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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亂

作者: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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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功名誤 第六十三章 大賊(三)

第二卷 功名誤

第六十三章 大賊(三)

「謝謝附離大人!」倒霉的牧人們同時向李旭施禮,到了此時才明白自己得罪了什麼人。特勒驃是西域良種和契丹駿馬雜交而得,突厥王庭培育多年才培育成功的良種。整個突厥汗國,只有阿史那家族的人才有資格騎乘。眼前這個名字叫附離的少年居然騎的是一匹特勒驃,大夥這頓鞭子挨得也的確不冤了。若不是軍爺們及時趕來,大夥繼續冒失下去搶了少年的坐騎,恐今晚有人就會被拖死在草地上。(注3)
牧人們卻沒有回答他的話,策動戰馬越逼越近,直到把李旭和徐大眼二人包圍在一個狹小的範圍之內,才停住了腳步,盛氣凌人地逼問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鬼鬼祟祟地偷看我們的營地?」
涉過了托紇臣水后,積雪漸漸變薄。這條由南向北而流的季節河有無數個變幻不定的支流。每個支流的起源都可向西追溯到一個谷地之間。而那一個個東西走向的丘陵和谷地,則成了阻隔暖風北上的重要障礙。每往南翻一個山丘,天氣就更暖和一些,接連翻越幾個溪谷后,積雪突然消失不見,半人多高,墨綠色,尖端透著些微黃的秋草再度出現在李旭和徐大眼面前。(注1)
注4:馬臉,唐代城牆凸起,用於抵消防禦死角,對攻城方形成夾擊優勢。
「對,讓我們先檢視一下,才能斷定你們是不是姦細!」幾個端著弓的牧人跟著嚷嚷。眼前兩個來歷不明的少年衣著光鮮,一看就是兩頭肥羊。特別是走在後邊那一位,胯下的馬足足比尋常駿馬高出了兩尺,體長也在七尺開和-圖-書外。強征過來,肯定能得到大人們的賞賜。(注2)
「怕是一群討債的!」徐大眼笑聲嘀咕了一句,馬向前行,同時張開了雙臂。李旭跟在他身後,藉著他的身體掩護,把手輕輕按在了彎刀柄上。
「沒事,沒事!」李旭有些連連擺手。無緣無故害得牧人們挨了一頓打,讓他心裏很過意不去。
「好一座大營!」李旭和徐大眼心中暗贊。扭頭互視,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不祥的預兆。
這條寂寞的路要走很長時間,參照去年跟九叔北上時的記憶,從弱洛水到盧龍塞之間上千里的曠野中不會再有任何人煙。運氣好的情況下,李旭和徐大眼可能遇到北上求財的商隊。運氣如果不好,他們只有在看見長城后才能找到補給。
聞得此言,李旭只好踩向突厥武士的脊背。對他來說,活人的脊背哪裡有平地穩當。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形,還沒等向替自己墊腳的武士道謝,又聽見阿史那卻禺大聲問道:「那位想必是名震漠東,巧計大破奚族鐵騎的徐賢者了。卻禺何等榮幸,今日居然能同時見到兩位少年英雄!」
「怎麼有人認得我?」李旭驚詫地瞪大了雙眼。只見幾個肩披紅色披風的武士旋風般衝到近前,揮動皮鞭,將攔路的牧人打得哭爹喊娘。
注2:此處為漢尺。馬的蹄到肩隆稱為體高,胸到臀稱為體長。戰馬要求是肩高大於體長。普通蒙古馬肩高為一米三左右,唐代颯露紫身高大約為現在的1.70米。
李旭和徐大眼再度互望,知道今天肯和-圖-書定無法脫身。只好騎在馬背上,任由武士們拉著自己的坐騎向營寨前走。越靠近寨門,二人心中越是震驚。與蘇啜部的木柵欄營地比,此處簡直就可以稱為一所巨城。雖然城牆是木頭搭建,箭垛、馬臉、敵樓卻一樣不少,甚至連灌滿了水護城壕溝以及壕溝上的弔橋,都和中原的城市別無二致。而二人上次與九叔同行路過此地時,這裏還是一片無人的荒野。(注4)
「算了,算了,他們只是在履行職責!」李旭看了看鼻青臉腫地牧人們,同情地說道。
「你們幾個牽著大人的馬慢行,博望,你去回報卻禺大人,說蘇啜部的附離大人到咱們營地作客來了!」褐鹿根本不問李旭的意見,自作主張地安排道。
「牧人,我看更像是姦細。你們帶了什麼貨物,先讓我們檢視一遍再說!」帶頭的牧人冷笑著說道,根本沒打算放徐、李二人過去。草原上,一切大小部落都是突厥人的僕從,舍脫部是哪個民族他沒聽說過,徐、李二人鼓鼓的行囊卻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徐大眼和李旭大驚失色,這已經不是普通牧人能做出的行為了。即便是受了徐大眼半年訓練的霫族青壯,突然遇敵也擺不出如此整齊的陣勢。草原上,只有一個部落的牧人如此訓練有素。那就是突厥人,自稱為蒼狼嫡系血裔的突厥人。
「我家主人聽說您光臨,一定高興得很。這不,他已經親自出來迎接您了!」褐鹿向李旭躬了躬身體,用手指將對方的目光引向了營寨的正門。正門口,十幾名金甲武士簌擁著和圖書一個英俊倜儻的中年將軍緩緩地踏過了弔橋。不是阿史那卻禺又是哪個?
「附離大人,您別跟這些蠢人一般見識!」打了一會兒,一個胸甲處刺了個青色狼頭的武士丟下鞭子,衝著李旭躬身施禮。
「也不知道突厥人霸佔了那塊牧場要做什麼?」李旭低聲回應。如果不是突厥人強迫索頭奚部搬遷,偌大個部落也不會落到全族盡滅的下場。
被叫做博望的紅披風武士躬身接令,飛馳而去。緊跟著,周圍就有低啞的號角聲響了起來。一陣陣,肅穆蕭殺,彷彿千軍萬馬在遠方對壘。
「我們是舍脫部的牧人!到南方去販些茶葉!只是路過這裏,沒有任何惡意!」徐大眼用突厥語自報家門。二人此時穿的都是皮衣,乍一眼看去,的確與霫族的牧人沒什麼差別。
注3:特勒驃,唐代突厥良種,據說為汗血寶馬。唐太宗曾得到過一匹,連續作戰數日,戰馬不疲。後為昭陵六駿之一。李世民評價其曰:「應策騰空,承聲半漢;天險摧敵,乘危濟難!」
李旭大驚,抬腿便欲下馬。雙腳剛剛踢開馬鐙,一個紅披風武士早已沖了過來,用脊背墊在了馬肚子旁。
「兄弟,你好大的顏面!」徐大眼附在李旭耳邊,小聲調侃。
注1:托紇臣水,即老哈河,現已基本斷流。
從小到大,李旭哪裡見過這般陣仗。一時間坐在馬背上下亦不是,不下亦不是,直窘得豆大的汗水滿臉亂滾。阿史那卻禺見他神情尷尬,擺擺手,笑道:「你儘管向下跳,他們都是我的侍衛,對你一直仰慕得緊!」https://www.hetubook.com.com
「也忒囂張!」李旭和徐大眼怒火上撞,把手都按到了刀柄上。正思量著是否打傷這幾個無賴牧人,直接沖了過去。突然,遠處跑過來幾匹駿馬,馬背上的武士一邊前沖,一邊大聲叫道「對面可是附離大人,我家主人盼望您多時了!」
「不知道什麼風把附離大人吹到我們這裏來,我家主人自打從蘇啜部回來后,心裏一直對您念念不忘!」胸前刺著狼頭的紅披風媚陷地問道。招呼過麾下武士,命令他們幫著附離大人牽馬墜鐙。
雪晴了,風也慢慢地停止了咆哮。天地間再度靜了下來,靜得令人以為星斗已經停止了移動。偶爾一隻野兔從雪坑中蹦出,立刻引起戰馬的陣陣嘶鳴。野兔腿細,沒跑幾步就會被積雪陷個跟頭。但旅人和戰馬卻都不屑去欺負這些小東西,雪後世界太孤寂了,需要一些活物來點綴。在不需要食物的情況下,沒有人願意讓血染紅這無際的純白。
二人調轉馬頭,正欲繞路而走,行蹤卻早已被連營周圍的放羊人所發現。隨著一串低啞的號角聲,十幾個牧人四下包抄過來。那些牧人的騎術甚佳,雖然是倉卒而致,卻在策馬疾馳的過程中調整出了一個扇面形騎陣。
「恐怕是想念黑風更多些吧!」李旭心中暗暗叫苦。到了現在,他終於認出胸甲上刺著狼頭的紅披風是阿史那卻禺的侍衛之一,名字好像叫做褐鹿什麼的。既然侍衛們在連營外出現了,連營主人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
「瞎了你們的狗眼,連附離大人都敢攔!」紅披風們一邊揮舞著鞭子,一邊怒罵。m•hetubook.com.com手持角弓的牧人頭領被他從馬背上抽下來,抱著腦袋亂跑,卻死活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麼大錯。
「還不謝謝附離大人,你們這些蠢東西,不認識附離大人,還認不出這匹特勒驃么?」武士的頭領轉過身,衝著牧人們呵斥。
「恭迎附離大人!」阿史那卻禺身邊的金甲護衛同時彎腰。
「長生天保佑的朋友,今年秋天的收成怎麼樣,牛羊抓足了秋膘么?」徐大眼用熟練的突厥語向牧人們打起了招呼。這是各部落牧人碰面時最常用的問候,從說話的語調和空空的兩手上,來人足可以判斷出他是否懷有惡意。
「再有一百里,我們就可以看到索頭水了。」徐大眼指著不遠處一座赤紅色的矮山說道。這座山峰是北上的重要標記,不高,從山腳到山頂卻通體呈火焰般的顏色。被周圍墨綠色的丘陵和曠野懷抱著,彷彿碧波中飄蕩著的一朵紅蓮。
這個解釋顯然低估了突厥人的智慧,又走了十余里后,徐大眼就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就在正南方,一座由木頭搭建的連營橫亘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欺凌弱小而已,只有經常揮揮爪子,其他部族才會意識到突厥這個主人的存在!」徐大眼微笑著解釋。
正驚詫間,前方寨門大開。數百名紅披風武士魚貫從弔橋上沖將出來。馬蹄剛剛離開壕溝邊緣,立刻轉變方向,一個接著一個,以寨門為中軸立成了齊整的兩排。
李旭心中有苦說不出,只能微笑著走向阿史那卻禺。馬蹄剛剛向前踏出幾步,兩側的紅披風們立刻手按肩膀,半跪在地上喊道:「恭迎附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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