝也別想輕易改變。

「兄台，貴姓？」小道士沒話找話。

孫蒙懶洋洋的點頭：「行，進來吧……」忽然想起什麼，坐直身子，臉上也來了精神，「對了，小道士今天也應該來上朝才是，人呢？怎麼朕沒見到？」

秦行之撇嘴：「不好玩。」

大臣們嘆息，陛下一如既往的口不擇言吶。

比如大家謠傳耶律乞買要在大朝會上找小道士的茬，這就是無稽之談。

楊旭抬手指向東邊最末尾的座位。

孫蒙四下看看，似乎殿內除了秦行之，只有自己能算年輕人吧？年齡最小的朝臣，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呢。孫蒙對自己的身高還是有要求的，長不高怎麼能行？

對方目不斜視，根本不理秦行之。

今天的朝堂註定安生不了。

使節們在太監們安排下開始入座。

現在明白為何恨天宮在契丹吃得開了吧？

楊旭苦笑：「小道士，你真的只能坐東邊末尾，別鬧了成嗎？」

開什麼玩笑？這傢伙第一次來就得罪了好幾個大臣，自己前途廣大，可不能被老大人們誤會和他有什麼關係。

看起來區別不大，其實不然。

有心偷懶吧，估計大臣們是不會同意的。

「你們臭規矩真多，就不能弄個圓桌會議什麼的？」秦行之沒辦法，悻悻然htｔｐs://ｗww.hｅｔuｂｏoｋ.com.cｏm來到東邊最後的位置坐下。這地方靠近門口，離皇帝寶座太遠了，坐在這裏，頓時有種被拋棄被忽略的滄桑感。

連忙過來拉小道士：「搞錯了，大殿里更不能搶！大家都是按職務就坐，你看文大人身為中書侍郎，就當仁不讓坐在東邊首位。」

「大胆！」郭常一瞪眼。

起的太早，也沒胃口吃飯，陛下可能不清楚，早起又不愛吃早飯，容易長不高哩，貧道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長此以往，後果不容樂觀。」

孫蒙大笑：「真來了，不錯不錯。小道士，第一天上朝，感覺如何，好不好玩兒？」

太祖皇帝有意思，為何偏要選七天，而不是六天八天，難道他也懂七天是一個星期？這待遇倒不錯，夢中世界是每周五天工作制，人家大齊皇帝是每周一天工作制。

「朕也正長身體……」孫蒙戚戚然。

「諸位愛卿平身。爾等遠道而來，觀禮朕的大婚，朕十分欣慰……」孫蒙說了一大篇套話，這都是楊旭等人早就擬好的，不符合孫蒙的風格，卻適合現在的場合。

郭常坐不住了，站起來叫道：「陛下不可聽信小道士的胡言亂語，我大齊和歷代不同，太祖皇帝定下每隔七天才有一次早朝，已經是很輕鬆了。」

孫蒙遠遠見秦行之沉默，就知道他不清楚七天一次大朝會的規矩，嘿嘿笑道：「七天早起一次，朕也堅持得住。不過小道士，你說禮賓使是暫和-圖-書時的，這話不假，可你以為卸任禮賓使就不用早朝，未免想得太美了，朕難道不會封你個新官兒……」

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種「比狠」。

「啊，朕給忘了……讓他們進來吧。」

話又說回來了，能被派來出使大齊，正因為耶律乞買比普通契丹人更心細。他也許和其他契丹人一樣容易動怒，但絕非沒腦子的那種。

那大臣正是御史中丞郭常。

楊旭出班：「陛下，各國使節都在外面候著了，您看是否現在讓他們進來？」

孫蒙微微一笑，也不辯駁。

郭常嗤笑：「不學無術！文東武西，那是武將的位置，豈是你一介弄臣可以做的？」

楊旭一直在殿中站著，老胳膊老腿的不容易，實在不願等了，瞅准空當連忙說道：「陛下，使節們還等著您召見呢。」

楊旭揮手讓打算上前維持秩序的侍衛退下，和郭常說了幾句話，這才走到自己的位子坐好。

這個過程很長，而且在小道士看來十分枯燥，因為他完全聽不懂人家說什麼。看看龍椅上的孫蒙，顯然他也差不多。秦行之不由得同情起胖子來，這日子可真不是人過的。

使節們山呼萬歲，讓秦行之大開眼界。

契丹使節耶律乞買很不友好的瞪了一眼小道士，心想什麼叫「別鬧幺蛾子」，你這是在警告老子嗎？

秦行之站起來，遠遠沖孫蒙招手，模仿隔山呼喚的空曠迴音：「我在這兒呢呢呢呢……」

契丹人普遍蠻橫，這是風氣使然，和*圖*書在契丹國但凡講理的都活不久，時間長了剩下的肯定都是喜歡拚命的，這種特質已經深入骨髓，甚至變成了遺傳基因。

孫蒙頗有同感：「太對了，確實不好玩……呃，朕問你，為何不好玩兒？」

這就是科學。

小道士毫不示弱：「你才大胆呢。進門不能搶，這都進大殿了，還不讓搶？」

隨著一聲「陛下駕到」的高喝，孫蒙打著哈欠從龍椅後走出來，睡眼惺忪的坐下，上下眼皮直打架。

看看右邊緊挨著的那位官員，小道士暗想其實也不僅自己一人慘，那傢伙恐怕感覺也挺滄桑的。

大臣們暗中擔憂，這傢伙不會把先前的事兒拿出來說吧？按理說全是小道士理虧，可大家畢竟是朝廷大臣，無論如何讓皇帝聽了，他們也沒面子啊。皇帝不是爹，大臣也不是兒子，不存在吃了虧向皇帝告狀一說。

不過這也沒什麼，當初大家也曾經試圖糾正過他，完全無效，如今早就認清現實，只要皇帝不亂來就行。

「不過沒關係啦，反正禮賓使是暫時的，短時間內我能堅持住。就是苦了其他年輕人吶，嘿嘿。」

眾大臣無語，您都差點睡過去了，能看見誰？

一個無關緊要的道士，本質上和耶律乞買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吃飽了撐的找他的茬？

終於背完套話，孫蒙明顯鬆了口氣，身體在龍椅上挪了挪，表情生動起來：「你們給面子，朕也不能不上道。因此，朕專門指派了我最好的朋友，小道士秦行之做此次ｍ•ｈetｕboｏk•cｏm•cｏm禮賓使。小道士，你說幾句。」

大臣們開始奏報朝廷大事。

秦行之愁眉苦臉：「最大的問題，是時間太早。你想啊，天都還沒亮呢，大家就要起床，年紀大的還好，咱們年輕人渴睡，這麼早起床誰能受得了？

「啊，太遠了吧？」秦行之指指西邊，「我看那裡空位不少，都這個點了，估計沒來的不會來了，要不我去那邊湊合一下？」

各國使節都很聽話，只有契丹人比較特別，他們也跪拜，但只是單膝跪地。

秦行之愕然，七天一次早朝？

秦行之站起身拱手：「好說好說，貧道就是禮賓使秦行之啦。在此貧道向諸位保證，只要你們別鬧幺蛾子，貧道一定讓你們吃好喝好。」

契丹人習慣單膝跪地禮，他們見任何一個上位者都是如此，在他們心目中，單膝跪地和大齊人的躬身行禮是一個意思。四肢著地的跪拜禮契丹也不是沒有，但只有一種情況才能用，就是跪拜神靈。

讓契丹人和別的使節一樣跪拜，也不是不行。方法很簡單，打服他們，讓他們把大齊皇帝當神靈唄。問題是誰能做到？

「野蠻不講理」是契丹震懾大齊的法寶，就是因為有了這條定語，大齊才忌憚契丹，許多事上寧肯吃點虧，也不願和契丹人計較。因此耶律乞買和以前每個使者一樣，隨時準備加深大家對契丹人野蠻的印象。

被皇帝稱為「最好的朋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榮耀。

文良純打斷皇帝：「陛下慎言，莫要亂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