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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大娘道：「所謂氣勢，並不是真的可見，但又真的能感覺到，就好像你站在崇山峻岭前，便能感受到雄壯偉岸，你站在大海邊，便能感受到遼闊無垠……」

薛冰一直都低著頭、不說話，這時忽而抬頭道：「要走一起走，你救了我一命，我就要好好報答你。」

風蕭蕭自然不知道他又被人惦記上了，他現在只恨不得兩肋生翅，能一飛衝天。

眾人沉默了一陣，江重威啞著嗓子道：「敢問公孫大娘，你可知道，『風神』他修得是什麼劍法？可是劍道么？」

不過風蕭蕭卻覺得花滿樓這次做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這一下，不論薛冰怎麼拿眼瞪著風蕭蕭，風蕭蕭都根本不理會了，徑直道：「當然！」

花滿樓微笑著拱手道：「風神兄慢走，薛姑娘再會……」

陸小鳳有些吃驚的看看他，又看看薛冰，好一會兒才道：「你……你真是……」

如今總算真相大白，陸小鳳雖然很想笑，但實在笑不出來，無論如何，金九齡都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往日種種，把酒言歡，場景重新浮現心頭，自然令他十分難過。

風蕭蕭冷笑道：「他當然應該知道，尤其當我的劍刺入他腦袋的時候。」

陸小鳳的臉色頓時難看極了，活像是一隻被人一腳踹到肚子的狗。

常漫天、江重威、華一帆一齊色變，相視了一眼，卻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吭聲……

花滿樓道：「我知道薛冰一直都很喜歡他，他也一直都很喜歡薛冰！」

花滿樓靜靜的站了片刻，忽然道：「白雲城主已約好了西門吹雪，下個月十五在紫金山決鬥！三百年中，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兩位劍客，就要在紫金山決鬥，這一戰不但勢必轟動天下，也必將永垂不朽，我想你是絕不肯錯過的！」

九姑娘身子抖了兩抖，竟直接坐到了地上。

華一帆面色凝重，緊閉的雙眼眼角微微抽搐著。

薛冰的臉色，he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cｏm已說明的了一切。

因為這三個人的眼睛，都是被他刺瞎的，一個是鎮遠鏢局的副總鏢頭常漫天，一個是原東南王府的總管江重威，一個是華玉軒的主人華一帆。

她這一段話說的半文半白，說到後面，不像是在講話，倒像是在背書。

公孫大娘笑道：「你或許可以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卻一點也看不|穿女人的心思，這一點，『風神』可比你瞧得明白多了。」

風蕭蕭反問道：「你竟不知道？」

眾人聽得有些入神，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薛冰的心思他很清楚，其實只是想暫時遠離陸小鳳，能夠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

陸小鳳笑了笑，笑聲中充滿了一種無法描敘的悲痛，道：「如果他還活著，我還願意交他這個朋友。」

公孫大娘又笑了笑，卻沒解釋，只搖頭嘆道：「我原本還不信他能殺死金九齡，但一見他渾身瀰漫不散的濃重殺氣，就不得不信了。」

公孫大娘笑道：「劍器者，舞也！原就是出自宮廷健舞，與劍道並不一樣，是以入門便需學觀氣，否則劍器舞動間，不小心衝撞了真龍之氣，豈不是大不敬么？」

現在此案該如何收尾，已和他無關了，就由陸小鳳去操心吧！

風蕭蕭道：「雖然他出賣了你，也出賣了薛冰。不過，他最終以死贖罪，並引我去救出了薛冰。」

公孫大娘實在是個不簡單的女人，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心思，嫣然道：「劍器與劍道其實大不相同，他們之間究竟誰更技高一籌，我可說不上來。」

陸小鳳唏噓道：「只要有一點漏洞，已足以造成堤防的崩潰，何況金九齡的漏洞還不止一點！他實在不該擄走薛冰的！」

花滿樓好似總是站在花叢間，身後是晚霞，身側是香風。

這三個青衣婦人乍看面貌幾乎完全一樣，仔細一看，就可以看出她們都是經過和-圖-書易容改扮的。

風蕭蕭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雖只短暫的交手，但風蕭蕭發覺金九齡實在是個十分謹慎的人，若不是為了薛冰，依這人處處小心的性子，哪怕聽到門外有一丁點響動，八成都會一撤了之，根本不會出來查看究竟，讓他有正面交手的機會。

薛冰冷冷道：「你不是陸小豬，你是陸三蛋，不但是個大笨蛋，又是個大混蛋，而且還是個窮光蛋。」

風蕭蕭卻有些意外，向陸小鳳問道：「你竟沒懷疑我？」

陸小鳳緩緩走來，正對著他微笑，道：「我是陸小鳳，又不是陸小豬，同一處地方，上一次當就已足夠了。」

陸小鳳苦笑道：「我只是猜測，猜測而已，並不能肯定，其實我是想說，金九齡他實在不該擄走薛冰，以至讓你有機會找上門去。」

最好的機會，不就是這次震動天下的比劍么？一旦賭勝，只怕十幾輩子都不用為再錢發愁了。

花滿樓的眼睛，卻一直看向風蕭蕭，雖然他根本看不見。

這實在不像是能從薛冰口裡說出的話，但她就偏偏這麼說了。

風蕭蕭沉默了一陣，道：「走。」

風蕭蕭道：「不錯，薛冰是公孫大娘的八妹，就算公孫大娘真的是繡花大盜，也不必對她的八妹下毒手！」

風蕭蕭的猜測一向都很准，不過這回他並不是猜中的，他是看到的。

他忍不住盯著公孫大娘，說道：「現在已有很多人趕到紫金山去，據我所知，還有人在他們身上下了很大的賭注，以三博一，賭葉孤城勝！」

他這雙招子已經徹底廢了，而被搶的那些珍寶字畫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來，雖然他的武林地位仍在，老朋友也很多，但想想也知道，定會一日不如一日，總要趁著現在還能動彈，為家中後輩好好打算一番，鋪好路子，不是么？

花滿樓動容道：「公孫大娘也能察覺到殺氣？」

華一帆雖然是高望重的武林名和*圖*書宿，但更多的時候，卻是個商人。

三個苦主，自然是見證人，而三個青衣婦人，卻是最後的殺手鐧。

她們帶來的三個瞎了眼的男人，一個紫紅面膛，臉上帶著三條刀疤；一個顴骨高聳，神情肅然；另一個卻是錦衣華服，滿面病容的老人。

晚霞的雲，帶來了鮮艷的顏色，微涼的風，吹來了醉人的花香。

在場之人，除了花滿樓外，和華一帆一樣想法的人，幾乎就是全部了，包括公孫大娘。

眾人都是老江湖，城府皆深，聽到這番模稜兩可的話，雖然心思各異，但誰也沒有表現出來。

公孫大娘微微一笑，曼聲長吟道：「月圓之夜，紫金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風蕭蕭沉吟道：「所以你就心中起疑，開始覺得蛇王其實是被人滅口，而不是被人仇殺。」

陸小鳳驚異的瞧了他一眼，點頭道：「於是我開始懷疑，蛇王很可能是在替金九齡做事！因為只有金九齡才能要挾蛇王……」

花滿樓微笑道：「原來如此。」

因為花滿樓一開口，就叫明了其中一個青衣婦人的身份：「公孫大娘為何不叫住薛姑娘？」

公孫大娘微笑道：「或許是，或許不是，我從沒見過他出手，豈敢斷言？」

女人是絕對逼不得的，就像個氣鼓鼓的皮球，越是用力按她拍她，只會反彈的越厲害，還不如等她靜靜的泄氣，之後才能水到渠成。

陸小鳳的目光掃過她的臉，眼中隱隱有一絲難耐的激動，卻被她冰冷的語氣澆了一頭的冷水。

風蕭蕭只能停下了步子。

要是風蕭蕭聽到她的這番話，定會大有所悟，原來早就有人明白精神力的作用，說不定也有專修功法……就像「靜心訣」一樣。

薛冰嘴角動了動，終究垂下了頭，沒有出聲。

江重威原是王府總管，這時自然好奇的很，問道：「人真有這種氣勢么？」

九姑娘看見來人竟是風蕭蕭，如花的笑顏頓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僵住了，「八姐」兩個字更是還沒叫出聲，便已徹底堵回了嗓子眼裡。

有個劍器如神的公孫大娘，加上花滿樓和陸小鳳自己，三人合力，已可以留下世間的任何人了。

風蕭蕭還沒說話，薛冰搶著說道：「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

他只呲著牙，衝著九姑娘露出個白森森的笑容。

是以他最是急迫，問出了大家都忍著沒問，卻又最關心的問題。

風蕭蕭現在心情好得很，簡直開心的不得了，甚至都不想找她的麻煩了。

若是金九齡還活著，這時也一定會想死了。

眾人頓時一齊思索起來，連性子一向淡泊地花滿樓都不例外。

他頓了頓，嘆氣道：「任誰手下有三千弟兄需要照拂，都不可能再隨心所欲了。」

陸小鳳道：「用那條緞帶勒死蛇王，本是準備嫁禍給公孫大娘的，但公孫大娘與我交手時，劍上的緞帶已被我削斷了，這種緞帶並不是隨時可以找得到的，那時候我一直緊追著她，她根本沒有機會去找！」

陸小鳳嘆道：「金九齡之前還曾對我說，『風神』一介無根草莽，名氣再大，也是過境流星，不足為慮，現在他總該知道了，『風神』的劍，的確讓人頭疼的很。」

風蕭蕭道：「何以見得？」

他良久未動，像是在等什麼人，而且果然出現了幾個人……三個青衣婦人，帶著三個瞎了眼的男人，從附近的樹梢上躍了下來。

風蕭蕭也有些吃驚，瞟了陸小鳳一眼，道：「我……」

薛冰果然不再作聲了，眼波轉動間，不知再想著什麼。

一進這個僻靜的院子里，並沒瞧見「十妹」，院里只有九姑娘。

他當王府總管時，自然前呼後擁，風光無限過，可自從王府失竊，他瞎了雙眼，自然沒臉在王府繼續呆下去，僅憑往日的積蓄，只怕都不夠養老了。

陸小鳳道：「他的確一直都低估了你！甚至根本沒把你納到他的計劃中去ｈｔｔps://m.ｈｅtｕbooｋ.ｃom•cｏｍ，沒想到最終卻死在你的劍下。」

薛冰咬著嘴唇，慢慢地點了點頭。

倒是花滿樓輕嘆了一聲，道：「我曾聽陸小鳳說起過，說『風神』的劍法，幾乎就是『天外飛仙』了。」

風蕭蕭道：「既然我再沒有嫌疑，也不想在此地耽擱了，就此告辭。」

陸小鳳苦笑道：「我的確懷疑過你，因為漫天下能殺死金九齡的人，本就屈指可數，而身在羊城的高手，更是沒剩幾個了。不過當我看見那條勒死蛇王的紅緞后，我就已能肯定，繡花大盜一定是金九齡。」

風蕭蕭道：「不錯，沒有薛冰，我也找不到他。」

他本想問天子是否真有龍氣，可久居王府，習慣性的謹慎，讓他換了個不失敬的問法。

風蕭蕭很想說些什麼，但看著薛冰威脅的眼神，只得無奈道：「我只能說，我不攔著薛冰走，也不攔著陸小鳳來。」

風蕭蕭輕輕瞟了她一眼，旋即轉開目光，乾咳道：「『十妹』在哪？」

常漫天闖蕩江湖三十多年，走了大半輩子鏢，生里來死里去，算的上看慣生死，這時若有所思地問道：「劍法練到他這等境地，實在讓人可望而不可及，只是不知與白雲城主和西門吹雪二位相比，究竟孰高孰低？」

因為薛冰終於肯帶他去找「十妹」了。

花滿樓不解的搖搖頭。

薛冰咬著嘴唇，打斷道：「你難道忘了昨晚答應過我什麼？」

風蕭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就看見了陸小鳳。

公孫大娘繼續道：「所謂殺氣，便是讓人感受到死亡。我從未見過任何一人的殺氣，能像『風神』般濃郁不散，幾乎都快凝成實質了。我想，他若是一劍揮出，甚至都不需提起內力，光劍上附著的這股殺氣，都足以讓人肝膽俱碎，僵直難動，只能任其宰割，非心智彌堅者，不可防也！」

花滿樓的心思他也很清楚，這是想讓陸小鳳能夠輕易找到薛冰。

若是風蕭蕭還在這裏，一定會感嘆陸小鳳的思慮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