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躬身詢問，顯得十分有禮貌。

「公子應該明白小人的來意，不知您意下如何？」

有的舉子則笑呵呵點頭，下人們立刻歡呼一聲，簇擁著他迅速撤離貢院。

另一個下人堆起笑容說道：「公子如此年輕，應該還沒婚配。我家小姐正當妙齡，主人特遣小人等過來請公子回府，願與公子結為秦晉之好。」

「殿試皇帝說了算，他和貧道……」秦行之忽然意識到，沈學習不喜歡走捷徑，及時改口，「陛下是年輕人，最欣賞少年才子，到時候你好好表現，說不定他一高興，咱就進前十名了呢。」

領頭下人笑道：「小人給您介紹一下主家的情況，公子再做決定也不遲。我家小姐年方二八，生得美若天仙，被我家老爺視為掌上明珠……」

然而他錯了。

這讓沈學習壓力倍增。

小道士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沈學習因為最後一名而感到失望，他可以安慰小朋友一番。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和尚道士有時要客串心理醫生，至少專業對口。

秦行之無奈而笑：「讀書鍛煉腦子，可惜也容易讓人變近視眼。」

但能中第就已經極好了，沈學習十分滿意。

父親的心思，沈學習認為自己明白。他帶自己來內城恨天伯府，就是為了能就近獲知省試成績，儘管實際上外城也多走不了幾步路。

十四歲中進士，這在大齊朝雖然不能說沒有，但也絕非常見。最重要的是，他們一出馬就堵上個俊美的少年郎，這如果帶回去，老爺肯定滿意，小姐恐怕也要高興得不要不要的和_圖_書。賞賜？那都不是事兒。

此時貢院門口顯得更亂，落榜的舉子沮喪離開不用說，上榜的人正相互拱手祝賀，四面八方忽然氣勢洶洶跑出好多下人打扮的傢伙。

沈學習第一次參加科舉，對這種習俗沒直觀印象。小道士就更不必說了，讀書人的世界，離他太遠。秦行之以為那些下人是請中第的舉子喝酒拉關係，沈學習也沒及時給他解釋，於是造成了誤會。

下人們瞅准目標，圍住對方，介紹一番自家的情況，再詢問對方的意思，同意走起，不同意或者已經婚配的就放棄，尋找下一個目標。

小道士話音未落，一群下人嘩啦把二人圍了起來。

下人中領頭的躬身行禮：「這位公子，小人先恭喜您高中啦。」

他寧願相信是秦行之師徒醫術高明。

最後一名又如何？只要上了榜，殿試根本不會黜落，等於已經是板上釘釘的進士了。

他一年多以前只是單純喜歡讀書，後來得了一場怪病，被秦行之師徒治好——大家都說他是被狐狸精迷惑，可沈學習是聖人弟子，子不語怪力亂神嘛。再說了，他很清楚，自始至終就沒什麼妖怪變的美人兒和他幽會。

貢院門口頓時熱鬧無比，有人歡呼雀躍，有人喜極而泣，有人唉聲嘆氣，有人老淚縱橫，也有人捶胸頓足、要死要活……

沈學習訕訕笑了幾聲，並不正面回答。

畢竟，他沈學習還沒有狂妄到要做中書侍郎。

秦行之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被請走的舉子都得意洋洋呢。又是金榜題和圖書名，又將洞房花燭，這可是人生四大喜事連來兩件吶，沒法不得意。

病好后，沈學習彷彿開竅了一樣，讀書更加刻苦，但已經不單純是因為好學，而是希望能出仕。

「呃，讀書人喜歡看幾本道書這很正常，皇家還和嶗山道長交好哩。不過小人斗膽勸一句，道書略為涉獵就好，讀書人呢，還是多讀聖賢書……」

熙熙攘攘的舉子，跟趕大集一樣聚在貢院大門外。認識不認識的，三兩句話工夫就能湊到一起高談闊論，話題離不開對榜單的猜測。大齊讀書人講究自謙，明明自認為這次考得不錯，還得說小弟恐怕又考砸了，觀兄台滿面春風，定能金榜題名。

這些下人顯然並非一夥兒，七八個人一群，逮住某個中第的舉子，呼啦一下就圍了起來。

後來聽秦行之一頓吹噓，更堅定了他做官的想法。

今天是省試張榜的日子。

今天本來秦行之打算派個下人來看榜，畢竟結果和他預想的差距大了點，省試最後一名的成績，在小道士看來，真沒什麼可炫耀的。

這就是所謂的「榜下捉婿」了。

「貧道說過了嘛。不約，叔叔我們不約！」

因此，沈學習現在十分清醒，讀書固然充滿樂趣，但為科舉而讀書，目的則只是為了能中第，進而入仕。說白了，科舉只是手段，名次並不重要。

秦行之擺手：「色相於貧道如骷髏。」

「你眼神確實有問題，我是道士。」

下人們仍然不相信秦行之的說法。

他喜歡讀書，也有志於出仕為官，但他有自知hｔtps://ｗｗw.heｔubｏok•ｃoｍ•coｍ之明，以他的學問恐怕還不夠資格中第。說白了，他這次參加春闈大比，主要是為了感受考場氣氛、混點經驗值。

秦行之大樂：「嘿，連咱哥倆也不放過？那個，我這位小弟年齡太小，喝酒就算了，折算成現銀……也不用了，我們有錢有勢，不缺那點銀子。」

至於考了大半輩子，頭髮灰白的老頭兒，也絕不在少數。

大齊讀書人那麼多，能考中進士的有幾個？許多人努力一輩子，都不能在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哩。

「你不錯，有眼光！」秦行之大喜，立刻決定裝糊塗，不指摘對方的眼神問題。

沒辦法，秦行之只好陪他一起過來。

「諸位的來意，貧道明白了，不過我必須說明兩點。第一，上榜的確實是我家小弟，並非貧道。第二，他年紀還太小，虛歲才十四，還沒長開呢，不能成親。所以，諸位請另尋目標吧，這裏沒你們要找的乘龍快婿。」

他萬萬沒想到，第一次參加科舉就能中第。儘管歷史上也不是沒人能一次成功，可沈學習從不認為自己是這樣的天才。屢試不中才是常態，對此他早有心理準備。

「貧道帶妻弟來看不行嗎？」

捉，針對的是其他目的相同的下人。之所以抓緊時間圍住中第的舉子，是怕他被別人圍住。大家都是大戶人家的下人，總不能直接動手搶吧？只能是先到先得。

「親戚之間互相拜訪，誰敢說閑話？說到這裏，貧道不得不批評一句，岳父把你姐給教壞了。她也是這套奇葩理論，明明想念父和_圖_書母兄弟，死活不肯輕易回家。小弟是讀書人，咱大氣點，別學他們。」

「公子說笑了。」領頭下人根本不信，「你的兄弟才多大點年紀，四書五經說不定都沒讀全。公子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打眼一看就是才華橫溢，您不必騙小人了。」

當然也不是飢不擇食，什麼人都搶。

舉子們並不驚慌，反而多有期待。

沈學習實在承受不住蹲在府中等結果的壓力，主動要求親自來看榜。

問題是，沈學習自己沒信心啊。

「我爹是怕外人說閑話……」

沈學習心說，那根本不可能好不好？大齊傳統，殿試歷來都是走個過場，皇帝一般不會改變省試的名次。

然而沈半城顯然不這麼想，他對沈學習能中第，表現得信心十足，讓沈學習感到不解。

秦行之護著沈學習來到榜文前，目標明確，當然很輕鬆就發現了最末尾沈學習的名字。

「公子別開玩笑了。如果您是道士，來貢院門口看榜文作甚？」

見沈學習發獃，小道士誤會了，勸道：「小弟別太失望，最後一名是差了點，好歹咱有殿試資格了嘛。」

而舉子也毫無異色，有人拱手說了幾句，圍在身邊的下人失望的離開，尋找下一個目標，再次圍住對方。

兩人沒等多久，榜文就放了出來。

沈學習盯著自己的名字發獃：「居然中了……」

這次換秦行之茫然了。

「小弟快看。」秦行之指著遠處叫道，「果然中第了待遇都不一樣，瞧，立刻就有人巴結上了。」

伸手一指：「瞧，中了。」

秦行之邊四處看邊笑道：m.hetubook.com.com「岳父肯帶小弟來府上小住幾天，這就對了。大家是親戚，不經常走動怎麼能行？小弟記得回去常勸勸他，對了，下次乾脆連岳母……們也一起帶來，我家寬敞著呢，住得開。」

比如那些頭髮灰白的老頭兒，就算中了第，下人若是敢為自家小姐搶這麼個夫婿回去，恐怕不僅沒賞賜，還得挨一頓狠揍。

所謂「捉婿」，其實只是個戲謔的說法。

這裏的「榜」，指的就是省試榜文，而不是殿試后公布的最終結果。原因很簡單，殿試通常並不改名次，省試幾乎就算最終結果了，先下手為強，人家都開始搶了，你還想更保險點，最後肯定連渣都不給你留。

沈學習拉拉小道士的胳膊：「榜下捉婿。」

都是上榜的未來進士，以後是要做官的，誰肯輕易得罪？這又是打算招女婿，強扭的瓜它也不甜。

前三甲也一般很難被搶走，都是超級大才子，朝廷大佬們恐怕早就內定好了。

領頭下人茫然：「……」

秦行之一愣：「恭喜貧道？大叔你眼神不行啊，中第的可不是我，是我身邊這位兄弟。」

「呵呵，道士成親，公子不覺得這更假？公子就不要再說謊了，小人雖是下人，好歹也識文解字，不是我吹，在趙府下人裏面，小人是出了名的腦筋好使。」

「啊？小弟並不是……」

畢竟，但凡有條件的，像沈半城那種急流勇退，不肯為虛無縹緲的功名浪費時間的聰明人，在以讀書做官為最佳人生規劃的大齊朝，絕對屬於鳳毛麟角。

一輛豪華馬車停下，秦行之和沈學習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