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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淵說完，幾人的視線便一齊落到了他所說的黑石台上，那個黑石台不大，也就兩丈見方的地方，在最靠右的位置，地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與黑色細沙融合。在這光線不明的暗室里，若不是墨淵提到它，幾人也不會注意到石台的中間位置，還有一個碗口大小的鐵環，那鐵環是個兩指粗細的圓環，看起來極其普通。

桑暖離夙素最近，聽到墨淵同意了，心裏一緊，急道，「素素，你一定要小心，不要逞強。」

墨淵笑了，低沉的聲音帶著輕微的笑意，意外的好聽，「就按你平時走那樣就行了。」

眼神閃避，他在說謊，夙素心裏有些惱，卻也知道，這個人若是不想說，逼他也不會說。

墨淵的眉頭皺得死死的，不知道在想什麼，夙素更急了，叫道：「墨淵，我信你，你也要信我啊。」

早在聞到異香的那一刻，除了阿暖，幾人都立刻閉氣。

墨淵沒有說話，只是十指緊扣，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一會之後，墨淵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道：「這是按照六壬之道所設的六壬陣，流沙只不過是其中一門變數，若破解不了或是行差踏錯，便會觸發機關，引出其它變數。」

流沙一點點往上吞噬，夙素心急但也不敢貿然行動，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墨淵，好在只一會，就聽到他微沉的聲音說道：「好。」

「墨淵！」夙素剛要揮出的手一頓，藉著夜光石微弱的光，夙素終於看清，抓著她的手的人，確實是墨淵。

墨淵的目光一直在那片黑漆漆的石壁上來回地看，黑眸深沉，額間居然還有細細的汗珠，夙素和桑暖對看一眼，也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等著。

下一刻，他已經跑到桑暖面前，看著她大半截身子都埋在沙土之下，怕傷了她，不敢拉她，只能蹲下身子，用手一點點地挖她身邊的泥土。

好不容易，桑暖從黑沙之中逃脫出來，剛想問墨淵傷得如何，忽然聞道一股奇異的味道，低喃道：「什麼味道？」

「嗯，我害怕。」之前一次次的機關，一次次的意外讓他怕了。

這裏和他們剛剛進入禁地時那條通道一模一樣，不，是和圓石滾落之前的那條通道一模一樣。夙素不禁渾身一冷，大聲叫道：「墨淵？阿暖？敖三？」

芭蕉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夙素，爪子在空中揮舞著，還想往夙素懷裡鑽。夙素輕輕戳了戳它的腦袋，說道：「我要去石台，不能帶著你，到門外等我，乖了。」夙素又指了指石門www.hetubook.com.com的位置，然後將它放在手下，彎下腰，推了推它的屁股。

夙素還在想著撤退的可能性，墨淵下句話就把這條路堵死了，「但凡入了這六壬陣，不破陣，非死不出。」

墨淵的聲音很穩，夙素卻僵著身子，腳抬起但久久沒有放下，忐忑地問道：「多、多大一步？」夙素是真的緊張，墨淵之前說，要是走錯一小步，就會引發機關，誰知道這屋裡的機關有多厲害，他們三個人都還陷在黑沙中，若有什麼變故，躲都躲不及。這種別人的命都捏在你手裡的感覺，真不好受。

夙素趕緊跑下黑石台，芭蕉看她動了，也立刻竄過去，小小的身影抓著夙素的衣角往上爬，夙素此刻哪裡還有心情管它，直接將它拎了起來，隨手塞進衣襟里。

敖三稍微動了一下，感覺到流沙已經不會再往下陷之後，立刻單手撐著已經沙土表面，腳下用力一掙，便從細沙里掙脫出來。

「我們先退出去再說。」夙素扶著墨淵，敖三扶著桑暖，想石門走去。

「嗯！」那人被她踢中，卻沒有閃開，反而迎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夙素還想出拳，就聽到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是我。」

明知那些都是痴心妄想，夙素嘆了一口氣，選了一條最好的路線，慢慢俯下身子，半趴下身子，上半身輕輕覆在前面細沙上，先慢慢抽出一隻腿。只是她一動，身體立刻往下陷了一些，沙子差點進嘴裏。

穩穩地跨出六步，那道沉穩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夙素等了一會，背後還是沒有動靜，夙素回頭看去，問道：「然後呢？」

「咳咳咳！」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夙素才看清自己此刻站的位置。眼前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地上依舊隔著一丈就有一顆碗口大的夜光石，淡淡的光暈誘惑著人們向著通道深入。

夙素點頭，照做。

豈料四人才剛剛踏出一步，腳下的流沙居然再次流動起來，這次比之前更為猛烈，就像是腳下忽然一空似的，夙素只覺得身體猛地往下掉，瞬間被沙土吞噬，口鼻間全是泥沙，就像溺水般，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無亂她如何掙扎都是徒勞。

夙素試著動了動，身體立刻往下陷進去一截，膝蓋也被流沙淹沒。夙素低眉思索了片刻，說道：「用輕功不行的話，爬過去呢？」

夙素站在原地，焦急的問道：「我可以動了嗎？」她想過去看看他怎麼樣了，但是不敢動，她怕她一亂hｔｔｐs://m•ｈｅtuｂｏｏk•com.com動，又引起什麼變故。

墨淵沒回答夙素的話，反而問道：「你包紮傷口很熟練，經常受傷？」

墨淵拉下斗篷，蓋住傷口，淡淡地回道：「因為只能那麼走。」

夙素故意嘿嘿一笑，說道：「你害怕啊？」

夙素剛想問什麼機關，就發現不用問了，因為她的腳，正一點點地陷入鬆軟的細沙之中。

夙素呵呵一笑，爽朗地說道：「你們都放心吧。」

夙素臉色大變，生怕它亂蹦觸發了什麼機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著它在上面蹦躂了好一會，周圍也沒有什麼變化，夙素才稍稍放心，同時心裏也不斷腹誹，要是她也能像芭蕉那樣輕盈迅速就好了，或者讓芭蕉長大一些，能拉得動鐵環也成啊。

桑暖常年制毒，對味道非常敏感，雖然不能判定這股香味到底是什麼，但無緣無故冒出來的香味，絕對不可小覷，急忙提醒道：「快閉氣，小心有毒！」

夙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吐出進入口裡的黑沙，問道：「我到了，然後呢？」

不僅夙素髮現了，桑暖和敖三也感覺到了腳下的異樣，原來就緊繃的身體此刻更加僵直了，周圍一片靜寂，耳邊彷彿只能聽到腳下細沙一點點流動，漸漸將他們吞噬的聲音。

「你們能聽到我說話嗎？！」聲音在通道內回蕩，夙素一聲一聲叫著，沒有人回應，就好像世間只剩下她一個人似的。

「現在，怎麼辦？」桑暖輕柔的嗓音低低地響起，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

「嗯。」墨淵也鬆了一口氣，低低地回了一句。

小傢伙確實聽話地竄了出去，只是方向卻不是向著石門，而是衝著黑石台的方向跑。只見它如一抹流光，在細沙上留下淺淺的痕迹，一溜煙地竄到了黑石板上，還得意地朝著夙素蹦來蹦去。

腳踩在黑沙上的時候，地面依舊鬆軟，卻不會再有下陷的感覺，夙素放心下，走到墨淵身邊，立刻聞到了更濃郁的血腥味，只是他全身都籠罩在墨色的斗篷一下，夙素不知道傷口在哪，急道：「你傷哪了？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就在夙素覺得自己快窒息的時候，身體狠狠地砸在地上，背後火辣辣的疼，可是她顧不上這些，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之前口鼻中仍有沙土，一下吸進好多沙，夙素猛烈地咳了起來。

夙素感覺到自己下沉的速度有些快，流沙已經快沒過她的大腿了，墨淵還在思索，夙素急道：「別想了，我離石台最近，而且再www.hetubook.com.com不快點，等流沙沒過了我的腰，我想爬都難了。」

圓環下面連著的，似乎是一條鎖鏈，這一拉之下，只聽到鐵鏈摩擦的聲音，整個空間又開始震動起來，等震動停下之後，周圍沒有什麼變化，也沒出現什麼別的機關，夙素不敢掉以輕心，問道：「這陣破了嗎？」

夙素看著腳下細軟的黑沙，感受著那細密甚至有些粘膩的感覺，也輕聲問道：「這應該不是普通的流沙吧？」

夙素冷眼看他，說道：「沒有，經常幫別人包紮，所以手藝練得還不錯。你的問題我回答了，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剛才是怎麼回事？你知道我走那幾步，會觸動機關，為什麼讓我走？」

上次圓石滾落的情境實在太讓人心驚了，再次站在一模一樣的通道里，夙素其實也很不安心，點點頭，想要掙開他的手，扶著他走，但是墨淵卻不肯。

夙素輕輕撕開傷口附近的衣料，利落地從小布袋裡，拿出一瓶止血藥，灑在前後兩處傷口上，然後把紗布折成方形，一前一後按住，再用紗布繞過肩膀，很快便將傷口包紮好了。

「墨淵！」他受傷了？夙素盯著他，黑暗中仍是看不到他的臉，但那低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彷彿他根本沒有被剛才那道寒光所傷似的，「你別動，你現在動，我們都得死。」

墨淵背對著火把，夙素看不到墨淵的表情，只覺得他沉默了一會，又繼續說道：「往右走三步。」

夙素嘴角抽了抽，難怪沒有關閉石門，原來是根本沒給他們退的機會。看著雙腳被細沙死死的「咬」住，夙素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們三個都不會占卜陣法之類的，只能靠你了。說吧，接下來，怎麼做才能破陣？」

之前一直走得很順利，夙素也更有信心了一下，利落地抬腳往右走了三步，只是最後一步剛剛落下，便聽到一聲輕微的「咔嚓」聲，夙素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一抹寒光從黑石板上方倏地射出，射向的位置，真好是墨淵所在的地方。

夙素點頭，沒一點遲疑，抓住圓環，用力一拉。

桑暖更過分，居然還笑出聲，自己在這緊張得要死，他們倒好！夙素瞪了那幾人一眼，才深吸了一口氣，向右走了五步，走得小心翼翼。

夙素點頭，解釋道：「對啊，我覺得這些流沙的感覺和沼澤很像，陷入沼澤的時候，用爬的更容易擺脫困境。我比較輕，慢慢爬過去應該不會陷進去。等到了那邊，你再告訴我應該怎麼走，我按照你www.hetubook.com.com說的做就行了。」

說著，夙素將手中的火把插在旁邊的沙土裡，又將窩在她懷裡的芭蕉拎了出來，指著敞開的石門，說道：「去那邊等我。」

夙素想查看他的傷口，卻被墨淵緊緊地抓著手腕，「沒事，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

「右方岩壁下有一大塊黑石台，只要把石台中間的鐵環拉下來這個陣就破了。」

「繼續，往前兩步，再往左走三步就可以了。」

收好剩下的散布和止血藥，夙素問道：「剛才是怎麼回事？」

手上的力道忽然收緊，緊得發疼。

夙素深吸了一口氣，靜下心來思考，這裏雖然和之前的通道一樣，但是肯定不會是之前那條，這裏沒有圓石滾過的痕迹，地上的夜光石也還在，那麼現在要決定的，就是往哪個方向走了。

夙素不解，「怎麼了？」

夙素回過頭，專註于腳下，按照墨淵說所，一步一步走著，每走一步，都踩得很慢，也很重。

剛剛站定，又聽到墨淵說道：「後退兩步再往左走四步。」

「對。」

墨淵對著她安撫地一笑，點了點頭。

終於來到了那個碗口大小的圓環處，夙素蹲下身，將它握在手心裏，冰冷的觸感讓她抖了一下，手抓得更緊了，夙素抬頭，看向墨淵，問道：「拉這個環對嗎？」

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墨淵沒多說什麼，輕輕一掙，脫離了黑沙的束縛，墨淵撩起墨色斗篷，夙素立刻看到了裏面銀灰色長袍上右肩的位置被血染紅了一片。

「往前走六步。」

「爬？」墨淵顯然沒想過這個方法。

夙素放慢了呼吸，繼續一點點地抽出一條腿，好不容易一條腿脫困了，夙素借力往前一挪，另一條腿也鬆動了一下。感覺到細沙下沉的速度好像更快了，再這樣磨嘰，它就要整個被淹沒了。心一橫，夙素腳下繼續蹬著，以一種匍匐前進加游泳的姿勢，一個勁的往前沖，好在她離那平台也不算遠，這樣撲騰著前行了，總算是爬上了那塊平坦的墨色石板上。

「真的是你？」夙素很高興，之間強作鎮定，仍是驚慌不定的心，似乎在這一刻安定了下來，但是當感覺到他抓著自己手腕的手心溫濕粘膩，血腥味鋪面而來，她高興不起來了，「你怎麼樣？傷口又裂開了？」

「向右走五步。」

這屋子裡一直有泥土的味道，墨淵受傷后，又混雜了血腥味。聽了桑暖的話，幾人才留意到，鼻間確實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味道很飄渺，但是卻很香，香得讓人忍不住想要去追逐。

墨淵一和圖書愣，忽然抬起頭，看著那個背脊挺直、目光清澈的女孩，心裏暗暗自嘲，他怎麼會不信她，第一次看到她時便將她看進眼裡，不正是因為她那時的機敏無畏嗎？只是因為此刻把這個人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他就變得膽小畏懼起來。

只要把鐵環拉下來就能破陣，這麼簡單？夙素看了一眼離自己只有三四丈遠的黑石台，又看了看其他人所在的位置，說道：「我去……」

夙素自然明白，要施展輕功需要一個借力的地方，身陷流沙之中，輕功再好也是枉然。但是墨淵站在暗室的最中間，離石台非常遠，他要過去，就更難了。

桑暖看著悶頭刨土的男子，臉上不顯，眼中緩過一抹暖意。

意思是說，流沙在這個陣法里，根本不算什麼？「那，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嗎？」進來的石門本沒有像之前那樣關閉起來，現在還開著，最近的敖三離石門不過三丈，就是腳下的流沙比較難辦。

墨淵並未覺得自己說謊，自然有別的解法，但是那樣的話，站在陣法中央的她，就會危險得多，他不可能讓她冒險，所以只能這麼走。

夙素紅了眼眶，卻不得不繼續走下去，因為墨淵為了避開剛才那突如其來的變故，扭動身體，沙土已經沒過了腰部，桑暖沒有墨淵高，即使沒怎麼動，沙土也差不多沒到胸前了。她再不快些，他們都會被流沙吞噬。

「好。」

夙素僵在原地，眼光卻一刻不離地看著墨淵，久久不肯邁開步子。剛才是她走錯了嗎？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不然怎麼會觸動機關呢。

夙素低頭思考著，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什麼東西向她撲過來，連忙側身閃開的同時，腳已經踢了出去。

「不行。」夙素才說了兩個字，墨淵立刻說道：「到了黑石台那裡，就踏入了六壬陣的中心，走錯一步，機關會立刻啟動。而且，現在腳下都是流沙，輕功再好也用不上。」

夙素查看傷口，看起來像是箭傷，只是那支箭的力道很大，箭身完全穿過去了，造成了貫穿傷，傷口流血不止，但是好在傷口很小，箭也沒有留在體內。

墨淵似乎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似的，身體極快的朝旁邊偏了一下，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等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那道寒光已經破空而去，「噗」的一聲沒入了後面的時候黑石壁之中。空氣中，淡淡地血腥味瀰漫開來。

不敢放開你的手，怕把你弄丟了。

墨淵搖搖頭，低低的聲音里是顯而易見的溫柔，「不是你的錯，別想太多，不會再有事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