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兇器（下下）
「真相必須查明，馬婆婆不能白死。」慕苒冷聲打斷了她的話，同時看向陸齊，大聲說道：「不過，剖屍的時候，我必須在場，還有再找兩個仵作一同查驗。」
樓辰看向桌上還剩下半杯的茶水，說道：「茶水有毒的可能性不大。」
樓辰站在曲凝雙身後，看到她在觀察和思考，便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直到她自言自語地問起話來，樓辰在低聲解釋道：「有些毒，是可以從外邊看出來的，有些卻不能，所以，想要知道是不是中毒，只有剖屍才能確定，解剖屍體還有知道死者是如何中毒的，以及是死前中毒還是死後中毒。」
曲姑娘心思簡單，樓辰既然把自己的本領都交給她了，自己叫她一聲師傅也是應該的，尊師重道，她還是懂的！
阿七奇道：「為什麼？」她進來之後也沒查驗過茶水，怎麼知道茶水沒毒？他和趙西城的想法差不多，死者武功高強，被殺時卻毫無還手之力，除了中毒，他想不出什麼別的原因。
包括陸齊在內的，刑部中所有的人都驚訝不已，李固干仵作，已經四十多年了，在刑部，如他這般資歷深，技藝好的仵作，已不超過三個。他為人耿直，但只專註于自己的事，雖然不難相處，但卻是一個自視甚高的人，平日里連予別人合作都不太情願的人，今日居然說要給個年輕女子當幫手！
廖進想瞪他一眼，可惜這人和之前一樣，反覆完話便懶得理他，瞪也是白瞪。身子微微往圍欄外靠，廖進冷聲問道：「行了沒有？」
看著她抱寶貝似乎的抱著她的紙筆，樓辰無力地說道：「你過來，一會再記。」
阿七揉了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hｔｔps://ｗww•heｔｕbooｋ.ｃｏm•cｏｍ，想退後卻又不甘示弱，只能擰著脖子，看向地上屍首，輕咳一聲，自顧自地分析起來，「脖子上的缺口如此整齊，可見兇器應該也挺鋒利的，但是死者的頸骨卻沒有斷，說明兇手的武功並不怎麼樣……」
阿七盯著藏鋒，眼熱心癢，果然是一把好劍啊！但是在下一刻，對上樓辰淡漠地目光時，阿七忍不住抖了一下，想到現在還歪倒再院子里的那顆樹，默默地收回了視線。這姑娘真夠冷的。看她對驗屍這般精通，是怕是眾人和屍體待在一起，才冷成這這樣……
「在！」曲凝雙連忙答道。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一直在迴廊我磨蹭，也不知道在幹什麼的靳衍，只見他半趴在迴廊上，面朝迴廊的欄杆，屁股對著眾人，姿勢有些滑稽。
說起來還真是好笑，雖然和這青衣女子說話都沒超過兩句，認識更是不到一刻鐘，趙西城心裏對她說的話，就已經信了七八分了。雖說心裏信她，趙西城仍是從腰間拿出了一個小布袋，將碎了的茶杯全部裝進去，同時也把桌上剩下的兩杯茶收入木盒中放好。
外面的兩人討論什麼，曲凝雙一點也關心，好不容易寫完了上一段話，便又追問道：「師傅，那剖屍的時候，怎麼看是不是中毒了呢？還有，怎麼判定是如何中毒的？是死前還是死後中毒？」
曲凝雙想什麼從來都是寫在臉上的，樓辰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只當曲凝雙是朋友，可從沒想讓她拜自己為師，不過……倒是可以給母親尋了好徒弟。
聽到慕苒應了，紫蘇便安靜地站在她身後，不再多言。
「下午的時候，是和-圖-書靳衍痕倒的茶，三個杯子擺在一起，兇手怎麼知道，有毒的那個茶杯一定是死者拿到呢？」看到趙西城抓著瓷片的手一頓，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樓辰想到自己「嫌疑犯」的身份，眉角微挑，冷聲說了一句，「把茶和杯子都拿回去驗一下，結果自然就知道了。」
曲凝雙更糾結了，這老頭又搶她的活！
趙西城嘴角抽了抽，廖進還真的淪為異動燈柱了……
確定他們都看到了，樓辰將劍解開。那些落在劍身上的血跡，隨著劍鋒緩緩流下，不到片刻，劍身便銀白若雪，再無半點血腥。她只是動了動手腕，剛才還溢滿殺氣的軟劍便已經服服帖帖地繞在了她的腰上，看起來就和一條瑩白腰帶無異。
樓辰看了老者一眼，心中好笑，他只怕對自己也起了好奇心，想再探探她到底吧，樓辰也不推拒，只是話還是對著曲凝雙說的，「在驗屍的時候，每一處細微的傷口，淤痕，你要用量尺將它的長度，寬度良好記錄下來，尤其是致命傷，就更要精確，屍體放置時間長了之後，會出現自溶現象，天氣，氣候都會對屍體造成影響，時間過去越久，得到的數字就越不準確，所以要在第一次查驗的時候，就將這些都記下，以方便將來找到兇器的時候做比對。有些案子短期內破不了，或許三年五年，或許十年二十年都未可知。身為仵作，不僅驗屍的時候要用心細緻，寫文書的時候，更好謹慎詳實，不可出一點紕漏。」
「太高了，蹲下來點。」
師……傅……？！樓辰面癱的臉上，嘴角疑似抽搐了一下。
難道那小小的迴廊上，還真的有什麼不成？
樓辰挑眉一m•heｔuｂｏｏk.ｃｏm•ｃom笑，笑容比月色更涼上幾分，「我既然說了藏鋒不是兇器，自然還有第二點證據。」
不知道是曲凝雙的表情太過糾結，還是李固有心試探。曲凝雙放下紙筆之前，他已經快一步走到樓陳，笑道：「讓她記吧。你需要做什麼，老朽可以做你的幫手。」
清脆的聲音，小孩子的臉龐，卻配上一雙偷著寒光的邪氣眼眸，就連陸齊都覺得後勁汗毛倒數，臉色的表情都幾分僵硬，「小姑娘放心，刑部驗屍自有章法，不會徇私妄斷的。」
說話的，是從進來就一直窩在迴廊里的靳衍痕，此刻他正半依在圍欄上，夜風吹得他髮絲微亂，嘴角噙著一抹懶散地笑，一點也不像在查案，倒像再游湖賞景，而他身邊充當燈柱的廖近，臉色卻是凝重中投著興奮。
樓辰掃了一眼迴廊上現在還活蹦亂跳的某人，淡淡地說道：「下午的時候，靳衍痕也喝了茶，但是他卻沒事。」
「好。」李固已經猜到她要做什麼的，雙手輕輕托高死者頭部，目光看向女子手裡那把泛著寒光的軟體，果然看見她一邊將劍小心的沿著傷口的軌跡，纏繞起來，一邊說道：「死者頸部的纏繞傷，雖有重疊之處，卻也能看出纏繞軌跡，一共三圈。藏鋒因需要繞在腰間，所以長度好一般軟間相比，略有不同。藏鋒劍柄和劍身總長三尺，劍身長度兩尺七寸，按照刀口軌跡纏繞，劍尾的敵方，離頸部最後的傷痕還差兩寸，可見，兇器應該是一把標準的軟劍，劍身尺寸為兩尺九寸，刃寬一寸。」
慕苒冷哼一聲，「最好是這樣。」
曲凝雙一臉的恍然大悟，一邊點頭，一邊急忙抓起紙筆，把樓辰的話趕緊hetubook.com.com記下來，樓辰哭笑不得，但也沒阻止，畢竟……她如此熱情高漲，自己還是多多體諒好了，對朋友還是應該多包容的！
說完，他又測過頭，對著身邊的廖進說道：「把燈舉過來，我看看外面。」
趙西城比阿七年長兩三歲，性子稍微沉穩些，目光在地上碎裂的茶杯和桌上的兩杯上來回看了兩三遍，沉吟片刻，說道：「有沒有可能是中毒了？你們看，這茶杯摔碎在地上，會不會是茶里有毒，死者喝了之後毒發，這時兇手再出手，即使武功不高，也能毫不費力地殺死死者！」
似乎感覺到背後射過來的視線般，那人微微抬手舉著兩更手指頭晃了晃，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現在感覺除了有點餓之外，其他都好。」
「哦，好……」樓辰叫她，肯定是讓她幫把手，雖然她也很想幫忙，但她更想記下樓辰說的話，寫在之上才踏實啊。
「麻煩您把馬婆婆的頭扶起來。」
陸齊和阿七走過去看，果然，樓辰這把劍繞了兩圈多之後，劍尾的部分與脖子上留下的傷口痕迹並不吻合。
這麼年輕，會驗屍已經不簡單，還能知曉文書的重要性，就更難得了。這姑娘必定有名師指點，也不知道她身後，到底是何方高人。李固看著樓辰的目光更鄭重了幾分。
就在樓辰糾結著應不應該現在告訴曲凝雙自己的想法，又怕她在兇案現象興奮過度的時候，一聲聽起來有幾分愉悅的男聲響起，「曲凝雙，我不想打擾你拜師學藝，不過我這裡有些新發現，你們要不要過來看看？」
確實不像，死者臉色雖然灰白，身體也微僵，但這都是死亡后的正常狀態，尤其死者還是大量失血死亡的，這個臉色和圖書也很正常，她的眼部，指尖，甚至舌苔，都沒有發現異常……
這也確實蹊蹺，廂房不大，別說高手過招，就是普通人打起來，周圍的東西怎麼可能沒有損壞，死者身上更是除了致命傷外，沒有一點皮肉損傷。
「不可能。」阿七還想繼續分析，慕苒卻不敢苟同，立刻大聲說道：「馬婆婆習武多年，劍術精妙，功力深不可測，就算被幾大高手合圍，也能接下幾十招。」
「剖屍？」紫蘇看著躺在地上，慘死的馬婆婆，眼眶又微微紅了起來，低聲說道：「這樣破壞馬婆婆屍身，未免……」
紫蘇稍稍上前，壓低聲音，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量小聲問道：「主子，要不要先告知……長老們？」
廖進一臉不耐煩，卻又偏偏乖乖地蹲下，把油燈往前湊了湊。
曲凝雙有力地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樓辰無視這一雙雙好奇又探究地眼眸，徑直走進廂房，走回到屍體邊，叫道：「凝雙。」
慕苒的眉頭擰成了麻花，小小年輕，眼眸中卻神色難辨，糾結思量了一會，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還有證據？眾人都直勾勾地盯著樓辰，目光從那柄滿是殺氣的軟劍身上移到樓辰臉上。
曲凝雙現在全服心思都在驗屍上，單手抓著自己的寶貝紙筆，蹲在屍體旁看了又看，甚至還輕輕掰開了死者的嘴，可惜什麼也沒看出來，疑惑地搖了搖頭，曲凝雙低吶道：「死者看起來，不像中毒的樣子啊？」
被小姑娘瞪了，李固卻是但笑不語，假裝沒看見。
趙西城默默地收回視線，拿起碎裂的瓦片，嗅了嗅，說道：「杯子呢？毒塗在杯子上，而不是下在茶杯里的話，就有可能只有死者一個人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