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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隨後在夜裡發生的事情，卻是大出他的意料。當富津在巨大的叫喊聲中，匆忙披著衣甲跑出營帳來的時候。

「真是一群廢物中的廢物……」

他有些氣急敗壞的瞪著傳令的藩兵，大聲的質問道。

有些氣急敗壞看到的卻是營地兩側，籠罩在火光和煙氣中奔跑的人群。

穿著白色大氅，而墊著毛氈趴伏在雪地里的谷老四，也正用咫尺鏡仔細觀察著城內外，有些亂鬨哄的場景。

「沒有必要留活口了……」

「海陽城中一時猝不及防，就沒能抵擋住……」

因此……隨著富津被留下來的，除了一千余名，長期受雇與本家，深受信重而編製較為完整的義從之外，還有來自員全州各大家的從屬武力。這樣，他們不至於在重新奪回全州之前，有機會成聯軍中潛在的變數和隱患。

至於海洋成立那個貌合神離的金氏藩，管他去死又如何。也只有富津在內的個別人，對於繼續攻克羅津港，表示了堅持的偏執態度。

這也是大多數人說服自己的理由。而對方得到的後援數量，似乎相當有限的事實，也印證了他們的主張和看法。

雖然放眼所見，都是被打成了一片廢墟，又被一點點的拆毀剷除城白地，但港區末端那面煙熏火燎的紫紅紋風雷旗，依舊頑強屹立在風中，似乎在冷冷嘲笑著他們這些圍困者的頹然與無力。

那些雖有盟約在先，卻一貫對外來大軍戒心甚重的金氏藩，居然也會跑來求援？那隻怕也是遇到極為危急的事情了。

當然了，做諸侯大藩的領頭和-圖-書人，他們也不會真正被熱血沖頭，而帶著本家絕大多數的力量，一頭扎進以逸待勞的敵人懷抱當中。

除了用拆除的建築物和堆起來的工事，和高高飄揚的旗幟之外外，裏面幾乎一片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這不由讓人氣炸了肺，但是富津還是按耐住心中的憤怒，而沒有更多的催逼他們，只是親自監督著他們，將被打破的防線缺口和焚毀的營帳，給重新修補起來。

然後，才在隊官裝模作樣的呵斥聲中，帶著稻秸捆起來的米包或是裝著豆薯的草袋，以及少量的雞鴨風臘，甚至還有捆紮起來亂造的衣被什麼的，慢吞吞的趕上隊伍的末梢。

獵獵的北風之中，富氏一族屈指可數的宿將富津，也在望著幾成白地的羅津港。

於是，作為少數異見和雜音的他，就從當初一路攻掠而下的先鋒大將，明升暗降的變成了「保證後方安全」的後路留守一職。

說話間，幾名同樣披著大氅的軍士，頓時用銃刺捅穿了捆綁俘虜的脖子，或是用帶鋸齒的短刃軍刀，給抹了脖子，在用雪花蓋起來，就基本毫無行跡了。

然而對方卻也沒有如他所願的就此突出去，要是這樣的話，他倒可以安心了。而是就這麼大肆殺戮縱火了一番之後，又從容有序的，在來自海上有些漫無目的發炮掩護下，重新退了回去。

對方居然主動反攻了！

直到富津帶著一千義從，像是救火隊一般的連趕兩場，才將這些炸了營的部眾，給重新勉強定安收攏起來。

用鞭笞和棍棒教和-圖-書訓了一番那些乘機偷懶犯困之輩后，有些疲憊不堪的富津，又掏出一隻風磨銅的咫尺鏡，開始打量起退守回港區內的那些淮兵。

這樣萬一金氏那群廢物實在不堪用的時候，自己還有一個重新介入和干涉的機會。

那還不如集中力量，利用熟悉地理和內線優勢，殲滅淮鎮在內陸的主力，然後一張全羅道的內陸縱深，再和那些重新渡海而來的敵人，慢慢周旋和應對。

「真是該死……」

然後，他又習慣性的看了一眼海面之後，卻讓他哪怕是穿著厚厚的裘衣，還是禁不住血液倒流，手腳冰冷起來。

乃至成為最壞的情況危急之下，成為自己脫身的某種保證和契機。因此，他還是分出三百名義從，又匆忙收羅了一千名藩兵。

指派著自己的副手，長期受雇富氏的義從頭領騰海，連夜趕過去支援，最不濟，也要在那群廢物，將內城丟掉之前，佔下一個城門來。

「又是哪來的敵人啊……」

而那些嚇破膽的藩兵，甚至是寧可在皮鞭棍棒下嚎叫打滾，卻打死也不肯在夜裡追擊過去了。

在經過一些領下的城邑村落時，那些飢腸轆轆的藩兵，甚至會偷偷離開行軍的翻土大路，而主動的去劫掠沿途地方。

而從全州城裡跑出來的，前後兩批相繼返還的倖存者，所帶來相互指責與矛盾，還是進一步擴大了在主從次序上，原本是抱有相應警惕和戒懼的，兩家之間的裂痕和分歧。

這些畢竟都不是富氏本家的藩兵，他還必須顧慮到某種適得其反的結果。

和*圖*書時斷時續的風雪之中，另一路大軍，也在北上的道路中緩緩跋涉。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大多數的人閉嘴和服氣。在失去存身之地的威脅下，大家是如此的狂怒與激憤，恨不得馬上插翅飛回到全州城去。

當然了，在他最低程度的估算和判斷下。

……

而在鄧藩聚居的弧關城外。

兩藩聯軍回師的整體速度其實不快，主要因為啟程的倉促和準備不足，掉隊和走散的人頭委實不少。

因此，原本就不怎麼規整的隊伍，很快就被慢慢的拖成，前後長長的渙散數段了。

好在，作為時代經營的大藩和處於本土內線作戰的基本優勢，他們起碼在全州一帶的地方上，並不缺少眼線和消息的來源。

天色剛剛開始泛白，忙碌了大半夜還沒合眼多久的富津，就不得不從溫暖的營帳里出來，盯著明顯的眼袋，而繼續巡視自己兵力縮減后的防區。

「說是城中的那些淮兵開始突圍……」

以四千之眾雖然依舊打不動也沖不破對方，但是包圍一群被壓縮到港區一隅的數百殘敵，應該還是不成問題了。

對方似乎避開了他駐守的西面，直接將東面和北面兩線都被擊潰了，那些費力挖掘的壕溝和布置的拒馬也沒能派上用場，而是隨著駐守在後面的士兵一起，在一片煙火和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中，徹底放了鴨子。

然後放縱部下各種尋歡作樂，甚至主動在城中大開集市而不亦樂乎。

反正在這種亂糟糟的次序下，失蹤個別士兵，乃至一小隊人馬，也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雖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口中罵成廢物，但是稍微冷靜下之後，作為多次參与外道作戰的家族宿將，本身所具有某種眼光和遠見，他還是決定派人支援海陽城。

他們甚至沒有徹底封閉門禁，而讓那些藩軍來把守門戶，是以內外交通之下，一些依舊心向故主的暗線，很容易就送出後續的消息來。

而不願在羅津港這個，已經得到海路後援的彈丸之地，浪費更多的時間。既然已經無法斷絕對方得到海陸支援的可能性，那最初的目的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為了獲得資源，他們果斷搶劫和佔據了，洪山郡和山光郡之間，曾經約為盟應的鄧藩領地居城，然後才將一路渙散的士氣和建制，給稍加收攏回來。

「已經被闖入了聚居的內城……」

因此，作為各自的家臣和部曲，也樂的涇渭分明的保持了足夠的距離和分野。

但是有所考慮到全局觀的他卻知道，至少有這麼一個背信棄義的金氏藩存在，在海對面的報復來臨的時候，至少可以首當其衝的給已經回師的家族大軍，爭取和拖延更多的時間和緩衝。

別人或許覺得這個金氏藩上下，都是一群眼高手低，實在扶持不起來的庸弱污爛之輩。

他頓時下了一個決定，將弓箭手聚集起來，分成小批掩進射箭。這樣就算是沒有直接攻克的能力，也要籍著人數的優勢，反騷擾和牽制的對方，片刻不得安生才是。

他重重的揮手錘在桌面上。

這樣從德津郡出發的兩萬八千人馬，居然還有兩萬五千多人。其中歸在富氏下轄的一萬四千人，從和*圖*書屬於蒲氏的一萬人出頭。只是次序大都混雜在一起，而不免相互爭鬥衝突，又鬧出不少矛盾和事端來。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主帳，還沒有等到最終損失的數目統計出來，卻又聽到風雪中送來的另一個噩耗。

而按照這些來源提供的大致印象，那些淮鎮兵馬，在拿下了全州之後，就在沒有更多的大舉動過了，而是急著在城裡大肆搜掠和拷逼錢財。

這個消息讓人既是咬牙切齒，痛心疾首；卻又是不免在有所知情的中上層中滋生起，更多小看輕視的情緒來，正所謂外界穿的頗有名聲的淮鎮兵，也不過是如此云云。

事實上……得到分作兩批抵達的北方噩耗之後，在幾度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中，持續了一整夜令人精疲力竭的爭吵和叫罵，各種推諉和指責之後，兩家的當主富宗禮和蒲世權，還是頗為艱難的做出了那個回師的決定。

這也是藩家之間戰爭的某種常態和拉鋸下的慣例。當然了，至於這些還容易從蒙山賊的禍亂中倖存下來的，螻蟻一般的卑賤小民，會不會因此被餓斃凍死，就在那位高高在上的老爺們考慮的範疇之內了。

「海陽城前來求援？」

抱著這種隱隱的不安，他一遍又一遍的巡邏和檢查了包圍圈中的防線。親自安排更多的警戒和巡哨，勉勵或是訓誡那些駐守的藩兵們，親眼看著他們把刀槍和弓箭，都收拾停整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在炮火銃雨當中，富氏至少死了十幾個部將，而蒲氏也折損了近半的得力家臣，而更讓他憂心的，是已經拔營離開士氣低沉的大隊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