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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放瞥了韓重一眼，道：「若是阿舍，就不會問這樣的話？」

……

張放在做好一切安排后，帶上陶晟、康居大王子及部分扈衛，在摘星城數千居民依依不捨的送別下，踏上返回大漢的征程。

張放步下石階，到得宮外廣場，一直跟在身後的韓重牽馬過來，遞上韁繩，終於忍不住問道：「公子，我有一事不明。」

張放心弦一震，回首，但見離離長草的河對岸，一片起伏的山稜上，兩個女子並轡駐馬，默默凝望。

韓重張大嘴巴，半天不知怎麼回答，這樣的問題，顯然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躺在榻上，氣息奄奄的老國王鼓著渾濁的淡褐眼珠，死死盯住張放，吃力問道：「張君認為……哪位王子入侍漢天子為好？」

張放沒有回頭，反而硬著心腸加快腳步，他知道自己若回頭就一定會轉身，就一定會擁婭莎入懷——但這裏不是都賴水畔，也不是草原叢林，這裡是王宮，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他與婭莎的事還沒正式公www.hetubook.com.com布，不便弄得盡人皆知。

當隊伍沿著都賴水行進時，鷹奴架在小臂上的金雕紫金，突然無令振翅而起，發出一聲嘹亮的長鳴。幾乎同一時刻，空中也傳來了同樣的鷹唳。

老國王傾向誰，就連張放這個外人都知道，老國王一向疼愛小王子。老爺子疼愛老疙瘩，這是很正常的事，古今中外，概莫能免，不足為奇。

老國王眯眼，露出欣慰的笑意，他當然知道，選誰入侍，通常漢使是沒有話語權的。但是眼前這位漢使大不一樣，他在康居的影響力，絲毫不弱於副王，甚至在某些時候，說的話比他這個行將就木的國王還管用。而副王屠墨以及小女兒婭莎，都是支持大王子的……

老國王請張放來的目的，除了協調摘星城與康居貴族的利益之外，最重要的，是與張放商量兩件事，一是關於派哪位王子入質漢朝為侍子，二是關於婭莎公主的婚事。

張放毫無隱瞞之意，坦然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正是。」

「張君，我果然沒看錯你啊。」老國王艱難露出笑容，很是開心，「我們再談談婭莎的事吧……」

婭莎輕輕搖頭，神情讓人心疼：「我不想問這些，我只要阿父平安就好。你是會醫術的，阿父他……」

如果是在漢境，父將死兒遠行是不可想象的，但草原上沒這講究，有的只是父未死，兒致其死的各種叛亂戲碼。所以老國王的考慮還是很有未雨綢繆的先見之明。

屠墨默默點頭，不再言語。

張放考慮了一會措詞，道：「秋日夕陽美好，盡量讓他看到吧。」說罷，向婭莎揖行一禮，轉身離去。

「呃，當然不是，我們是煌煌大漢。」

張放實話實說：「什麼都沒說。」

六月初七，康居國王任塞召集諸臣、貴人、翕侯，頒下三條王令：一、長子隨漢使入長安，侍奉漢天子；二、幼子任儲君；三、小公主婭莎，與摘星城主人、漢使、富平侯張放成婚。

張放眼睛泛起一層霧氣，眼前ｗww•hetuｂoｏk.ｃｏｍ•coｍ情景，宛如當年重現。

因為涉及王室秘事，宮室里除了張放與老國王，再無他人。

婭莎雖然貴為公主，但嫁給張放，同樣只稱側夫人。康居人對名份遠沒有漢朝人那樣嚴苛，當初康居大公主嫁給郅支，同樣不過一個側閼氏。婭莎願意，老國王又有求于張放，而儲君也需要摘星城的支持。如此三方皆無異議，遂成定局。

張放翻身上馬，淡淡掃了一眼並不巍峨的康居王宮，吐出一句：「我不會阻止康居強盛，同樣也不會推進它強盛。」

屠墨一見他，神情緊張，立即迎上：「羿嘯，國君是否就侍子的事，徵求你的意見？」

張放正室還沒娶，側室倒是娶了兩個。

「這……」屠墨搓著手，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諸如「何不勸國君讓小王子入侍」這樣的話。

張放淡淡道：「誰入侍自當由國君定奪，本使的職責，就是安全護送侍子入長安而已。」

張放走出宮室時，正看到在廓柱下團團轉的屠墨。

「那我問你，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英明的康居國王引領康居走向強大，對摘星城利大於弊還是弊大於利？」

韓重低聲道：「公子，屠墨副王跟公主都是支持大王子的，而且我也覺得大王子比小王子更像國王的樣。公子為何不施加影響，令老國王更傾向大王子呢？」

康居國王快死了。嗯，以他那樣的身體，能熬到現在，已屬奇迹。

張放接過韁繩，輕撫駿馬的鬃毛，淡淡道：「但說無妨。」

是昭君和婭莎，她們來送別了。

「摘星城是在康居沒錯，但我們是康居人嗎？」

「我會點岐黃之術，老國君怕是挨不過這個夏天了。」張放拍拍屠墨厚實的肩膀，輕嘆道，「還是想想怎麼讓他安心吧。」

風中，再次傳來飽含深情的呼喊：「張放——你記住——草葉枯榮三次——你、要、回、來——」

張放不等她開口，便道：「我沒有就侍子的事發表任何看法。」

婭莎抬頭看到張放，琥珀流光，提著長裙迎上。

張放走出宮殿，看到雲台前那徘徊的倩影。十六歲的公主，有著和*圖*書鮮花一樣的臉蛋和牛奶一樣的肌膚，即使此刻她的神情黯然，也絲毫無損她的美麗。

老國王先後共有五個兒子，其中兩個沒養活，夭折了，一個長大成人後，因與部族發生糾紛，廝打中受傷而死。眼下還有兩位成年王子，分別是大王子與小王子。臣民的普遍評價是，大王子比較有能力，也有一定聲望；小王子暴躁，行事作風強硬，恃強凌弱。康居諸貴人支持大王子與支持小王子的兩派力量相若，現在就看老國王的選擇了。

婭莎捂面，雙肩顫動。

六月中，張放迎娶康居小公主。六月底，踏上回長安的萬里行程。之所以這樣倉促，皆因老國王就要死了，在此之前，張放必須帶大王子離開康居，以免國王駕崩后發生不可測的事。

韓重吶吶：「我知道不如阿兄看事明白……」

這三條王令，除了最後一條並不令人意外之外，前兩條還是引發了一陣動蕩。但國王仍在，而大王子最大的助力副王屠墨，也罕有的保持沉默。涌動的暗流終於還是平靜下去。

「羿嘯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