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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裡險峻異常的潼關城內，已經是一片兵馬戎祿而高度動員和戰備中的氣氛了。

坐在深澗邊上的一塊大石頭上，關內留後兼西川軍都統治高寵，也是喝過了部下奉上的清涼溪水喘過氣來，開始反思這一路上的情形。

而原本打算在陝州境內集結起來，前往河東境內攻伐那個僭稱立國北漢偽朝的數只兵馬，也相繼拔營退還到了這裏。

此刻他們似乎連說話的氣力都已經沒有了，而只剩下就著涼水而啃著隨身攜帶的壓縮口糧和肉乾條的聲音。

於是他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了既成現實。而主動用自己的身份和影響力，為之遮掩和混淆視聽，雷聲大雨點小的打發走好幾批想要藉機生事，尋找淮鎮罪跡和惡狀的人等。甚至縱容個別比較激進的存在，發生路遇亂匪而暴死於道途的意外事件。

有了這個喘息和緩衝，高寵就可以安下心來整頓內部而重新編列行伍，進行下一步的打算和規劃了。

尤其是作為售後服務和攀交情的一部分，淮軍派來負責就地培訓火器陣列和護送轉運交易品的兩隊銃手，更是在其中起到了屢次救急的關鍵性作用。

堅守了一整個冬天和大半個春天之後，作為西陲雄關重鎮的hｔtps://ｗww•ｈｅtｕboｏｋ.cｏm.coｍ蕭關，還是在他手中失守了，雖然得到了來自潼關方面和大散關的蜀地方面的後續支援，但是依舊沒有能夠挽回，他連長安故城廢墟上建立起來的軍城戍壘，也沒有能夠守住對酒的結果。

「灞上軍還有人倖存么……」

因此，依靠著這些外快和資源的補足，又引入了淮地輸出的牛畜、農具和良種，他總算是將關內軍的架構給搭建起來，又分設軍屯和民屯以耕戰相輔，就此營造起兩隻軍序，五處鎮戍，十九所民屯的格局來。

所幸，在北地分鎮的各路人馬當中，至少還有一家立足更早而底子相對豐厚的淮鎮存在，並且對於這些鄰鎮友軍在私底下的人員物資的交流，也是來者不拒的多多益善。

而且這還是公開賬面上的數目，經過了國朝體制內的「募耗」「飄沒」等慣常例制之後，又經過沿途地方上按照距離遠近轉運輸送的「正常損耗」之後，最後到關內軍前的也就剩下比較良心的勉強六成而已。

因此，哪怕在進入山區之後，對於追兵所取得的大部分成果和斬獲，也是這些淮軍銃手所直接或是間接製造出來的。

「還請顏帥發兵接應……和-圖-書」

「唯有長安突出的一部，護送這高統制的旗鼓而突出重圍。」

這樣在關內已經一片殘破凋敝，而難以滿足和供養西軍大部就食的情況下，他或許還有機會挽回一些局面來。

「最後一次得到的消息是，據聞他們已經退入了太白山了……」

而在關城的主衙里。

鳳翔府，號稱是道家第十一洞天的太白山。

既然朝廷沒有辦法提供他們足夠的衣糧，而需要他們自行覓地就食，他們也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依靠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自己想些辦法來維持和經營了。

雖然，當初還需要靠自己提攜和籠絡的對象，經過兩次北伐的現在已經成長到了比肩而立，甚至要令自己仰目以待的存在；但是絲毫不妨礙他默許和縱容部下，利用這點舊日淵源和關係，從對方那裡用方鎮內就地取材的出產，換取到維繫本軍所需的各種糧草和淄用。

顏鐵山不由得表情一凜，進步走到他的面前。

於是，國朝長期慎防的突破口就這麼被一點點的打開，最終，他甚至發現自己的部下都兼職成為了人口販子來，用周邊地區搜刮和擄獲到的人口來作為本錢，從黃河下游源源不絕的運送來了各種軍中比較稀罕的罐ｈｔｔｐs://m.hetｕｂｏok•cｏm.ｃom頭、口糧和軍械。

他最終的目的，就是穿過太白山中蔭蔽在深峽溝壑的林獵小道，繞道藍田峪的古道，而最終搶在那些西軍兵鋒之前，抵達武關所在的商州境內，以會和當地殘餘的守軍，再做更進一步的打算。

雖然他貴為關內留後而所轄甚廣，但因為地方几乎無所產出，大部分糧械軍需卻是需要路途迢迢的遠至而來，而遠至江寧方面的協調之後，所能夠撥給的糧餉和物用，卻是只有他麾下軍馬日常所需的八成而已；

當初他以蜀軍為根本，兼并了關內投效的數個小藩鎮以及十幾支地方人馬，招徠流民篳路藍縷的屯墾和生聚，最終苦心經營出來的足足四萬將士，如今還能夠跟隨在他身邊的卻是已經十不存一二了。

然而，現在這一切都已經隨著蕭關失陷而灰飛煙滅了，只是讓他沒有想到，這次帶出來的這一千多條火銃和十幾駝的子葯，居然就成了他們且戰且退的據守在這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

他們先是在蕭關守城時，作為城頭的救火隊和督戰隊，多次阻擋了突上城頭的西軍，進一步擴大戰果的打算，後來在突圍兵敗之後以他們的結陣為支撐，硬是在路上擊退了好幾撥和-圖-書追兵先頭，而聚攏起來十幾倍於己身的潰兵來，而這一隊銃手的損傷甚至還沒有超過八成。

破案可之後被砍掉兩條手臂的刺客，慘笑著看著捂住傷口而退入護衛當中的顏鐵山，用盡全身氣力怒吼道，然後一頭撞過去而被亂刀砍成了肉醬。

隱約曲折盤旋在森森密林里的山道上，已經滿是橫七豎八的屍體，當然主要都是自下而上努力攀爬的進攻者留下的。

甚至他還效仿國朝北地諸軍流行的風尚，開始在軍中編列和設置一隻，專門使用銃器的人馬來。

「敗了，都敗了啊……」

然後回答他的是迎面飛舞的刀光和噴涌而起的血泉。

而狹窄而崎嶇的山道和地勢上，更是限制了那些追兵所能投入的人手，不管那些西軍上來多少人，都是被據險要而擊的密集火銃集射給打成篩子，滿地葫蘆的亂滾摔落下去。

「都已經陷沒在那些西賊的旗號當中了……」

但是他從來就不認為，這能夠影響到他對於國朝的忠誠與決心，這一切都是為了更好的完成和實現，國朝在背地經略的大業，而有所妥協和付出的些許代價而已。

在逃入了山區之後，他們總算是擺脫了西軍緊追不放的鐵騎威脅，林密山高阻擋了這些騎兵的視野和騎射，也限m.hetubook.com.com制了他們馳騁縱橫的餘地。

就算是在這一旅滿地傷患而缺衣少食的殘兵敗將當中，他們的精氣神同樣是蔚為突出的存在；因此，也被高寵和自己的親衛對混編在一起，充做了關鍵性的斷後和阻敵部隊。

這時外間有傳報進來。

「灞上軍有使過來……」

而在更高一些的山腰半中，一處山壁迸流而下小瀑前的亂石攤上，已經或坐或躺滿了許多關內軍的士卒，他們衣袍被撕扯刮裂城一條條襤褸狀，甲衣上也滿是血跡斑斑和污泥。僅存的武器和破損的旗幟，也是隨手丟放的滿地都是。

身為山南西道留後兼陝州潼關兵馬都統制顏鐵山，正在面色凝重的聽取著部下來帶來的噩耗。

當他帶兵西進接收關中道投效的時候，曾經被稱為八百里秦川沃土的關中之地，只剩下遍地的荒蕪而殘破衰敗，人口凋零而四處流散，雖行走上百里而不聞有人跡，白骨露於野而豺狼橫行於道路。

隨後滿身塵泥與血垢，以至於看不清楚面目的信使，蹲跪在顏鐵山的面前喘著大氣哀聲道。

「這是大雪營問候……」

「無論是慶鳳軍還是廣平鎮，或又是同州鎮守使，還有灞上軍和藍田關……」

「兒郎們還在灞橋驛堅持戰鬥……」

「這又是怎的回事，快快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