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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世仇，千秋基業，皆竟其功於斯。如此盛事，焉能不紀年以彰顯？

張放淡淡道：「那你們找錯人了。沒看過朝廷詔書么？是時任軍侯假丞的杜勛所殺，你們要找的英雄在交河壁。」

能讓鄧展這位家丞級別的家臣親自稟報，說明來人的身份不簡單。張放只能打起精神：「那位？」

確實不用多說，見到這情形，呼韓邪哪還不明白。笑道：「這匹馬還是小馬駒時，我就很喜歡。」

歲末，朝會之後，元帝宣布，漢匈和親事成，冊封大典將於歲首舉行。群臣紛紛道賀，稱頌天子聖明，四海昇平。

這話惹惱了呼韓邪身後兩個匈奴人，其中一個身量不高，但健壯如牛，臉上布滿猙獰疤痕的傢伙向前幾步，粗聲大氣道：「你這小……君侯好不爽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敢做不敢當嗎？」

詔曰：「匈奴郅支單于背叛禮義，既伏其辜；呼韓邪單于不忘恩德，鄉慕禮m.hetubook.com.com義。復修朝賀之禮，願保塞傳之無窮，邊垂長無兵革之事，賜單于待詔掖庭任月荷為閼氏，字明君，號『寧胡』是焉。」

張放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不多說，徑直走向馬廄，向奔雷伸出手。那高大神駿的戰馬，不斷用馬頸輕輕蹭著主人溫暖的手掌，一人一馬，狀極親密。

聽到這位富平侯居然說得一口流利的匈奴語，呼韓邪三人不喜反驚——看來，塞上那些傳聞是真的了……

呼韓邪哈哈一笑：「我們匈奴人更願意相信牧羊人的口耳相傳。在牧羊人的傳說中，一個叫青銅天將的漢軍英雄，才是真正手刃郅支的好漢。」

嗯，邊境似乎是安寧了，然而，天下真能太平嗎？

張放當初甘冒奇險，狙擊昭君于和親之末，乃是情形危急，一時顧不上別的。如今塵埃落定，定心細想，不免迷茫——我救了這位昭m.hｅtubｏok•cｏｍ•ｃom君，卻救不了另一個，似乎轉了個圈又回到原點，這事做得有意義么？

正旦，元帝下詔，更年號為「竟寧」，意為邊境安寧，天下太平。

「不爽又怎樣？」伊邪莫演火氣上頭，豈肯示弱。

鄧展表情古怪，輕聲道：「匈奴單于，呼韓邪。」

如果是太子即位，張放份量大增，那時匈奴王再來求親，或許張放還可以想想辦法，但是現在，這個朝堂還沒他說話的份。

寧胡閼氏，明君公主，這本是昭君的封號，如今卻落到另一個女子的頭上。張放剛聽到這冊封名號時，心頭升起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而更令他為之驚訝的是，這位被選出的和親公主，自己居然認識，她就是當初與昭君一起的好姐妹——月荷。

從另一方面說，堂堂一位匈奴王來求親，塞給人家一個宮女，已經很不厚道了。如果一口回絕，那跟打一記耳光也沒差，大漢朝干不出這事ｗｗw.ｈeｔuｂook.coｍ.cｏｍ。

鄧展暗道壞了，這小主人與匈奴單於是天生死對頭啊，簡直是見一個殺一個。不過上回那個該殺，殺了有功無過……這個可萬萬動不得。

張放自然更不會管這個，他只知道，自己的火氣終於有了個發泄口，當下拍拍奔雷的鬃毛，負手逼近這位右皋林王：「伊邪莫演是吧，你好像很不爽啊。如果我說我就是青銅天將，你是不是想為郅支報仇啊？」

「在馬廄……家主，萬萬不可……」鄧展話沒說完，小主人已如風而去。

那三個匈奴人中為首者，體形胖大，油光滿面，鬚髮灰白，正是南匈奴單于呼韓邪。

張放帶著重重心事回到侯府，剛進門，就見鄧展迎上來，道：「家主，有客來訪。」

「匈奴右皋林王伊邪莫演。」

「人在哪？」

張放在迷茫，元帝卻亢奮。建昭五年剛剛結束，他又改年號了。

建昭這年號用了整整五年，元帝覺得可以換換了。漢匈和親對hetubook.com.com漢朝而言，算是件難得的大事，意義非凡。這意味著自漢初時起，困擾了歷代帝王、幾乎撬動了整個王朝基業的北方強敵，終於真正臣服於大漢王朝。

……

「不爽是吧，單挑啊！」

這個右皋林王不是匈奴傳統官銜，而是呼韓邪新設的，位在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之下，高於諸大將、大都尉、骨都侯、大當戶等匈奴重要官員，相當於漢朝的諸侯王，地位尊貴。

張放無所謂道：「如果你們認為青銅天將是我，那就算是我好了——不過，單于最好不要向我朝官員提起，因為沒人會相信你的話……嗯，我朝官員從不信牧羊人的傳說。」

那月荷，似乎比昭君還小吧，如今卻要配給足以做祖父的呼韓邪……張放唯有嘆息，這就是政治聯姻，當此大勢之下，沒有誰能阻止，他也不能。張放能改變一個昭君的命運，改變不了另一個，這大漢朝，終究是要下嫁一位「公主」到南匈奴的。不是王昭hetubook.com.com君，就是李明君，或者任明君……總有一位名為昭（明）君的漢女，要去國千里，佇立於天穹之下，遙望那風吹草低現出的牛羊。

不過，匈奴的諸侯王，在漢朝君臣眼裡，也就那樣，沒有可比性。

等鄧展喘著氣奔到馬廄時，卻見小主人已是一派斯文，正向那單于拱手：「單于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禮了。」

張放眼睛眯起：「這位是……」

這位匈奴單于顯然下了一番苦功，但漢話還是說得不利索，張放也懶得費神聽，直接用匈奴語道：「是么，可惜我從不將戰利品送人。」

呼韓邪等三人趕緊回禮，待看清張放面目時，都是一臉吃驚，有些不敢相信：「足下便是富平侯？」

張放一愣，旋即擼袖——好哇！正上火呢，居然送上門來。呼韓邪！是不是感應到老子強烈的揍人慾望？過來治皮癢來了？

呼韓邪也換上母語，毫不掩飾來意：「我們今日來拜訪，就是想親眼看看，斬殺郅支的人是何等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