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錯嫁良緣1·洗冤錄

作者:淺綠
錯嫁良緣1·洗冤錄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章 宮宴風雲

第十章 宮宴風雲

「謝穹帝賞賜。」
樓夕顏嘴上問得隨意,眼睛卻是直直地盯著她的眼,微眯的細眸中流動著卓晴不敢也不願意去猜測的情愫。她的臉有些莫名地燥熱,一向口齒伶俐的她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不是三王子,當然還需繼續查驗,但是三王子是目前最有可能作案之人……」
果然不僅是古代還是現代,宴會永遠都是這樣的無聊和乏味,區別是以前她起碼還能坐著吃,想走就走,現在只能站著……卓晴無聊地打了一個呵欠,眼光掃過對面的宮女。卓晴呼吸一凜,那個為公主斟酒的女子,臉上竟然也有兩道明顯的刀疤,一樣是在右頰,她,會不會就是青靈?
這邊眼神交匯,暗波涌動,那邊已經是怒火滔天。明明就是卑賤的婢子,還一副清高剛烈的樣子,皇后低哼一聲,喝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來人!」
又死了一個?!
她應該怎麼辦?她喜歡他好久了,在那個落英繽紛的季節,被那抹若有似無、如羽毛般輕盈和煦的笑容所俘獲。她的心,在那時起就不是她的了,她現在要怎麼辦?
相較於三個奴才狗腿的求饒樣,青靈直直地跪著,一句話也不說,面無表情儘是冷然。
「謝穹帝。」
「沒有。」單御嵐最先回應,燕弘添只是冷冷地點點頭,對剛才她的表現他真的很震驚,三年的時間,她,真的變了。旭尋斯匆匆點頭之後,再也受不了地沖了出去。
卓晴還在想著,隨著樂師的一記重鎚,女子一個輕躍,手中的綢帶彷彿有生命一般,倏地飛舞而起,迎合著節拍,明媚靈動如貓一般的媚眼不時飄向燕弘添。扭動著曼妙的腰肢,如蛇一般嬌軟,手中的長絲帶隨著鼓點輕盈舞動,尤其是她每一次的跳躍旋轉,都是踩著鼓點的,僅是單一的鐘鼓之聲,她就已經能將這支舞發揮到如此境界,不但不顯得單調,反而增色不少。
樓夕顏看向身側的卓晴,只見她眉頭深鎖,誤以為她是擔心姐姐,於是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慰道:「別擔心,明天之前一定有你姐姐的消息。」
哐當!一聲杯盞落地的脆響。眾人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看去,只見皇上身前的長桌上,杯盞斜斜地倒在地上,美酒沿著桌沿一滴滴地濺在金絲長毯上,皇上一雙黑眸死死地盯著那忽然冒出來的女子。群臣暗自揣測著女子的身份,只因為皇上看她的眼神里蘊涵的情緒太過複雜,似乎是不可置信,又彷彿飽含著深情,但是那再明顯不過的怒意任誰都能看得出來。
地上的屍體,僵硬地躺著,皮膚透著青黑色,眼睛外凸,完全沒有了美艷可言。沒有人看到這樣的屍體還會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只會覺得恐怖和猙獰,她還能一副理所當然平靜如常地問話,燕弘添心裏倒是有些佩服她了。
果然,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樓夕顏似笑非笑地問道:「作為一名丞相,我合不合格,作為……丈夫?」
她剛才還在想著這個問題,沒有醫用手套,她很難專心做屍檢,拿起素白手套,柔軟而韌性十足的質感她還算滿意。
或許是卓晴的眼神太過熾烈,又或者是所謂的心靈相通,宮女忽然抬起頭來,與卓晴的視線撞在了一起。
清清冷冷的女聲在大殿上響起,和著血腥味是有些恐怖。沒有意外地,卓晴聽到了幾聲明顯的嘔吐聲,很正常,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
將衣服塞到卓晴手裡,樓夕顏牽著她到馬車旁,笑道:「去把衣服換上。」
疼痛讓她本就白皙的臉更加蒼白,菱唇被她緊咬得已經充血。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誰聽過女子驗屍?卓晴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樓夕顏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異樣。
兩個高壯的侍衛粗魯地將青靈按倒在地,細長的胳膊幾乎要給折斷,青靈緊咬牙關,瘦弱的身子縮成很小的一圈,卻不肯求饒一聲,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冷冷地叫道:「我沒有下毒。」
「嫣雲獻醜了。」女子落落大方,優雅起身走向中間的金絲長毯,迎視著燕弘添,但是她並沒有開始跳,她居然……輕拉衣帶!卓晴錯愕,這位公主也太大胆了吧?當著眾人寬衣解帶……她跳的不會是脫衣舞吧?
沒人理他,旭尋斯尷尬地咳了一聲,說道:「好了,驗你們也驗完了,本王要把七妹的屍首帶走了。」
卓晴轉身,她自己並不覺得解剖是多麼奇怪的事情,以前每天都做好幾次,自然更沒有辦法理解單御嵐的驚訝,她輕輕聳肩,無所謂地回道:「你想親自驗也可以,我旁觀。」她還沒見過古人是如何解剖的,和現代解剖學差距有多大,她可以好好對比一下。
那是一個身著樓相家僕衣服的女子,是的,女子,即使她長發梳成了髮髻,穿著寬鬆的外袍,但是仔細看過她那張白皙而絕美臉龐的人,不會有人懷疑,她是女子。
卓晴話音才落,旭尋斯再次提出質疑,「既然現在全身都是毒,就算你做了所謂解剖,也不能證明什麼!」
「女子?」旭尋斯眉頭一緊,問道,「穹岳還有女仵作?」
「解剖。」卓晴說得平靜,很多人還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單御嵐的眉頭已經打了個結!低嘆道:「你想剖開腹腔檢查?」
樓夕顏輕握卓晴的手,低聲問道:「怎麼了?不舒服?」
幽冷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話,燕弘添臉色一黑,這女人是要和他作對嗎?剛才明明是她自己下的結論,現在又說旭尋斯不可能是兇手?
就在卓晴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的手被人截獲,微涼的觸感,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未等卓晴回頭,溫和低吟在耳邊響起,「先到馬車上等我,我一會就來。」
身前響起樓夕顏如常的低笑,「夙將軍請。」
單御嵐雙手背在身後,亦不再多說。不多時,一道清冷中帶著幾分恨意的女聲赫然響起,「我驗。」伴隨著這道聲音,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高大的男子身後站了出來。
不能!
燕弘添驚疑,輕紗中面對屍體冷靜而專註的女子,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如水佳人嗎?他真的認錯人了?不,這不可能!這些年來,她的樣子時常在他腦海中縈繞,他不可能認錯!但是眼前的這個人,是那麼的陌生而又依舊魅力十足。她到底有多少面?
旭嫣雲沒有任何回應,旭尋斯將她輕輕扶起,她仍是軟軟地躺在他懷裡,旭尋斯眉頭緊蹙,輕拍著她的臉頰。正想要叫她,卻見旭嫣雲忽然抽搐了起來,手腳僵硬,臉色也由原來的潮紅轉為淡淡的青紫色,接著是明顯的呼吸困難,旭尋斯也慌了手腳,急道:「七妹你怎麼了?」
燕弘添輕輕揚手,並沒有為難他,朗聲說道:「准了。來人,送三皇子回驛館。單卿家,這裏就交給你了。」
卓晴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青紗帳,想到那支讓人難忘的絕美舞蹈,再看看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經開始漸漸變得僵硬的模糊麗影,卓晴輕推開樓夕顏護著她的手,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走向旭尋斯。
「啊?」卓晴錯愕,對於所謂的宴會,她一向沒什麼興趣。
眾臣咽了咽口水,但是看皇上陰晴不定的樣子,誰也不敢多言,就連旭尋斯也愣著忘了反對。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四個宮女已經拿著一塊兩尺多高的素白棉帛走上正殿,四人將旭嫣雲的屍體圍在中間,圍成了一個四方形,但是布匹只有半人高,剛夠遮住躺在地上的屍身。
「他有一雙堅定執著的眼睛,一副進可攻退可守的姿態,一種征服一切的魅力。」或許這也是這個時代賦予他的魅力吧,當然最後一句話卓晴沒說出來。
御醫頭也不敢抬,久久才顫抖著回道:「七公主是……身中劇毒而亡。」
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心裏響著,或許是血緣的呼喚,或許是卓晴自己的良知不允許,總之,卓晴知道,她不能袖手旁觀。
單御嵐向他走去,拿下他手中的酒壺,對著身邊的侍從低語幾句之後,侍從匆匆跑開。
腦後怎麼會有針孔?大殿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之聲,而站在帷帳附近的幾人,卻是沉默無語,各有所思。
「大殿之上,何來毒蛇?公主剛才還好好的,就只喝過一杯酒,莫不是這酒有毒!」粗獷的聲音在這樣空曠的大殿里響起,居然也能震得人耳朵疼,可見這聲音之大。
燕弘添說完便匆匆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殿外,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卓晴一眼。卓晴鬆了一口氣,燕弘添對她,不是,是對青楓流露出來的種種情緒,都顯示著他們之間一定有一段糾葛,而她,並不想把自己陷入這樣糾結的情境之中。
「公主,這個場合我們去不合適吧,您還打扮成這個樣子,要是皇上怪罪下來……」朝雲公主貼身侍女小憐苦著一張臉,看著打扮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公主,心裏七上八下的。從下午到現在,她說得嘴都幹了,公主根本不理她,這可怎麼是好?
「穹帝萬福。」三人行半跪之禮。
眾人朝著說話的人看去,是北齊另一使節,大將軍胡樟御之長子胡熙昂。他的身形和他的聲音一樣粗獷,他手裡正拿著公主飲用過的酒壺,相較於旭尋斯的克制,他臉上的怒氣毫不掩飾。
墨白的聲音再次響起,「主子,小六子到了。」
「三王子放心,單某做的只是普通的屍身檢查,對屍身表現的狀態,屍身是否還有其他傷口等等做一個記載,以備察案之用,不會傷及公主的屍身。若是三王子不放心,可以旁觀。」
向著燕弘添行了一個禮,女子從袖間取出一抹艷紅絲帶抓在手中,展開大約有八九米長吧,但是絲帶極薄。
真的不是他嗎?單御嵐再次陷入沉思,第二層大殿上的人並不多,能靠近酒杯的人更少,杯中也沒有發現其他銀線或者可疑的東西,所以胡熙昂趁著拿起酒杯的時候下毒是最有可能的。
燕弘添和卓晴眼神較量著,樓夕顏溫和的聲音適時響起,「皇上,臣擔心她會緊張,不知可否准許臣一同入內?」
卓晴走到七公主身邊,旭尋斯打量了她一番,問道:「她是?」
「夙將軍。」樓夕顏特有的低沉嗓音帶著笑意響起。
「嗯。」樓夕顏淡淡回應著,對著卓晴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卓晴壓下肆意的笑,瞭然地點點頭。
「請。」隨同樓夕顏一起,兩人踏入殿內。
說著,他拿起手邊水盆里的銀針,朝著自己的太陽穴狠狠地扎了下去。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清那宮女便是朝雲公主,夙凌寒眸中閃過一抹厭惡,女人果然就是麻煩的東西,婦人之見永遠搞不懂場合看不清形勢。
她太過自信的樣子非常刺眼!燕弘添咄咄逼人地問道:「這麼說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樓夕顏眼神一暗,拉著燕如萱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側,同時,皇上和皇后的身影也出現在大殿門口。
樓夕顏下了車,一道灰色的身影從旁邊的樹叢中躬身走了出來,略顯尖細的聲音輕聲請安道:「小的見過樓相。」
樓夕顏的溫柔安慰,讓卓晴莞爾,她不是一向隨遇而安的嗎?已成既定事實的事情,還感傷什麼呢?暗暗吸了一口氣,卓晴輕鬆邁開步子,一邊走一邊回道:「我沒事,走吧,你放心,我會記住低頭的。」
「你喜歡她?」她今天一定要知道!這麼多年,她已經受夠了這樣不溫不火的對待!
「死者胸腔內有少量積液,顏色呈黑紅色,兩胸膜表面與胸壁粘連,胸腺腫脹,胸腔各臟器的位置正常。心臟明顯擴張,心肌顏色暗黑,存在梗化現象,主動脈壁光滑,冠狀動脈極度硬化,心內膜上有少量出血點,心肌僵硬,左右心室肌肥大。腎臟青黑色,包膜剝脫。雙肺均出現萎縮,表面多處出現褐紅色血點,切面顏色呈黑紅色。」
高進拱手行了一禮,才低聲回道:「皇上宣樓相和青姑娘入內殿。」
卓晴一邊捶著剛才蹲得有些酸的腳,一邊彷彿不經意般地與墨白聊天,只是聲音有些大而已,「我記得你剛才說赤寰絲蟲的毒素是穹岳國特有的,與別的毒都不一樣對不對?」
「臣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公主不用太費心。」看到卓晴退到墨白身邊,樓夕顏說不出現在心裏的感覺,她這麼「懂事」,他為什麼心裏會不舒服呢?難道他期望她會做什麼嗎?!心緒有些紛擾,只是他的心思永遠不會讓人輕易猜到。
卓晴微微皺眉,可以肯定的是,這毒里含有很重的硫化物,銀針才會變成黑色,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成分呢!卓晴繼續看下去,可惜單御嵐沒有再下一步的動作。
該死,他是在警告她,要是她不驗,青靈就得死!
原來景颯送的是鐲子,他怎麼這麼糊塗送這樣貼身的東西!迎著燕如萱期望的眼,樓夕顏只是淡笑回問道:「公主喜歡嗎?」
「主子,到宮門了。」墨白低沉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皇后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哆嗦著回道:「臣妾……臣妾沒事。」
「不行。」卓晴搖頭,堅持回道,「毒性已經擴散,隨著血液循環,死者死前身體的肌肉和血液中都已經帶有毒性,不然也不會全身皮膚呈現淡青色。銀針對毒物反應敏感度高,只要存在毒物,它就會變黑,並不能證明讓死者致命的毒液到底是喝進去的酒,還是腦後的針孔。」靠幾根銀針就下結論,缺少嚴謹性!在她的職業生涯中是絕不容許發生的。
「小的立刻就去。」小六子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跑走了。
單御嵐身後的案几上,一個僕人打扮的年輕男子手中拿著紙筆,等待著。
這帷帳拉得有點低了吧?眾人心裏疑惑著,幾個太監又捧上來一匹輕紗,八人將輕紗拉開,圍在四個宮女圍成的四方形之外,輕紗舉過頭頂,兩層阻隔下,已經看不見躺在地上的屍體。
夙凌剛毅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只是隨意地回道:「樓相客氣了,夙某分內之事。」只是說著話,他忽然敏銳地看向卓晴,卓晴驚得趕緊低下頭,完了,她已經很低調地看了,這樣也會被發現?
胡熙昂冷著一張臉,叫道:「看夠了吧,還給我。www.hetubook.com.com
「你確定這樣可以?」瞪著半靠車身閉目養神的樓夕顏,卓晴彆扭地拉了拉頭上怪怪的帽子。傳說這身土灰色的袍子是最低品級的太監穿的衣服,難看倒是其次,主要是這個大帽子壓著她很不舒服。不過有一點好,就是她的臉幾乎都被帽檐給遮住了,看不清長相。
卓晴被燕弘添看得直起雞皮疙瘩,他為什麼這麼看著她?她認識他嗎?不對,是青楓認識他嗎?卓晴求救地看向樓夕顏,他卻是難得地沉著一張臉,滿眼的若有所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見青靈受苦她面露急躁,而且她與青靈長得太像了,又是在樓相身邊。雖然那次在大牢里,他沒能看清她的臉,但是他可以肯定,她是青楓,就是那天帶給他不少震撼的少年!
「是。」那侍衛連想也不想,動作麻利地把身上的外袍扒了下來,恭敬地遞過來。
一向斯文的旭尋斯似乎也怒了起來,「是你說七妹是中毒而亡,酒中也證實有毒,你還想要如何檢驗?」
這是每個人心中的疑問,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像有千百隻蚊子在嗡嗡亂叫。
她終於找到了。卓晴小心地掀開腦後的髮絲,繼續平靜地說道:「死者後腦髮髻線向上一寸處,發現細小針扎傷口,傷口邊緣整齊,周邊頭皮呈現青黑色,按壓有少量黑色膿血溢出。」
男子並不在意夙凌有些無禮的回應,優雅落座。
這算是調戲?卓晴暗罵,掙脫他的手,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她像拍小狗一般輕拍樓夕顏的臉頰,嘖嘖笑道:「小顏顏乖哦,不要得寸進尺!」要比令人噁心的稱呼,她也不落人後。
但是她為什麼會在宴會上,還讓她伺候北齊公主?是皇上為了羞辱她?樓夕顏不著痕迹地看了一眼燕弘添,從他眼中,樓夕顏也看到了一絲詫異,看來不是他安排,那麼會做這樣安排的人,只有皇后了。
似乎早就看穿卓晴心裏的想法,單御嵐也不再上前,只是朗聲說道:「如果今天不能給公主驗明屍身,找不到新的線索和證據,與本案有關的一干人等,都逃不出下毒謀害北齊公主的罪名,更難逃一死。」
得到肯定的回答,單御嵐回身,朝著樓夕顏所在的位置直直走去。樓夕顏食指輕彈,臉上一派平靜悠然,心下卻忍不住低罵,該死,居然被他發現了!
卓晴換上新手套,繼續手上的事情,只是這次她的動作比較緩慢,每一步驟都爭取讓單御嵐看清楚。「死者食道黏膜無腐蝕和出血現象;胃內容物稀少,黏膜少量粘連,胃壁無出血、壞死、穿孔等變化,無異常氣味。」
誰知宮女不但沒有走,反而從容地再為樓夕顏倒了一杯酒,將酒輕送到樓夕顏面前,宮女才緩緩抬頭,關切地問道:「你的身體好一些了嗎?」
燕如萱水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帷帳中的女子,手撕扯著裙角,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正顫抖著,只是不明白,是因為害怕還是心傷。為什麼顏哥哥喜歡擺弄屍體的女人?為什麼不選她?因為她不夠勇敢嗎?為什麼……
卓晴心裏暗罵樓夕顏,這種時候怎麼就不見他出聲了!背靠著微涼的石柱,她打定主意不理睬他。
卓晴輕輕揚眉,單御嵐確實可惡,但是他也確實專業,果然每個人的成功,都不會是沒有原因的!
初步判定,是蛇毒中的神經毒素抑制呼吸中樞和血管中樞,引起呼吸循環衰竭,細胞毒素引起紅細胞溶解組織壞死,導致死者短時間內死亡。但是卓晴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半蹲在死者身側,卓晴輕輕解開死者高聳的髮髻,拆下頭上的金簪,將十指伸入死者髮絲間,一點點地撩開頭髮,檢查頭骨。
對啊!兇手選了如此特別的毒藥是為了陷害穹岳,這樣的獨一無二性同時也更容易暴露自己。他只想到找暗器,其實也可以從毒物上下手!再看一眼手中的手環,單御嵐眼前一亮,「來人,拿一盆清水上來。」
卓晴翻了一個白眼,看來在古代,還是鬼神之說更加有說服力!她還真的感謝那陣莫名其妙的陰風。
「喜歡就好,宮宴就要開始了,公主先回去吧。」
卓晴暗叫一聲糟,青靈正是為公主斟酒的人啊!
單御嵐的心跳得很快,他自己也做過不少解剖屍檢,但是這次檢驗得如此細緻,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而且她的手法和對屍身的了解程度絕對在他之上,他一定要問出,她到底師承何處!
卓晴身子不自覺地往墨白高大的身後縮了縮,幾乎隱沒在柱子與垂下來的長帳之間。樓夕顏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只是微小得沒有人會發現。
旭嫣雲久久不動,旭尋斯終於忍不住起身上前,在她身邊低喚道:「七妹?」
她居然敢瞪他!很好,三年不見,長膽子了!
卓晴無奈地爬進馬車,身在宮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就去見識見識所謂的皇家宴席吧。胡亂地把衣服套在身上,脫掉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帽子,卓晴再次爬出馬車。
單御嵐緩緩起身,低聲回道:「他死了。」
燕弘添緩緩點頭,回道:「開始吧。」
卓晴低著頭,跟在樓夕顏身側,走了不到十分鐘,就聽見前方熱鬧紛雜的聲音傳來,卓晴抬頭看去,不遠處宮燈繚繞,燭火通明,一座華美雄偉的大殿橫在眼前。這座宮殿佔地面積很大,感覺要比北京故宮的建築更加雄偉,或者說,看故宮時是一種參觀的心態,時過境遷,已經體會不到那種皇家氣勢了。現在看著眼前的宮殿,宮女、太監、侍衛、大臣每個人都那麼真實,卓晴莫名地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真的是這麼簡單的話,他為什麼要藏起來?單御嵐沉聲問道:「可否借我看看?」
旭嫣雲沒能回應他,眼睛倏地圓睜,原來靈動的眼眸中失了嬌媚,滿是血絲,充滿著恐懼且明顯外突。僵硬的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咽喉,雙腳無意識地掙扎著。
禮官再次大聲吆喝,金色長毯的盡頭緩步走來三個人影,兩男一女。
「你送的,我都喜歡。」她一點也不在乎他送的是什麼,但是她在乎是不是他花心思為她準備的!
有完沒完!卓晴黑著一張臉,她累死了,有什麼話不能改天說?
她一直以為她的姐妹已經死了,她一個人留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死對於她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今天她見到了她的姐妹,她決不能讓皇后把罪名推到她身上,不然一定會害了她們,也害了皓月無辜的百姓!
她根本不知道青楓和那個霸道狂烈的男人有什麼關係。
旭尋斯也好奇地看過去,這東西看上去更像是染毒的銀線。
單御嵐將銀盤送到夙凌面前,夙凌只看了一眼,眉頭都沒皺一下,坦誠回道:「我做不到。」
「你說得對,我就想看看你們死到臨頭的樣子!最好也讓你們嘗一嘗亂箭穿心的滋味!」胡熙昂幾近癲狂一般地大笑起來,他充滿整個身體和心靈的仇恨,讓所有人都驚得不自覺倒吸了一口氣。
乾陽殿外。
環視了一周,卓晴把目光停留在夙凌身上,因為這個大殿之上,應該沒有人比他這個將軍武功高了吧。
樓夕顏失笑,緩緩睜開眼,拉下卓晴胡亂拉扯的手,笑道:「放心,進了宮之後,我讓宮裡的小太監帶你去你姐姐的園子。今天這樣的場合,你姐姐應該不會出席,你們有什麼話可以慢慢聊,等宮宴結束了,我再派人去接你。」
朝著大殿前方看去,樓夕顏端坐案前,不時地和身後的侍衛低語,臉上依舊是那淡淡的和煦淺笑,她的心又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低頭看看腕間瑩潤翠綠的玉鐲,燕如萱輕咬菱唇,抬腳就要往樓夕顏所在的方向走去。
樓夕顏在座位上落座,卓晴站在他身後,因為中間隔著差不多二十米的距離,卓晴終於敢再次看向對面那個敏銳而危險的夙將軍。難得有機會見識一次古代的大將軍,卓晴低聲讚歎道:「這位夙將軍還真是名不虛傳。」
她自己又不能出宮,不去外面等他還能去哪?他一定是故意的!好在他牽著她的手也已經鬆開了,卓晴懶得和他廢話,省得她的解釋在人家眼裡成了炫耀,成了打情罵俏。
小憐心裏哀號一聲,但是也沒有辦法,只有隨著公主一同走進那人聲鼎沸的乾陽殿!
注意到那名宮女的,自然不僅是卓晴,樓夕顏眼中也劃過一抹驚異。那女子應該是青靈吧,她和楓兒無論身形樣貌都很像,不同的是,楓兒眼中流露出的是清冽中帶著傲然的光彩,而她的眼眸中充滿了絕望的冷然和麻木的漠視。
樓夕顏回過頭,淡淡地回道:「時候不早了,公主早點回宮休息吧。」
樓夕顏抬眼看去,攔在她身前的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內侍管高進。
什麼驗屍,根本就是穹岳想要推卸責任!
青靈依舊低著頭,只冷冷地吐出三個字,「我沒有。」
衣服在她身上顯得有點大,樓夕顏拉過她的衣袖,自然地幫她把袖子捲起來。墨白幽藍的眼中劃過一絲異樣,只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燕弘添話音才落,群臣皆驚,紛紛伏倒在地,齊聲說道:「皇上三思!」
「這是……」單御嵐看向瓷盤,上面是一根比髮絲略粗,大概有一寸多長的黑線,仔細辨別了很久,單御嵐才遲疑地說道,「這是銀針?」
三個太監模樣的男人立刻上前聽命,卓晴心又是一凜,好在樓夕顏沒有讓她失望,清瘦的身影緩緩站起,低吟般的清音不急不慢地響起,「皇後娘娘息怒,不要為了一個宮女動氣。不如把人一併交給單提刑,讓他來審理,也免得您再動氣傷身。」
「樓相。」冷凝的低音讓人沒來由地一顫。
脫下手中的手套,卓晴走出帷幔,迎向旭尋斯質疑的目光,朗聲回道:「第一,死者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很重要,都有可能是致命傷,尤其是中毒死亡的;第二,我並未斷定死者就是這個傷口致死的,而是懷疑,所以我建議最好做進一步的屍檢。」
請他和她一起嗎?不見得吧,若是真有心請他,為何高進直奔青楓而去?以他對皇上的了解,此事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單御嵐正要開口,燕弘添狂躁而陰鷙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就在大殿上驗。」
卓晴退到樓夕顏身後的長桌旁,想要坐著休息一會兒,但是一道幽怨又瘮人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她,卓晴背脊一涼,她忘記了,身後還有個公主!
輕紗帷幔下,卓晴面色平靜冷然,不見一絲慌張。眾人也終於知道,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兩層帷幔了,有素白的棉布阻隔,沒人看得見地上的屍體,但是薄薄的輕紗根本起不到什麼阻隔作用,卓晴的一舉一動,外面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燕弘添眼中閃過一絲微怒,冷聲問道:「七公主所中何毒?」
半跪在地上的燕如萱幾乎軟倒在地,一雙水眸直直地盯著樓夕顏和那女子相攜而立的背影,他什麼時候有了夫人?那她呢?她呢?
小六子微微抬了點頭,只看到這少年的手被樓相緊緊地拽在手中,就已經知道此人也是得罪不得的人,趕緊低下頭,惶恐回道:「小人不知,小人真的不知。」
眼底未見波瀾,樓夕顏依舊是那樣淡淡地說道:「臣剛才已經在大殿之上說了,她是臣的夫人。」
卓晴心一緊,剛才還為青靈機智的回答喝彩,現在又為她擔心起來。看向燕弘添,他依舊面無表情,沒有對青靈表現出一點點的憐憫,也是,皇后這一招也算幫了他一個大忙。青靈是皓月人,如果一切能推到青靈身上,就太完美了,一切也就與穹岳無關了!北齊要找人算賬,也只能找皓月!
燕弘添臉色一直晦暗,陰晴不定,並不表態,單御嵐再次上前,誠懇解釋道:「三王子,公主的屍身必須查驗,為了能早日找到毒殺公主的兇手,請三王子見諒。」
終於能站直身子,卓晴鬱悶地輕揉著膝蓋,剛才墨白忽然拽她,估計膝蓋要青一塊了。才想著,墨白冷冷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卓晴撇撇嘴,訕訕地站好。
「是……」公主已然動怒,明知自己不可能勸得動她,小憐唯有輕輕放開手。小憐看著公主沿著宮殿的側面,一路走近樓夕顏,美麗的身影如一隻飄搖的粉蝶,不禁低嘆,樓相就是一團烈火,公主也還是會撲上去的。
是。燕如萱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他說是!他喜歡的,不是她。
現在到底是要怎麼樣啊?卓晴也火了,乾脆別開眼,不去看高位上拿她練眼力的男人,對著單御嵐低喝道:「還驗不驗?」
燕如萱神情獃滯,樓夕顏有些憂心,她是一個好女孩,卻太過於脆弱,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一直恪守君臣禮儀,疏離淡漠,卻不敢對她直言的原因。
「不行!」旭尋斯低吼!他輕輕放下七公主的屍身,解下自己的外袍,蓋在衣著單薄的屍身上,起身走到大殿正中,越過單御嵐,對著燕弘添朗聲說道:「我北齊雖然是小國,但是七妹怎麼說也是我國最尊貴的公主,我絕對不能允許一個男人對她的屍身上下其手,她若死後有知,也會覺得屈辱!」
他今天打扮得很正式,淺藍滾邊長袍,對襟綉銀絲水波的男裝配上紫金髮冠,把他本就俊朗的五官、優雅的氣質烘托得淋漓盡致,只是眉宇間還是不時流露出淡淡的疲憊。卓晴誠懇地說道:「樓夕顏,謝謝你。」青楓的身份不過就是一件禮物,他卻為她如此費心,卓晴為這個男人的氣度折服。
三人所落座的位置,竟是夙凌身邊空著的三張長桌,清瘦男子對著夙凌微微拱手,夙凌依舊是那張冷臉,只是微微地點頭回禮。
三人一口飲盡杯中美酒,北齊三皇子旭尋斯恭敬笑道:「果然是好酒!香濃醇厚,入口綿滑。此次代表北齊前來朝拜,得以見識穹岳的強大和泱泱大國風範,我等心悅誠服,希望能藉此機會,表達我國對穹岳的臣服之心。」
走到卓晴身側,樓夕顏將她護在身後,故作不解地問道:「高公公有何事?」
卓晴搖https://www•hetubook.com•com搖頭,嘆道:「沒有,有些累。」回想遊歷故宮時的自己,再看看現在的自己,人生的際遇竟可以離奇到這種地步!
旭尋斯話音才落,帷帳里,一抹精光從眼底劃過,清冷的女聲再次響起,「等等。」
突來的狀況,讓不少宮女都嚇得抱住了頭,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皇后也嚇得臉色蒼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微顫著,就連那些所謂的大臣,也有不少害怕得瑟瑟發抖。
沒有確實的證據,卓晴只能在心裏揣測,手上也沒有閑著,輕輕翻過屍體,卓晴專註而仔細地檢查過屍體背後的每一處細小的皮膚之後,才繼續回道:「背部未見異常,皮膚表面無明顯外傷。」
單御嵐想了想,建議道:「能不能用其他辦法驗證,你試試用銀針刺入來檢驗。」
卓晴再次抬眼看向不遠處青靈所在的方向,卻只看見三個與她一同被看管起來的太監,大殿之上早已沒有了青靈的影子。
大殿上,人已經散得所剩無幾,殿門口,公主的貼身丫頭迎了上來。樓夕顏也停下了腳步,目送著燕如萱漸行漸遠,另一側,卓晴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你是誰?」
好在他心中確實有了懷疑的對象,單御嵐手拿著瓷盤,一雙銳利的眼掃過眾人,清朗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要將這麼細的銀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射向公主,兇手手中必定有暗器相輔,而且他一定還在大殿之上。」
掀起紗幔,卓晴拿著一個瓷盤走了出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單御嵐,回道:「因為我剛才在縫合腦部傷口的時候,找到了這個。」原來她以為腦後的傷口是直接拿著針扎進去留下來的,原來並不是。
按住單御嵐伸過來的手,旭尋斯呵道:「你要幹什麼?」
不知道單御嵐是不是有什麼奇招,卓晴抬頭看向對面的單御嵐。
一會之後,他從腰間的荷包中,拿出一個一寸多寬,上面鑲嵌著幾顆名貴寶石的手環,不急不慢地回道:「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手環而已。在我們北齊,男人戴手環是財富地位的象徵,三皇子手中也有一個手環,這有何奇怪,我剛才不過是將手環收入荷包中保存而已。」
侍從拿來一個白色的瓷碟,還有一支大約有十多厘米長的銀針。
他承認了?但是動機是什麼呢?他不會無緣無故殺一個人吧,還是本國的公主!
「胡將軍所言有理,如此判定確實有些兒戲。」單御嵐看向他的手腕,故作疑惑地問道,「那麼胡將軍是否能說說,你一直戴在手腕上的東西現在去了哪裡呢?」
小顏顏?樓夕顏的臉瞬間石化。
單御嵐再一次驚訝於她對屍體各個臟器的了解,但是就算她說得不假,放眼整個穹岳,剖屍檢驗這樣的方式,一年也不會發生幾件,畢竟有多少個家屬可以承受?果然不出他所料,旭尋斯首先發難,「無論你怎麼說,我都絕對不可能讓你們動我妹妹一根汗毛!」
燕如萱欣慰地點點頭,抓著小憐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好,現在就進去。」她需要一個人給她壯壯膽子!
樓夕顏搖頭失笑,她不知道,自己的隨性在別人看來,是一種張狂嗎?輕咳一聲,樓夕顏淡淡笑道:「要找到兇手其實也不難,單提刑應該已經想到兇手是誰了。」這句話成功地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單御嵐身上。
樓夕顏輕掀布簾,率先下了馬車,卓晴也跟在他的身後,撩起衣擺,直接跳下車來。樓夕顏好笑地搖搖頭,她真的是青家的小姐嗎?他真沒見過哪個大家閨秀是這樣的行徑。
燕如萱緊握著雙拳,沒有像往常任何一次那樣選擇逃避,而是帶著哽咽,堅持問道:「我只問你是不是喜歡她?」她才不管什麼夫人,什麼名分,她只想知道,在他心裏,他到底喜歡誰?
一直將屍身緊緊抱在懷中的旭尋斯似乎也恢復了一些理智,年輕的臉上,是身為一國王子應該有的氣概與尊嚴。他抬頭直視高位之上的燕弘添,冷聲說道:「若沒有記錯,赤寰絲蟲乃穹岳特有之毒物,七妹如今慘死在穹岳大殿之上,北齊斗膽,請穹帝給我們一個說法。單提刑親自審理此案,旭尋斯沒有任何異議,但是,希望單提刑能當著我的面審理。」
卓晴再次看向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提刑司,好奇特的一個人,赤寰絲蟲明明就是穹岳特有的毒物,他為何還能答得如此坦然,沒看見那兩個御醫,現在還抖著呢!他是真的如此耿直不阿,還是對自己太有信心,自認能化解這次的危機?
但是顏哥哥在看什麼呢?而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又把頭轉了回來。燕如萱抬眼看去,只看見樓哥哥的貼身侍衛而已,趕緊又低下頭去,她不敢看大殿上雙眼圓睜的屍體,太可怕了!
卓晴徹底地無視他,單御嵐不得已,只能自己上前,站在旭尋斯身後,低聲說道:「七公主的死,對穹岳和北齊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查明死因還公主一個公道,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三王子請深思。」
中毒而亡?抽氣聲再次響起,只是誰也不敢說話,畢竟一國公主在大殿之上中毒而死,這實在是……
「你來驗?」身後的單御嵐這次是真的驚到了,能做這種切開腹腔屍檢的仵作,整個穹岳不會超過十個,而她一個女子,居然也會!
胡熙昂的癲狂讓人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燕弘添朗聲叫道:「來人,把胡熙昂暫時收押。」
一行三人,現在居然只剩下他自己,旭尋斯只覺得悲涼而丟臉,為自己,為北齊。深吸了一口氣,旭尋斯忽然半跪下身子,低聲請求道:「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北齊的悲哀,因此造成的誤會,還請穹帝海涵,容許我將二人的遺體帶回北齊。」
「那麼三王子想如何處理?」
「不敢當。」高進帶著兩人一起繞過大殿,往後走去。
「七妹!」
收起銀針,單御嵐不做任何辯解,如實說道:「銀針烏黑,酒色微紅,味帶咸腥,酒中的確含有赤寰絲蟲之毒。」
「誰敢碰公主!」一個飛身上前,胡熙昂擋在七公主屍身前,他本來就是武將,極怒之下,管不得那麼許多,直接吼道,「公主明明就是在大殿之上被人蓄意毒害,酒中也查出毒物,你們不去查兇手,反倒想來侮辱公主屍身,你們穹岳不要欺人太甚!」
「這……」
單御嵐趕緊上去查看,只見他抽搐幾下之後,竟也不動了,臉色發青,手腳僵硬,雙眼外突。
「說!」燕弘添低吼一聲,兩名御醫立刻撲倒在地,戰戰兢兢地回道:「已經氣絕身亡了。」
她還要——旁觀?!卓晴說得隨意,卻不知一群大男人聽得滿頭黑線,現在說的是解剖屍體,就是對男人來說,都是血腥而恐怖的事情,而她一臉的興緻勃勃,此時他們共同的心聲只有一個——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好!很好!非常好!該死的女人居然假裝不認識他!他倒要看看,那個見到一隻死去的兔子都要怕半天的女人如何驗屍!「來人,拉帷帳。」燕弘添對著身邊的太監低語了幾句,太監趕緊點頭,匆匆跑了出去。
瞪視著旭尋斯,夾帶著幾分嘲諷、幾分不甘,更多的是滿腔的怒火與恨意,胡熙昂厲聲說道:「我爹就是太迂腐,不肯與迪弩結盟,堅持要報效朝廷,堅持所謂的氣節,結果呢?他力戰迪弩的時候,你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皇室做了什麼?不派援兵,剋扣糧草,讓他腹背受敵,最後慘死在敵軍亂箭之下。這就是你所說的忠烈節義,你們這些人只知道混戰,只會在宮廷里指手畫腳,不顧民生疾苦,不管戰士辛勞的人,根本不值得我爹效忠。」
只見他將壺中的酒倒在碟子上,本來應該是純凈的酒泛著淡淡的紅色,在青桐杯子里是看不出來的。將手中的銀針放在碟子上,被酒淹沒的銀針立刻變成了烏黑色,單御嵐拿出銀針,用白布擦拭之後,銀針依舊烏黑。
一聽單御嵐肯定了酒中有毒,胡熙昂暴怒的低吼再次響起,「那一定是有人在酒里下毒!你們把人交出來!」
墨白本來不想理她,但是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眼含精光,緊盯著地上女子的屍體,和平時的她有些不同,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壓低聲音回道:「赤寰絲蟲是穹岳西北特有的一種毒蛇,因為它的體形小,比手指還細一些,身長不足兩尺,所以當地人稱呼它為蟲。這種蛇生活在暗溝石縫,極濕極寒之地,只有夜間才會出沒,常年不見陽光,通體赤紅,毒性極強,被它咬傷即刻斃命。即使只是碰到或者是誤食它的毒液,也一樣必死無疑。」
但是她能讓他們就這樣把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強加給她,看著她受刑?
燕如萱眼光只盯著那道消失在大殿門口的頎長身影,不在意地回道:「宮宴這麼多人,皇兄根本不會注意到我。」
小憐緊緊地拉著她的衣角,燕如萱不耐地說道:「行了,你要是怕,就回宮吧。」
「你閉嘴,你們旭家沒有資格提我爹的名字!」本來還算平靜理智的胡熙昂忽然像是被點爆了一般,旭尋斯的話刺痛了他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胡熙昂逼向旭尋斯,高大魁梧的身材、雙目刺紅的怒顏,讓旭尋斯驚得後退了一步。
「夙將軍北巡歸來可謂勞苦功高。」樓夕顏與這雙黑靴子的主人閑聊著,卓晴低垂著快要閉上的眼睛倏地睜開,夙將軍?那個擁有青家三小姐的男人?卓晴忍不住輕輕抬頭,想要仔細看看這個傳說中的縱橫六國的威武將軍!
「樓相?」這女子是很美,但是她一身侍衛服,右頰還被毀了容貌,她會是樓夕顏的家眷嗎?
不情願地退回到自己的老位子,在墨白身邊站定,靠著背後的柱子,卓晴自顧自地捶著腿,毫不在意大殿上一群還在茫然中的人。
換了一把刀,卓晴又從顱腔側面下刀,繼續說道:「顱腔內多處血腫,以針孔部位為中心,血色渾濁,味咸腥。」
「混賬!」燕弘添怒得將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虧她還一度以為他是個剛正不阿、光明磊落之人,原來也會耍這種小人伎倆!
卓晴長發本來就盤成髻,現在拿掉了帽子,再配上一身湛藍長衫,看起來更像是俊秀少年。樓夕顏滿意地將她帶在身側,輕笑道:「你待會只要乖乖跟在我身邊,少抬頭就行。」她那雙眼睛,過於清澈,過於明晰,不是奴才會有的眼睛,只要她不與人對視就行。
四周驚慕的嘆息聲此起彼伏,卓晴不得不說,她眼前一亮,此女絕對是人間極品。將妖嬈的身段和鐘鼓的強硬很巧妙地結合在一起,每聽見一陣鐘響,那抹嫣紅的絲緞似乎也同時糾纏上了你的心,輕輕地、痒痒地,不說男人會看得血脈賁張,連她都有些呼吸困難。
「走吧。」相較於卓晴的沮喪,樓夕顏顯得頗為自在。領著卓晴朝著大殿的方向走去,只是他這時也不會想到,今夜會是這麼的不平靜。
本來慶幸不用面對樓夕顏尷尬問題的卓晴陡然一怔,不自覺地上前了一步,細看女子的長相,柳眉星眸,粉面含春,菱唇輕抿,恬靜的氣質讓人很舒服。卓晴輕輕挑眉,看來今晚易裝前來的人不僅僅是她而已,樓夕顏的魅力不小嘛!
說著,旭尋斯就要掀開布簾走進帷帳,一隻修長的手攔在他身前,旭尋斯不解地看過去,卓晴依舊臉色如常,只是聲音冰冷得沒有人情味可言,「三皇子,如果說令妹不是飲酒中毒,而是腦後被人扎針致死,那麼第一個趕到她身邊抱起她的你,就有重大的嫌疑,作為嫌疑人,你不能靠近屍體。」
樓夕顏安然落座,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單御嵐只能上前一步,抱拳回道:「微臣一定全力查實此案。」樓相不愧是樓相,最後是順理成章地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他了!「來人,先將他們押到一旁。」
單御嵐向卓晴使了一個眼色,此時正是說服三皇子的最好時機,卓晴直接別過頭不去看他。經過剛才那一場混亂,眾人看她的眼神都無比怪異,卓晴聰明地不再開口,她是法醫,不是神棍,該說的她都說完了。
「昨夜你就試圖行刺皇上,還敢說沒有歹意?本宮給你一次機會,你做了什麼,如實招認,本宮免你受皮肉之苦!」
大殿之上一片嘩然。
青靈被拉了起來,和幾個太監一起,推到大殿旁,青靈終於有機會看清楚樓夕顏的樣子,果然丰神俊朗,氣宇軒昂。青靈終於欣慰地一笑,她跟著他,應該是不會受苦的吧!
「是。」兩個御醫趕緊跑過去。其中一個撫上旭嫣雲的脈搏,原來平靜的臉忽然變得凝重起來,仔細診脈了很久,終於鬆開手,對著身後的另一名御醫低喃了幾句,那御醫立刻診脈,許久之後,兩人對看一眼,皆不敢言。
一個宮女手捧著布包穿過紗簾,將手中的東西交給卓晴。卓晴拿出一支長針,避開外滲的污血,輕輕地刺入,不一會兒拿出,銀針已經變成了黑色。放下手中的長針,卓晴冷靜分析道:「銀針扎入傷口迅速變黑,毒物反應明顯。根據傷口的位置和呈現的毒物特徵來看,我懷疑導致死者死亡的,不是毒酒,而是後腦部的這個傷口,毒酒只是轉移注意力而已。」
「銀針。」清冷的女聲再次成功地拉回了眾人的思緒。
旭尋斯終於回過身,正對著他,正色回道:「單提刑可以和衣查驗,看完之後,我要將七妹運送回國。無論如何,你一個大男人,決不能為七妹裸身檢驗!」
單御嵐好奇,她究竟師承何處?看她驗屍的步驟、對屍體特徵的敘述以及檢驗的仔細程度,絕對不輸給任何一個優秀的仵作,甚至是他!
不過感動只維持了零點一秒,因為下一刻,樓夕顏扣著她的手指,輕笑道:「如果楓兒肯叫我夕顏的話,我會比聽見謝謝這兩個字開心。」
燕弘添眼中閃過一抹不悅,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沉吟幽幽響起,「臣也未見過何為解剖驗屍,也想見識見識,不知可否?」此hetubook.com.com話一出,眾人再次莞爾,今天這是怎麼了?連一向冷酷沉默的夙將軍怎麼也跟著湊熱鬧啊?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接風宴最後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卓晴抬眼看去,是單御嵐把手套遞給她,他的眼卻是直直地盯著地上的屍體,眼中是卓晴熟悉的炙熱。她剛開始工作的時候也是這樣,對於每一次學習都很亢奮,看來他解剖的機會也不會很多。
卓晴心驚,她是原來就有隱疾嗎?這樣子不像是什麼病症發作,倒像是——中毒。
旭尋斯半晌沉默之後,剛才還堅決反對的態度,終於有了改變,他無力地擺擺手,嘆道:「驗吧。」
卓晴陷入思索中,群臣中間卻在單御嵐說出「赤寰絲蟲」幾個字的時候,再一次騷動起來。卓晴暗思赤寰絲蟲是什麼毒物?
燕如萱忽然轉身,慢慢地朝著殿外走去,如行屍走肉般失神的樣子,讓樓夕顏忍不住跟在她身後。
沒有異議那她就可以收工了!卓晴再次忽略他們,開始認真地縫合創面,燕弘添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出了帷帳,單御嵐也緊隨其後地出了帷帳。
一聲聲響徹大殿的喊聲在皇上和皇后踏入的那一刻開始響起,卓晴稍稍抬頭,眯眼看去,燕弘添身著明黃精絲禮服,腰佩白玉環帶,頭戴烏金玉冠,寒眸依舊逼人,配上這一身行頭,足以震得人不敢直視,事實上除了卓晴的窺視,也的確沒人敢抬頭。皇后看上去年紀不大,二十齣頭的樣子,金簪玉佩髮髻高聳,身著一襲暗紅華服迤邐而來,綉著牡丹圖案的墜地裙擺,將她襯托得端莊而華貴,只不過身份尊貴如她,也只能跟在皇上身側,始終不能與他並肩而行。
輕輕扶起屍體因為死前過度用力而僵硬的手,查看之後,卓晴又將腳部查驗一次,每一個細微之處都沒有放過,久久才說道:「死者身體皮膚呈淡青色,手指及指甲呈現青黑色,雙腳及腳趾甲為淡青色。死者咽喉處腫脹,有明顯青斑,腹部未見異常。」
果然是中毒,看過死者表現出來的狀態,卓晴也是這麼判定的,不過有一點她想不明白,毒液致死的案例很多,但是像七公主這樣發作這麼快的很少見,還是她在來之前,就已經中了蛇毒?也不可能,她上來跳舞的時候,完全沒有異狀。
氣氛一度僵持,單御嵐耿直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難得的焦慮,公主到底是不是因為腦後的針孔而亡,一切都還只是她一人的猜測,不能進一步檢驗屍身,就得不到驗證。但是三王子態度堅決,也絕不能強行解剖,畢竟死的總是一國公主,這可如何是好?
卓晴臉色如常,並不惱,也不妥協,不卑不亢的回答讓旭尋斯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樓夕顏的女人,果然不容小覷。
她放什麼心啊!卓晴有苦難言,問題的關鍵出在——她不是青楓啊!
大殿之上,再一次嘩然,那明明是個大男人,哪裡是什麼姑娘啊?
單御嵐相信卓晴會這麼說有自己的理由,但是皇上的不悅已經擺在臉上,單御嵐立刻問道:「死者既然是被針扎入後腦致死,剛才只有三王子接近過公主,你為什麼說他是最沒有可能作案的人?」
半跪在地,單御嵐大聲回道:「臣領旨。」
還好樓夕顏及時擋住她,卓晴暗暗舒了一口氣。好凌厲的眼,好迫人的氣勢,如果顧雲是青家三小姐,遇上這個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心顫的男人,結果……老天保佑吧!
碰到也必死無疑?卓晴一驚,看向墨白,急道:「手上沒有傷口,碰到它的毒液也會中毒。」
樓夕顏輕輕擺手,平靜地說道:「你下去吧,讓方總管查一查,青靈現在怎麼樣了,人在哪裡。」
樓夕顏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邊輕酌細品,一邊含笑說道:「這麼說你對這個妹夫很滿意了?」
卓晴先由死者咽喉部下刀,慢慢衍生到胸腔,出血量不是很大,但是血腥味還是瞬間瀰漫在整個大殿之上。看著一個人的胸腔在面前剖開,旭尋斯感到一股難以壓制的噁心感翻湧上來,而地上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妹妹,他幾次移開視線,有些看不下去。
卓晴面露煩躁,樓夕顏一派悠然地輕聲安慰道:「放心,不過是面聖而已,一切有我。」
燕弘添朗聲回道:「平身,賜座。」
宮門守衛自然也認得樓相的馬車,不敢怠慢,馬車只在宮門口停了一下,便向著宮內緩緩行去。
卓晴用肩膀輕撞身邊的墨白,低問道:「赤寰絲蟲是什麼東西?」
如果能做一個脊髓及細胞化驗,看看濾泡及紅髓的變化程度就更好了,卓晴再次感嘆,沒有設備真是太不方便了。卓晴腹誹著,正準備檢查呼吸道,一雙潔白的手套遞到她的身側,「換一雙,小心血液中含毒。」
大殿上的氣氛極其凝重,如果胡熙昂身上佩有兵器,估計他也已經亮了出來。
「七公主她……」兩人咽了咽口水,冷汗直流。
燕弘添回到龍椅上,皇后已經驚得緊咬雙唇,氣息不穩了,燕弘添眉頭微蹙,低哼道:「害怕就回宮。」
可惜樓夕顏並不是真的要問她的意見,只見他掃了一眼身邊的相府侍衛,對著最為瘦弱的侍衛說道:「把衣服脫下來。」
「你想要如何進一步?」一直坐在高位讓人捉摸不透的燕弘添終於說話了。
單御嵐擔憂地看了卓晴一眼,只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單御嵐回道:「是。」
她就知道公主會這樣說,隨著公主的眼光看去,不用猜也知道會看見誰,小憐眼前一亮,小聲說道:「公主,不如讓奴婢守在殿外,宮宴結束樓相一出來,奴婢立刻請他到清萱宮,您就不要進去了!」公主來不就是為了丞相大人嘛,只要能說服這位小祖宗,她幹什麼都行!
「御醫,給七公主診治。」燕弘添微冷的聲音沉沉地響起,臉上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旭尋斯抬眼看了一眼燕弘添,掩上眸光,沉聲回道:「這應該……更加不可能吧。」
妹夫?卓晴回過神來,訕笑回道:「不,我評價的是他作為將軍的身份,作為丈夫他合不合格,我沒有權利評價。」她還沒這麼厲害,一眼就能看出一個男人是不是好男人,她只能說,他健碩的體格有些嚇人,感覺上只要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旭尋斯求證地看向樓夕顏。樓夕顏大方起身,走到卓晴身邊,輕輕執起卓晴的手,帶著慣有的溫柔淺笑,滿目深情地看著卓晴,說道:「她,確是樓某的夫人。」
耐心一直是樓夕顏重要的優點之一,她不說,他從來都不會急著逼問她,只是這樣幽深的注視,對此時的卓晴來說,是一種煎熬。好在老天聽見了她的請求,一個宮女手裡端著一個托盤緩緩地走過來,在樓夕顏的長桌前半跪下來。
走到卓晴面前,燕弘添忽然說道:「解剖是你提出的,就由你來解剖,單卿家從旁協助。」他還想看看,這些年她還有什麼長進!
接過托盤,卓晴掀開輕紗,跨過半米多高的棉布圍欄,她終於近距離地看到了屍體。她半蹲下身子,小心地剪開旭嫣雲的衣衫。
兩人對看一眼,卻是都不敢回話,只能更深地匍匐在地上,頭上的汗珠一顆顆直往下冒,這毒他們是萬萬不敢說啊!
收回手,單御嵐解釋道:「七公主中毒而亡,應該儘早檢驗屍身,以便保留早期證據。」
兩人一路走過去,大殿前面已經聚集了不少早來的臣子。眾人相互寒暄著,看見樓夕顏過來,立刻讓出一條道,紛紛拱手以禮,樓夕顏一一點頭回禮,朝著殿門走去。卓晴一直微低著頭,無聊地向前走著,不一會,一雙純黑色的靴子停在眼前。
卓晴失望地收回視線,女子也驚覺自己太過失態,低下了頭,不過微微起伏的肩膀,還是能看出她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
燕如萱一直緊緊地拽著自己的裙角,她沒有想到,會看見這樣的一幕,剛才還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死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很慌,很想尖叫,但是因為有他在身邊,即使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抖著,燕如萱的心卻沒有太多的恐懼。
樓夕顏細眸輕揚,低笑道:「我帶你見識見識穹岳的皇家宮宴,如何?」青靈找不到,他也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宮裡,帶在身邊是最好的辦法了。
燕弘添不耐地冷視著地上蜷縮成一團的人影,寒聲低呵道:「吞吞吐吐做什麼,說。」真是一群廢物!他堂堂大國,難道還要在外人面前丟臉不成?
樓相夫人親自為七妹驗屍,他還能說什麼?旭尋斯只能回道:「既然是樓夫人,本王自然沒有意見。」
夫人這詞可不是亂用的!今晚文武百官受的刺|激還真是此起彼伏,只聽說皇上送了美人給樓相,幾時樓相就有了夫人了?面面相覷中,大殿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顯然這個問題,旭尋斯是最急於知道的,他怒視著胡熙昂,痛罵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穹岳和北齊交惡,對你有什麼好處?胡老將軍一生為國為民,忠烈節義,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他老人家?」
卓晴繞過單御嵐走向金絲長毯,壓低聲音,恨聲說道:「算你狠!」
卓晴腳步一滯,向左邊移了一些,墨白彷彿背後長眼睛一樣,極快地移動身影,再次攔住了她的去路。幾次之後,卓晴也有些惱,正要用手推開墨白,卻見一直坐在位置上穩如泰山的樓夕顏忽然回過頭來。
「單提刑,北齊公主在我穹岳大殿身亡,茲事體大不容輕議!此案交由你全力徹查,一定要找出公主真正的死因和兇手。」因為單御嵐報出的蛇毒,燕弘添的聲音雖然依舊保持著一國之君的威儀,臉色卻也是瞬間一暗。
卓晴走得瀟洒,燕如萱的心卻是狠狠地痛,看著樓夕顏還注視著那個女人的側臉,燕如萱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喜歡她?」
這個男人長得倒算不上俊美,體格非常壯碩高大,竟是比樓夕顏還要高出半個頭。古銅色的皮膚,如緞的黑髮狂肆地半束于腦後,既不戴發冠,也不佩長簪,劍眉星目,刀削石刻般的臉龐無一不彰顯其不羈的性格。身著暗灰色長袍,身上全無配飾,與宮宴上精心裝扮的各位大人相比,他簡單得不像是來赴宴的。只不過世上總有些人,即使沒有華服映襯,依舊讓人不敢忽視,那種久經沙場、血雨腥風沖刷出來的英武桀驁,是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卓晴除了點頭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說樓夕顏都找不到人,她就更不可能找到了。卓晴低頭看看自己這身奇怪的打扮,苦笑道:「現在怎麼辦?」
冷風極短地一掃而過,大殿之上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只是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平靜。尤其是旭尋斯,一張俊臉微微泛白,眉頭更是深深地糾纏在一起,眼睛緊盯著輕紗薄帳內的嬌影,眼神複雜。
經過剛才一幕,旭尋斯內心還未平復,燕弘添這一問,讓他也忍不住冷聲反問:「穹帝的意思,是認定小王殺了自己的妹妹?」
單御嵐不提審犯人,卻是直直地走向還躺在旭尋斯懷裡的七公主身前,微微躬身,行以一禮,低聲說道:「七公主,得罪了。」
原來青靈已經冊封為美人,但是侍寢之夜怎麼能觸怒龍顏,想到顧雲的身手和火暴的脾氣,卓晴背脊一涼,急道:「她現在在哪?」
樓相的夫人為何這般容顏,這副打扮?又為何會出現在大殿之上?一切都讓人疑惑,但是大殿之上,兩人手握著手,樓相含情脈脈地眼盯著女子一刻不離,旭尋斯就算心中再如何疑惑,也不能質疑女子的身份。
樓夕顏顯然有些冷漠的聲音讓燕如萱心有些疼,她壓下心中的委屈,輕聲回道:「聽說你又犯病了,我很擔心想去看望你,但是母后不准我經常出宮。」
對上他幽深沉靜的眼,越過墨白的肩膀,樓夕顏的眼深深地看著她,頭不著痕迹地輕搖了一下。卓晴在那雙細眸里,看到了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因為這種力量,卓晴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再次緩緩地靠向身後的石柱。她的心此時有些茫然和疑惑,她居然因為一個眼神,就相信他會為她處理好這件事。
看她半天不說話,旭尋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驗完了吧?」
胡熙昂早已經不耐煩了,急道:「酒中是否有毒?」
溫柔的女聲輕輕地響起,樓夕顏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起來,看向身邊宮女打扮的女子,樓夕顏沉聲說道:「公主,您不該來這裏。」
皇后微眯著眼,看向青靈,冷聲說道:「青靈,你是皓月送入宮中的女人,現在被貶為宮女,是不是心生怨恨,毒害北齊公主,或者是皓月國主指使你下毒謀害北齊公主,挑撥穹岳與北齊的關係?」
單御嵐手握著手環,陷入了深深的思慮之中,默不作聲。胡熙昂冷眼旁觀,也不說什麼,只急著要回自己的手環。
「不知道。」卓晴回答得很爽快,「我能做的只是驗屍,不是破案,接下來是他的工作。」她只是法醫,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萬能的,人家大將軍都那麼坦然地承認自己不行,她有什麼不敢的。
這麼「溫柔」的眼神她還真是消受不起!卓晴趕緊點頭,走到單御嵐身邊,問道:「在哪裡驗?」
月華初上,陽光未散盡溫暖,皓月已綻放出柔情。入夜的煥陽城,褪去了白天的喧囂和繁雜,依舊顯現著它作為穹岳第一城的底蘊和特有的王者氣息。通往皇城的路上,輦轎、馬車絡繹不絕,可見今晚的宮宴是如何的盛大了。
胡熙昂手上戴的手環很特別,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而在找到銀絲之後,卻無緣無故不見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進了宮牆,外面顯得很是安靜,可以聽出馬車旁不時有人走過,只是聲音都極輕,卓晴可以明顯感覺到氣氛的轉變,壓抑而沉重。生活在這樣的宮闈之中,絕對不是一件易事,她希望待會見到的人是顧雲,卻又同時希望不是她。
樓夕顏看了身邊的夙凌一眼,以為他會回座位上坐好。誰知他居然和自己一樣,在帷帳外站定,興緻勃勃地看著裏面的情況。www.hetubook.com.com
卓晴不耐煩地掀開第一層輕紗,身後單御嵐的聲音響起,「青姑娘請用。」
她想得倒是很周到,但是整個大殿之上,官職比他高的人,能有幾個,誰又願意監管?單御嵐在心裏暗嘆,卻不曾想坐在高位上的燕弘添忽然大聲說:「好!為了顯示公正,朕親自監督。」
最高一層上,鎏金座椅,龍頭鑲嵌,一看就知道是皇帝坐的地方;第二層上擺著十張紫檀木精雕而成的長桌,樓夕顏和夙凌都走上了第二層,兩人分坐左右最靠近龍椅的位置,光看這座次的安排,就知道地位的高低了;第三層大概還有百余個桌位,不過坐在最後的人,估計連皇上長什麼樣都看不到吧。
就差一點,就能好好教訓這個目中無人的女人,皇后的臉色明顯地一暗,滿朝文武,唯獨兩個人不能得罪,一個是樓夕顏,一個是夙凌!樓夕顏說話了,她不得不賣這個面子,暗暗咬牙,還是優雅地點點頭,回道:「還是樓相想得周到,那這些人就交給單提刑吧。」
「不用麻煩了。」笑聲終於停歇,胡熙昂帶著沙啞的嗓音,似乎有些筋疲力盡了,淡淡地嘆道,「罷了,事情已經敗露,我就去陪那個倔脾氣的老頭子好了。」
聽出公主的惱意,小憐趕緊低叫道:「公主說的哪裡話,公主去哪奴婢就去哪!」她是公主的貼身侍女,主子若是有什麼差錯,她這個貼身侍女難道會躲得過嗎?
燕如萱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臉灼熱得幾乎要燒起來,心跳如雷,所有的聲音都不能入她的耳,她只聽得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剛才他竟然主動牽著她的手,雖然只是極短的一會兒,但是她感受到了他微涼的指尖輕握她手腕的溫柔力道。稍稍抬頭,看著那張白皙俊朗的側臉,燕如萱知道,不管他讓她多麼的絕望心傷,她都不可能放得下他,因為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除了他,她的心、她的眼再也容不下任何男人。
胡熙昂如此放肆,燕弘添大可以將他關押,但是這時候這麼做,豈不更加有辱國風,欺凌小國,傳揚出去,他還如何面對其他國家!燕弘添的臉色越來越暗,猶如暴風雨的前奏,大殿再一次陷入寂靜。
墨白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點點頭。
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女子,旭尋斯似乎還未能冷靜下來,盯著御醫,逼問道:「這不可能,七妹自小習舞,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忽然就氣絕身亡了呢?」
他話音剛落,卓晴不用回頭,已經能感受到背後那焦灼的視線。
再看向高位上的燕弘添,他倒是緊盯著美人不放,可惜眼中流淌的不過是男人見到獵物的一種玩味的興趣,也是,作為禮物的女人他還會少嗎?卓晴暗嘆,真是可惜了這樣的大美人了。
心生厭惡地移開視線,燕弘添看向下邊臉色依舊蒼白的旭尋斯,冷聲問道:「三皇子,既然公主不是喝了我穹岳的酒中毒而死,而是被人用針扎中後腦而死,你有什麼要說的?」
「抓緊時間開始。」說完,卓晴率先掀開紗幔,走了進去。
奇怪,一般口服毒藥中毒死亡的死者,手腳指甲的顏色基本會一致,而且如果毒素出現體表顯現的話,除了喉部、食道和胃部作為毒物停留時間最久的位置,應該有更明顯的體表特徵才對!難道是那個赤寰絲蟲的毒液比較異常?手上沒有毒液分析報告,就是麻煩!
終於,旭嫣雲不動了,雙目圓睜地瞪著前方。一切發生得太快,大殿上的眾人無從反應。
被夙凌一雙鷹眼冷視著,旭尋斯倍感壓力,戰場上的常勝將軍,氣勢果然不凡。正想著該如何回絕,身後的胡熙昂率先開口,化解了他的尷尬,「夙將軍言重了,只是公主雖已離世,畢竟還是女子,只怕不太方便吧。」
旭尋斯忍無可忍地怒道:「不可能!我絕不能容忍你們這麼對待我妹妹的身體!你不要得寸進尺!」
將水盆輕推到胡熙昂面前,單御嵐冷聲說道:「胡將軍可以解釋一下,你隨身佩戴的手環為何會帶著赤寰絲蟲的毒素,你不會是要說是酒濺上去的吧?」他不相信他會用這麼拙劣的說辭來辯解。
不對勁,她剛才的舞蹈靈動之極,這最後的結束造型也未免有失水準!卓晴站直身子,清眸微眯,暗暗觀察著女子的一舉一動,過了很久,女子都沒有起身,大臣中傳來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三人均著華服,高瘦男人站在最前面,較為健壯的男人站在他身後,而吸引卓晴視線的,是那名女子。她絕對是一個讓人不能忽視的大美人,不是說五官有多麼的精緻,而是那種張揚的氣勢,目如點漆、眼若秋水,顧盼流轉間,引人探究。
卓晴回頭,單御嵐身邊站著一個僕人,手中托著一個盤子,上面放著一雙素白手套和一把生鐵剪刀。
一道清亮柔和的女聲柔然響起,化解了一絲絲凝重得讓人窒息的氣氛,「宮宴之上,酒水居然被人下毒,是本宮的失職。吳總管,把碰過公主那壺酒的奴才都給本宮押上來。」
眼前的女孩哭得梨花帶雨,樓夕顏手動了一下,又緩緩落下,只簡潔地回了一個字,「是。」
單御嵐一臉沉思。
卓晴點頭問道:「你們誰有這個能耐在靠死者這麼近的距離里,把如此細的銀針扎進她腦後一寸的地方,又不震傷她的顱骨?」
卓晴聳聳肩,她無須解釋了,連夙大將軍都做不到,旭尋斯更加不可能做到。如果他是用暗器射傷公主的,他更加沒有必要這麼快地跑過來招人嫌疑,因為中了毒針的旭嫣雲必死無疑。
旭尋斯深吸了一口氣,按下心中的不快,不願與樓夕顏正面衝突,背過身去,負手而立,語氣倒是無比強硬,「總之她已經死了,你們要對她做這麼殘忍的事情,讓她受這樣的屈辱,死後也不能安生,本王絕不同意!」
但是他到底是用什麼東西做暗器的呢?如果手環就是暗器,如何才能證明?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嗎?
樓夕顏並不深究,揚起招牌的優雅淺笑,回道:「那就煩請高公公帶路。」
旭尋斯嗤之以鼻,質問道:「只是發現一個針眼你就這樣斷定,未免武斷?」
好在小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我的好主子,您就在這兒看吧,再上前會被發現的!」掙扎了幾次,小憐都不肯放手。燕如萱臉上一沉,冷聲說道:「本宮有話和他說,你在這兒等著。」
給皇上斟酒的太監額頭上薄薄的一層全是汗,手也不受控制地輕抖起來,因為只有他看見皇上握酒的手上青筋隱隱暴起,酒杯被他握得發出吱吱的聲音。
燕弘添並沒有因為皇后的勸解和群臣的跪求而有一絲的遲疑,豁然起身,頎長挺拔的身影夾帶著霸道而暴戾的氣息朝著卓晴直直走來。他要看看,她還能裝到什麼時候!
「哦?」這麼快就用美人計了?燕弘添寒眸輕揚,大笑道,「一直聽聞七公主舞技卓絕,朕今日倒要好好欣賞欣賞。」
夙凌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他是見過胡老將軍的,也十分敬佩他的為人。胡熙昂不明白,或許北齊王室真的不值得效忠,但是胡老將軍守護的又何止是北齊王室,更多的是北齊的百姓。
總不能強行驗屍吧?但是不驗屍,如何能斷案?單御嵐陷入了深思,忽然他眼中閃出一抹異彩,再次抬起頭來時,單御嵐滿目清朗,問道:「男子不行,女子總可以碰了吧?」
樓夕顏靜靜地站在帷帳外,只是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卓晴身上,而是落在了今日神色異常的燕弘添身上,在他晦暗幽深的眼中流露出了過多複雜的情緒,這讓樓夕顏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關於青家姐妹,其中一定還另有隱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胡熙昂迎視單御嵐,暴跳如雷,大罵道,「我怎麼知道為何酒中會有毒,兇手既然可以隔空殺害公主,也有可能隔空下毒,造成公主是飲用了毒酒致死的假象。我不過是剛好急於知道公主的死因,去拿了那杯酒而已!這樣你就判定我就是兇手?也未免太兒戲了吧!」
難道是被皇后帶走了?卓晴有些擔心,但是轉念一想,就算真是被皇后帶走了,她又能怎麼樣呢?不自覺地,卓晴的目光轉向了樓夕顏,不想正好與朝雲公主含淚的眼撞個正著。她淚眼迷離中,是濃濃的情殤和淡淡的幽怨。卓晴不禁皺起了眉,她可不想做別人的假想敵,收回視線,卓晴繞過樓夕顏,向著殿外走去。
卓晴哀號,低喃道:「我……盡量。」想起剛才小六子的樣子,卓晴自認一輩子也學不來的,只有……盡量吧。
可惜整個大殿內沒有人回答他,每個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薄紗內那抹模糊而認真的麗影。
久久,青靈終於緩緩抬起頭,看向高高在上,故作憐憫實則虛假得讓人噁心的女人,帶著一絲冷笑,大聲地回道:「昨夜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一個花瓶,割傷了皇上,沒有盡到服侍之責,皇上大怒,將我貶為宮女。而今日我會站在這裏給北齊公主斟酒,完全是皇後娘娘的旨意,事前我並不知情,如果說毒是我下的,那也是皇後娘娘安排的。」
轉身掀開薄紗,卓晴無比自然地吩咐著單御嵐準備解剖用具,「單御嵐,我需要三把大小不同的利刃、一把小剪刀、幾條幹凈的手帕和幾個瓷碗、針線和一盆清水。還有,再拿一雙新手套。」這裏的條件也就只能是這樣了,將就吧。
三名身著藍色宮裝的宮女手捧著酒壺,走到長桌旁,半跪著為他們斟酒。
卓晴再一次自動無視他們,走進帷帳中又回身提醒道:「我個人建議解剖的時候最好有至親家屬和最少一名以上官位比你高的官職人員監督,以顯公正。」
緩緩鬆開卓晴的手,樓夕顏溫聲說道:「去吧,我在旁邊等你。」
墨白隱隱感覺到卓晴已經想到了辦法,應和地回道:「是。」
卓晴對單御嵐讚許有加,可惜有人卻是臉色黑得嚇人,「這麼說你要脫衣檢查?」
卓晴只覺得肩上一暖,樓夕顏將她輕推到身側,他特有的清潤嗓音在耳邊響起,「三皇子請冷靜。」
「拿去。」胡熙昂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單御嵐,一臉的坦然與無所謂。
看著地上倔強屈辱又隱忍堅毅的女子,卓晴眼中劃過一抹心疼,只是她的腳才移動一步,身邊看起來徹底忽視她的墨白卻是比她更快,攔在了她的身前。
樓夕顏牽著卓晴上前,低聲交代那人道:「小六子,你馬上帶她去青靈的院落,在外面守著,宮宴結束之後,帶她到北宮門。」
卓晴自始至終都專註著手中應該做的事情,一邊解剖一邊條理清晰地解說著,以便記錄,就好像以前做過無數次的屍檢一樣。
高位那個威儀十足的人夾帶著霸道而暴戾的氣息朝著卓晴直直走來,卓晴迎著他晦暗的眼,也不再躲閃,他是衝著青楓來的吧?他要是喜歡,青家三姐妹都自個兒留著用不就完了,還要送人,現在又好像別人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什麼意思?
剖——開——腹——腔?這次所有人都聽明白了,倒抽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後宮之事,不是他應該管的事情。身後的青楓沒有大的動作,樓夕顏輕輕掩下眸光,靜觀其變。
單御嵐一派正氣,毫不扭捏造作地回道:「是的。」
樓夕顏眸光微閃,已經猜到事情有變,將卓晴的手握在掌心,樓夕顏才問道:「發生什麼事?」
跪在地上,小六子顫聲回道:「青美人昨夜侍寢,觸怒龍顏,已經被貶為宮女,傍晚的時候,被內務府的人帶走了。」
一切發生得太快,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高大的身影已經直直地倒在大殿之上。
皇后也終於回過神來,急道:「皇上,此等沾染血光之事,污穢之極,為了龍體,您一定要三思啊!」
「你……你你簡直可惡!!」聽清卓晴的話,旭尋斯終於忍不住暴怒,伴隨著激動的怒吼,旭尋斯高瘦的身影逼近卓晴,「荒謬!我怎麼會害自己的親妹妹!」
拿過手環細細打量,手環很精美,內外都有一縷一縷細細密密的縫隙,手環有一點厚度,手感還頗重,用來做暗器也不是不可能。輕輕按壓上面的寶石,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試圖推動上面的寶石,鑲嵌得也很穩固,輕撫手環四周,也沒有發現什麼可以凸出或者凹陷的機關。
看清卓晴的臉,女子雙眸倏地圓睜,手中的酒壺差點拿不穩。看到她的表情,卓晴卻是心下一涼,她,應該是青靈,但絕不是顧雲。如果她是顧雲,不會認出面目全非的自己,冷靜的顧雲也絕不會表現得這麼激動,讓人看出她的心思。
「放肆!」皇后臉色大變,原來還算親和的聲音此時也異常的刺耳,「牙尖嘴利滿口胡言,看來不用刑你是不會說實話了!」
御醫嚇得不能言語,群臣緘默,燕弘添正要發怒,單御嵐清朗而平穩的聲音適時響起,「公主死前四肢抽搐,牙關緊咬,氣閉緊窒,臉色呈暗青紫色。死後雙目凸出,四肢僵冷,應該是中了蛇毒而死。而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毒發的蛇毒,只有赤寰絲蟲而已。」
她不能,也不會承認,就算把她的胳膊扭斷,她也不會承認!
衣衫盡除,卓晴明亮犀利的眼睛專註地盯著眼前的屍體,清晰而微冷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 「死者女性,年齡十六至二十二歲之間,身體未出現屍斑及屍僵等早期屍體現象,死亡時間在半個時辰左右。死者面色呈青黑色,眼球突出,口微張,口、鼻、眼中有紫黑色血污。」
紛雜的大殿霎時一片寂靜,不管原來在做什麼,所有人都行跪拜之禮,除了坐在第二層的官員和守衛宮殿的武將可以單膝半跪,其餘的人全都匍匐在地上。卓晴沒反應過來也被墨白拉著半跪在地上。宮殿里唯一站著的,就是神情恍惚的燕如萱。
青靈暫時沒有危險,卓晴也將視線轉向了這邊。單御嵐說得沒錯,這種中毒案件,越早檢測屍身,變化就越小,而且不管是什麼案子,做好屍檢都非常重要。
兩人故作鎮定地隨著一群進去服侍的宮女身後進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殿內,小憐拉著燕如萱站在宮殿的最後,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小憐欣喜地低聲說道:「公主你看,樓相在那兒。」
果然,幾個侍衛押著三個奴才到殿前,青靈也被押著推倒跪在地上,三個奴才早就嚇得不成樣子,趴在地上不住地喊著:「皇後娘饒命啊,奴才們只是負責分酒入壺,並不知道哪一壺酒是給公主的,就算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下毒啊!!」
所有人都等著單御嵐找了什麼女人來驗屍,還是他偷偷收了女徒弟,只見他繞過樓夕顏,走到一個高大的藍眸男子身前輕輕作了一揖,說道:「青姑娘,還請你幫忙為公主檢驗。」
「是。」
旭尋斯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不敢置信地問道:「所以你故意殺死七妹,破壞北齊與穹岳結盟,兩國交惡,好讓北齊也腹背受敵,是嗎?」
燕弘添緩緩點頭,一副瞭然的樣子,嘴上也熱情地回道:「北齊乃穹岳鄰國,兩國互通使節,多加往來確是一件好事。三皇子既然到了穹岳,不妨遊歷一番,穹岳還是有些美景的。」
污穢之極?卓晴蹙眉,對這個皇后更厭惡幾分,她最好暗自祈禱自己壽終正寢,不必經歷這種「污穢之極」的解剖!
看她的情緒忽然低落,眼中流露出疲憊,樓夕顏柔聲說道:「很快,一會宴會過半,我們就走。」
「樓相……」小六子匍匐在地上,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
大殿之上,人人心驚不已,卓晴臉色冷然地立在那裡,其實她是在發愣,這是什麼情況?她驗屍這麼多年,光怪陸離的事情也不是沒聽說過,不過她自己倒是沒有經歷過。她是無神論者,只相信科學、相信證據。縱然真有什麼鬼魅冤魂,她不敢妄稱天生正氣何足畏懼,卻也不怕他們現身作怪,會送到她刀下的屍體全是死因不明,他們又怎麼會攻擊她這個能為其申冤的人。
看三人已經站定,卓晴一邊戴好手套檢查用具,一邊問道:「可以開始了吧?」
單御嵐一怔,不由苦笑,看來他今天是把這位青小姐給得罪了,讓她找到機會,一定不會讓他好過吧!只是皇上剛才的表現有些耐人尋味,再次看過去,太監匍匐在地上擦著酒漬,燕弘添也已經收回了視線,重新拿起了一杯酒,剛才的一切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
覺得自己站在這兒偷聽別人說話很沒意思,卓晴轉身退到墨白身側,藉著他高大的身影遮擋。卓晴懶懶地靠在旁邊的柱子打著呵欠,眼光故意避開前面的樓夕顏,在殿內環視。大殿里的人已經很多了,不過能上到二層平台上的人還是那麼幾個,夙凌旁邊的三個位置空著,最後一個位置上的人靜默地坐著,也不與其他的官員寒暄。卓晴好奇地看過去,這人好眼熟,好像是那個提刑司單御嵐吧,能坐在那裡,他的官位也不小。
夙凌握酒的手一頓,不過只是一會兒,又繼續喝著自己的酒。
女子大方地走到最中央,清亮的聲音帶著笑意,說道:「樂師,請奏禮樂一曲,只需鐘鼓之聲,其他的樂器免奏。」
胡熙昂的臉色有些泛白,卻未見驚慌,也不做辯解,平靜地回道:「事已至此,我沒什麼好解釋的。」
「北齊使節覲見。」
觸目所及之處,只有樓夕顏和他的侍衛而已。夙凌冷冷地收回視線,心中的異樣依舊不散,剛才他明明感受到一抹窺視的眼光,可惜讓他躲掉了。
毫不掩飾眼中的愁緒,燕如萱喃喃回道:「他要是肯去,早就去了。」他已經很久不曾踏入清萱殿了,她有時真的好想問他,為什麼?他真的那麼討厭她嗎?但是每每對上他清冽的眼,她又問不出口,就怕他的回答,是她不能承受的。
燕如萱輕抬起手,腕間一隻瑩潤清亮的翠玉鐲子光彩奪目,她心裏打著小鼓,滿懷期望地問道:「這個鐲子是你親自選的嗎?」去年他差人送了一支紫金長簪,她欣喜若狂,每天都戴著,後來才知道,那是他讓管家代選的,從此她再也沒有戴過那支長簪。
丈夫是皓月的方言嗎?隱隱能猜出這個詞語的意思,樓夕顏手握酒杯,側身看向卓晴,饒有興味地問道:「那我呢?」
對於旭尋斯的問題,單御嵐並不回答,只堅持問道:「三皇子只需說行還是不行。」
卓晴有些好奇,絲帶越薄,想要揮舞起來就越難,這女子看上去弱質纖纖,能揮舞得了嗎?
單御嵐輕掀紗幔,燕弘添昂步走了進去,旭尋斯隨後,胡熙昂也跟著想要進去,卻被單御嵐攔下。胡熙昂撇撇嘴,貼著帷幔站著,隱隱還是能看見地上的屍體。
冷淡的聲音並不激昂,卻足夠讓大殿之上的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而也正是此時,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真有所謂的鬼神之說,卓晴話音剛落,一陣忽來的冷風由大殿門口一路襲來,將大殿兩側最靠近金絲長毯的一排燭火全部吹滅,唯獨停放屍體的二層平台上的燭火沒有熄滅,青紗帳也被風吹得劇烈地飄搖起來!
在旭尋斯面前站定,不理會他厭惡的表情,卓晴指著帷帳,冷聲說道:「令妹非正常死亡,也就是說,她是被人害死的。她死得冤枉,兇手卻逍遙法外,這樣的死才是她的屈辱,才會讓她死不瞑目、不得安生。驗屍或是解剖屍體,並不是對死者的不尊重和侮辱,反而是在幫助她,說出她想說的話,她在用她的身體告訴你,她,是怎麼死的!而作為她的哥哥,你現在不是在保護她,而是在阻止她說出真相!」
樓夕顏沒有回頭,輕輕揚眉,笑道:「何以見得?」
單御嵐對胡熙昂明顯地懷疑,旭尋斯已經感覺到了,但是他並沒有出聲。胡熙昂微微一怔,眼神一暗。
「女子?」
「當然可以證明。」卓晴不厭其煩地細心解釋道,「中蛇毒死亡的死者,一般都是心、腎急速衰竭致死。如果是口服毒藥中毒身亡的死者,因為毒物從口腔進去,那麼喉部、食道尤其是胃部作為毒物停留時間最久的位置會被毒液侵蝕,有明顯的臟器損傷甚至會在毒液經過之處出現腐蝕燒灼痕迹。如果腦後的針孔才是致命傷的話,毒液所走的就是另外一條神經線路,胃部和食道上不會有特別明顯的痕迹。解剖能一目了然地驗證出,死者到底是被哪一種方法毒死的。」
卓晴輕輕揚眉,這人不簡單嘛,剛才在大殿之上,他表現得就像一個莽夫,現在看起來,倒是很冷靜。
很快,宮女端上來一盆清水,單御嵐把一支銀針放入水中,沒有任何變化。接著把手中的手環輕輕投入水中,不一會兒,手環細細密密的紋理間,慢慢滲出淡淡的紅絲,很快融入水中。而水中本來銀白的長針,也慢慢變成了黑色,淡淡的咸腥味與那杯有毒的酒發出的味道是一樣的。
整個乾陽殿內外,宮女、太監忙碌地穿梭著,兩個宮女打扮的女子一前一後地躲在殿外的大石柱後面,不時地朝裏面張望,行徑著實鬼祟。
燕弘添根本不接他的話茬,旭尋斯心裏已然明了,他對結盟表現得並不熱衷,順著他的話,旭尋斯笑道:「多謝穹帝美意,穹岳幅員遼闊,山川秀美,自然是美不勝收。這次前來,七妹也特意準備了一支水袖舞,祝穹岳昌盛,願兩國結為萬世友邦。」
最後一個鼓點剛落,女子忽然砰的一聲,直直地趴倒在地,大殿上,眾人皆是屏住呼吸,盯著地上那抹麗影。
各自腹誹間,燕弘添已經走上了最上層的平台,在龍椅上坐下,皇后則坐在他的右側。燕弘添平抬雙手,朗聲說道:「眾卿家平身。」
燕弘添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幾位遠道而來,先來嘗一嘗穹岳特有的陳香佳釀,賜酒。」
「是。」
樓夕顏敷衍的回答讓燕如萱臉色晦暗,聰明如她,豈會不知,這個鐲子不是他選的!她到底在堅持什麼呢?燕如萱忽然發現自己很可笑,面如死灰地起身,此時一道道高亢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響起,「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好厲害的毒液,一般蛇毒就是神經毒素或者血液循環毒素,再厲害的就是兩種都含有而已,但是碰到皮膚上都會中毒的毒素,難道還有腐蝕滲透性?卓晴暗暗可惜,這個時代沒有設備作毒物檢驗,不然她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啊?!卓晴滿頭黑線,做戲也不用這麼儘力吧。
「謝聖上。」再一次整齊劃一,彷彿演練過無數次的回應之後,大臣們各自坐好。
卓晴看向前方的樓夕顏,只能看見他清瘦的背影,看不清表情。對面的夙凌依舊是一張不馴的冷臉,冷傲的眼只盯著手中的美酒,似乎它比任何美人都更迷人。
這樣的場合,本來皇后是不應該說話的,但是作為一國之母,又是發生在宮闈里的事情,她說幾句話也沒什麼,她的出現也正好緩和了一下氣氛。
「准!」事已至此,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畢竟再怎麼說,公主死在殿上,已是事實。
樓夕顏輕輕揚手,說道:「不用你伺候,退下吧。」宮宴之時,每一桌都會有一個宮女服侍著斟酒布菜,只是今天他不想被人打擾。
在大殿上……驗屍?
天色太暗,他一直半躬身,卓晴看不出他的長相,不過看身形聽聲音,也不過是十來歲的樣子。
卓晴聳聳肩,看著臉色已然微變的胡熙昂,說道:「既然如此,就算解不開手環中暗器,只要能證明手環上存在數量足以致命的赤寰絲蟲的毒素,胡將軍就需要好好解釋了。」
單御嵐回過神來,說道:「青姑娘請。」
單御嵐走到胡熙昂身邊,冷聲問道:「公主喝的酒是沒有毒的,從公主放下杯子到死亡,只有胡將軍碰過酒杯。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手中的酒,為何會驗出有毒呢?」
看他們的表情,旭尋斯已經感覺到不對勁,急道:「她怎麼了?」
卓晴翻了個白眼,驗屍又不是展覽,看什麼看!指著兩個一臉興味、躍躍欲試的男人,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你們兩個都不許進去,要看就在帳外看。」
看來這驗屍他們是勢在必行了,旭尋斯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回道:「好,若是女子,可以代為檢驗。」
有意思!一個行刺皇上,言辭犀利;一個驗屍高手,冷靜卓絕,想起那個只在他回府時見過一面,就拋諸腦後的青家小妹,他似乎也有了一絲絲興趣!
查驗基本完成,卓晴終於抬頭,看向三個面色各異的男人,說道:「死者心、肺、腎臟毒素侵蝕明顯,可以判定死者為中毒死亡。食道、胃部等器官未見毒物侵蝕痕迹,她喝進去的酒是無毒的。導致她死亡的原因是腦後的傷口,毒液通過針扎直接進入血液循環,短時間內造成心肌麻痹,腎臟功能衰竭而死。幾位是否有異議?」
卓晴暗嘆,她終於明白,古代的君王為什麼那麼堅信自己是天子,那麼容易變成昏君,當所有人都匍匐在你腳下的時候,還能記住自己是誰的人,有幾個?
「是。」看了一眼皇上的表情,沒有阻止,吳榮立刻轉身離開。
官道上馬車很多,但是其中一輛車卻顯得異樣惹眼,精紡綢緞交織著金線製作而成的暗紅色車身,兩旁綉著金絲流雲圖樣,四匹毛色均勻的駿馬拉著的車轅,都泛著金光。然而華麗並非它引人注目的原因,而是每一輛經過它身側的馬車、輦轎都不自覺地放慢速度,沒有敢與它並肩而行的,只因為這輛馬車的主人,正是當今穹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樓夕顏。
「這位是……」單御嵐看了樓夕顏一眼,才又繼續說道,「樓相的家眷,會一些簡單的驗屍方法,由她為公主驗屍,三皇子可有意見?」
卓晴站在層層帷帳外,一臉的鬱悶,搞什麼?這是驗屍,又不是開化裝舞會,用得著搞這麼飄逸嗎?
比燕弘添更加疑惑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青靈。她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一起學詩作畫,一起舞文弄墨,但是她從來不知道她還會驗屍,而且說得頭頭是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同樣陷入沉思的,是終於放下酒杯的夙凌。這女子應該就是青楓了吧!
這個手環究竟是不是兇器?!現在手環沒有任何異狀,要如何證明它就是暗器呢?
卓晴沉默著,馬車走了一段路之後,緩緩停了下來。
如果是脫衣舞,她倒是很有興趣看看,卓晴興緻勃勃地盯著金絲地毯上,緩緩脫下腰帶,正在拉著自己外袍的美女。隨著她的動作,華麗的外衣悄然滑落,露出裡邊艷紅色的半透明絲裙,輕薄的布料不僅飄逸妖嬈,更是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在眾人眼前。
看著對面笑得東倒西歪的肆意女子,嘴角帶著幾許他自己也沒有留意到的寵溺,樓夕顏輕輕搖頭。這世上,或許也只有她敢這樣拿他的名字開玩笑吧。
這人真是記仇,他不就是讓他的女人出了一會風頭嘛!單御嵐咬牙回道:「樓相真是抬舉下官了。」
皇后話音才落,站在身側的侍衛已經沖了上去,將青靈死死地按在地上。
在他還沒有意中人的時候,她可以欺騙自己,他還是喜歡她的,但是現在,她還能怎麼騙自己!
樓夕顏失笑,他真不應該讓她扮侍從,因為沒有一個侍從會走在主人前面!她,永遠也學不會如何做奴才,他,也不需要她會。
「你什麼?」他眼中的光芒有些詭異,卓晴隱隱覺得不對勁。
到底是誰呢?
樓夕顏和夙凌相繼進入殿內,文武百官也跟在他們身後走了進去。進了殿內,卓晴倒真是大開眼界了,寬敞的宮殿差不多有足球場這麼大,全是木質結構,每一根樑柱直徑最少也超過一米吧。殿內分做三層,大殿中間,一條十米寬的金絲長絨地毯由殿門口直接鋪設到最高層,炫金的色彩比普通的紅地毯不知要華貴大氣多少倍。
燕弘添話還沒說完,帷帳內,卓晴看著自己剛剛找到的東西,帶著幾分驚訝幾分感嘆的聲音幽幽說道:「他,應該是最沒有可能作案的人……」
樓夕顏與對面的夙凌對視一眼,各自離開視線,皆是靜觀其變。因為此時,身為提點刑獄司的單御嵐已經起身,走向倒地的七公主。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