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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雨翻雲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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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煙雨江湖 第五章 風起雲湧

卷七 煙雨江湖

第五章 風起雲湧

鴻達才和鄭卿嬌固是目瞪口呆,連謝峰也駭然道:「什麼?韓柏?他不是連墳也給人掘了嗎?」
謝峰最是冷靜,雙目精芒閃過。沉聲道:「詳細道來!」
內部各種問題只是潛伏著,卻從來沒有被消除,也不可能被消除。
那弟子道:「據我們在官府的人放出來的消息說,打鬥發生在下半夜,住在那裡的人都不敢走出來看,到天亮時,才發覺何旗揚伏屍後園里,圍牆還破了個人形大洞。」接著把聲音壓得更低道:「何旗揚屍身全無傷痕,看來是給一種陰柔之極的掌力所傷,且是一擊致命,連掙扎的痕迹也沒有。」
除了四小姐蘭芷、五小姐寧芷和韓天德夫人外,韓家的人全在廳內。
小半道人收起笑臉,嘆道:「我們的皇帝老子出身草莽江湖,但做皇帝后,卻最怕聽到江湖是非,據他身邊的人說,每逢朝上有人提起這方面的事,他聽也不聽,指定下來要廠衛大統領楞嚴全權負責。」
弟子搖頭道:「我們的人也說得不大清楚,好像是那韓柏給人追殺下逃到那裡去,還發生了一輪激烈的打鬥,武庫內的東西全給打倒地上,韓天德、雲清和馬峻聲都負了傷,不過看來並不大嚴重。」
謝峰坐在醉仙樓樓上臨街的一桌,默默喝著閑茶,陪著他的還有長白的另兩名種子高手「十字斧」鴻達才和「鐵柔拂」鄭卿嬌。
范良極臉色一變,咕噥數聲,將要為韓柏討回公道一事強塞了回去,回頭看看清晨前的長街一眼,道:「快隨我來!」
谷倩蓮又道:「他們呆在那裡幹什麼,為何還不來捉我們?」
管家楊二這時氣呼呼趕進來稟報道:「長白謝爺到!」眾人齊往廳門望去。
謝峰神情一動道:「這人現在是否還在韓府?」
楊奉哈哈一笑道:「這二十年來,我飄泊西域,又遠赴天竺,三個月前才重回中土。不過我曾赴京一行,在鬼帥的鬼王宮住了十多天,知道了很多不為人知的宮廷秘聞。」
他的眼光不時落在靈秀無倫的秦夢瑤臉上,眼中閃過複雜的神情,幾次想走過去,但終克制了這衝動。
韓希文和韓慧芷兩兄妹,則伴在不舍之旁,協助招呼著眾人。
谷倩蓮一呆道:「你……你難道想……」
馬峻聲聽得對方提起父親馬任名,慌忙起立見禮道:「原來是爹常在我們面前提起的楊奉伯伯,請恕過小侄峻聲不知之罪。」
韓柏張開了口。
風行烈道:「谷小姐!有沒有興趣趁天亮前,到江里玩耍一番?」
不舍心中暗嘆,假若所有來此的人,都為了共商大計,對付方夜羽,那會是多好,可惜為的卻是和_圖_書內部的爭鬥。
被不舍稱為赤腳兄的豪漢哈哈一笑道:「你倒記得清楚,想當年陳友諒軍勢之盛,真是投鞭斷江,舳艫千里,還不是給我們在鄱陽湖燒個一乾二淨,我和你宗道兄及任名兄在鬼王帳下並肩作戰,殺得多麼痛快淋漓。」說起這生平最得意的戰役,禁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
卯時末。
首先每逢有貴客到,必有下人揚聲通傳,這人來得如此突然,已使人奇怪。其次這人直呼當今天子之名,毫不忌畏,足可構成殺頭大罪,偏他所說的又顯示了對宮內之事極為熟悉,怎不使人驚異莫名。
弟子道:「據我們收買了的韓府下人說,事情更是奇怪嚇人。」頓了頓才續道:「不舍似乎並不在韓府,剩下其它人在大廳守候天明,到黎明前,有個自稱韓柏的怪人破門闖入韓府,將睡了的人都驚醒了過來。」
這時灰兒走到韓柏身旁,將頭親熱地塞在韓柏懷裡,不住低嘶。
韓柏牽著灰兒跟著他轉入橫巷,依他之言左轉右走,范良極還不時竄高躍低,看看有沒有人跟蹤,走了好一會後,到了一處林木婆娑的地方,裏面原來有一座精緻的房舍。
柔柔惶急萬分,扶著他淚水直流道:「誰把你傷成那樣子,范大哥?怎麼辦才好呢?」
他們是第一批進來喝早茶的客人,十多張桌子,到現在仍只有疏疏落落約五、六個茶客,每個人都是悠閑自在,好像好幾年也沒有干過任何正事的樣子。
※※※
鄭卿嬌介面道:「翻臉動手並不是辦法,若不舍決意護短,我們就將整件事擺上十二元老會的桌上,由他們評個公道。」
韓柏道:「我不是反對這個,只是認為你應認她作義孫女。又或義曾孫女才較適合,哈……呀!」才笑了兩聲,胸腹處像給什麼硬物重重搗了一下,痛得冷汗也冒了出來,臉上連一點血色亦沒有了。
韓柏愕然道:「你叫她作什麼?」
三人再次色變。
韓柏策著灰兒,在大街狂奔著,迷糊間也不知走了多遠。
那弟子亦是惴惴然道:「正是那韓柏,不過聲音樣貌卻全變了,但叫起老爺小姐的那種語氣,據說卻神似非常。」
范良極手按在瓶蓋上,卻不拔開來,冷冷道:「又不知自己道行未夠,明知方夜羽不會放過你,還四處亂闖……」
鴻鄭兩人失聲道:「什麼?」
不用風行烈提醒,谷倩蓮也看到她們正從踏板由船上緩緩走下碼頭,直到這刻,她仍很難相信這刁夫人是個比刁項更厲害的高手。
說到底,馬峻聲只是一條導火線。
韓柏知他余怒未消,乖乖閉上眼睛。m.hetubook.com.com凝神運氣,不一會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
韓柏按著灰兒馬頭,借力站了起來,愛憐地拍著灰兒,喘息著道:「是里赤媚。你將就點看看要怎樣教訓教訓他!」
風行烈不知誰才是刁辟情,經谷倩蓮指點后,才把站在刁項旁的青臉男子認出來,火光里刁辟情臉色陰沉之極,兩眼凶光閃閃。
刁家的大船泊在岸旁,黑沉沉的只有主艙和船首亮著了照明的風燈。
風行烈給她如蘭之氣噴得耳朵痒痒的,但又有另一番親切舒服的滋味,也將嘴巴湊到她耳旁道:「為何不見那刁夫人和南婆?難道仍在船上?」
這時冷鐵心沉聲道:「里赤媚既重返中原,又助方夜羽對付我們,龐斑反明復蒙之心昭然若揭,只要我們通過西寧派向皇上進言,我不信皇上會不認真考慮此事。」
范良極喝道:「你想死便睡吧!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站在這裏運氣療傷,一是倒塞在茅廁內睡覺,你選那樣?」
大漢臉容粗豪,一對大眼閃閃有神,配著粗黑的膚色,滿臉須髯,背上插著一枝鐵拐,使人看一眼便知他是不喜受約束的豪雄之士。
眾人齊齊愕然,更有人臉色也變了。
眾人注目下,一個雄偉如山,赤著一對大腳,似僧非僧,似道非道的大漢,闊步走了過來。
柔柔含羞道:「范大哥認了我作他的義妹,我本想待你回來先問過你,但范大哥說……范大哥說……」
書香世家向清秋和雲裳夫婦也來了,正與閑靜的秦夢瑤和臉色仍有點蒼白的雲清神色凝重地談著昨夜發生的事。
「呀!」門推了開來,柔柔一臉驚喜,沖了出來,見到韓柏不似人形的樣子,眼淚奪眶而出,正要撲入韓柏懷內,給范良極一把扯著,道:「小妹你若撞多他一下,保讓他會四分五裂,變作十多塊臭肉。」
謝峰冷哼道:「十二元老會少林佔了三席,我們只有兩席,若這事拿到元老會去決定,我們豈非要任人宰割嗎?」心想,看來這師弟師妹早私下商量過了,否則怎會如此口徑一致。
一名伙記捧著糕點,過來叫賣,給謝峰寒光閃閃的銳目一瞪,嚇得立時走了開去,連叫賣的聲音也低弱了下來。
韓柏坐了起來,一個人影閃到眼前,喝道:「沒有我的逃走本領,便不要學人家偷東西,弄成這一副樣子。」
不!絕不!
※※※
鴻達才在旁低聲道:「師兄!假設不舍不肯將馬小賊交出來,我們是否真要翻臉動手?」
眾人這才恍然,同時也想到鬼王虛若無必是非常注意韓府兇案,這楊奉可能是應虛若無所請,特意到和_圖_書來,只不知採的是何種立場?
可是現在亦應到了揭盅的時刻了。
如此親熱話兒,出自這嬌靈俏皮的美女之口,風行烈心中一盪,差點便想親她一口,但想到大敵當前,連忙壓下綺念,低呼道:「看!」
一個豪邁奔放的聲音由門外傳入道:「小半道兄只說對了一半。事實上朱元璋每日都要聽楞嚴彙報江湖上所發生的一切事,只是他心中另有打算,所以才扮成漠然不理吧!」
范良極道:「我說你死了出去,不知是否還有命死回來,怎麼樣!怕什麼說給他聽!」一副尋釁鬧事的惡樣兒。
谷倩蓮嬌軀一顫,在風行烈耳旁道:「原來耳朵會這麼癢的,真好玩。」
原來這赤腳仙乃當年號稱「鬼帥三傑」之一的著名人物,其它二傑是馬峻聲的父親,現在洛陽馬家堡主馬任名,和當時隱去出家人身份的不舍僧許宗道。但自朱元璋把小明王溺死江中后,不舍和「赤腳仙」楊奉都大感意興索然,楊奉更飄然遠赴域外,自我放逐,為的是不想看朱元璋得到江山後的嘴臉,想不到今天又回來了。
鴻達才和鄭卿嬌還想說話,一名長白的弟子來到桌旁,施禮后坐下低聲道:「昨晚武昌城發生了兩件大事,不但有人硬闖韓府。連何旗揚也在家中給人宰掉了。」
韓柏心叫完了,一個飛身翻落馬背,厲叫道:「灰兒快逃命!」雙腳一軟,便倒地上。
韓天德昨夜給里赤媚印了一掌在左肩,對方雖是手下留情,但仍使也難以站起來招呼客人,唯有和摔得頭青臉腫的韓希武陪著他師傅,在江南一帶頗有聲望的「戟怪」夏厚行坐在一旁聊著。
柔柔走了兩步,停了下來,低問道:「這辦法真行得通嗎?」
風行烈點頭道:「不管對方來的是什麼人,總不會是善男信女,一到天亮便會開始搜捕我們,你歡喜做貓還是做耗子?」
不舍微笑道:「這事容后稟上。我也奇怪為何赤腳兄對江湖和宮廷之事知得如此詳細,難道你一直沒有離開中原,只是隱居山野嗎?」
第一方面的問題是來自白道曾助朱元璋打天下。由是大獲褒揚,但卻有許多其它幫派和武林世家沒曾參与,在這種情形下,嫉忌和不滿乃必然的產物。再加上江湖上流傳著一個消息:就是這「八大國派」封銜的來由,是出於八派的聯合要求,以使八派超然于其它門派之上。這個傳說從來沒有人能夠證實,卻更增其它人的不滿,爭端由是無日無之。方夜羽勢力膨脹得如此厲害,非是無因,此所謂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也。
范良極由懷裡掏出那瓶仍有大半剩下的復禪膏,和_圖_書無限惋惜地道:「唉!又要糟塌這救命的靈藥,快張開口來。」
風行烈道:「有五艘大船正在駛來。」
韓柏感到一股冰寒,未到腹里,在咽喉化開,變作無數寒氣,透入奇經八脈之內,舒服之極,打了個呵欠,道:「我想睡上一覺!」
范良極怒哼一聲,拔開瓶蓋,將剩下的復禪膏一股腦兒全倒進韓柏張開待哺的大口裡,清香盈室。
碼頭處燈火通明,除刁項等一眾魅影劍派高手外,還有十多名陌生男子,其中一個赫然是臉色蒼白,包紮著傷口的「白髮」柳搖枝。
「赤腳仙」楊奉由京來此,隱隱為「鬼王」虛若無的代表,亦使形勢更為複雜。
風行烈並不答她,輕呼道:「看!那刁夫人和南婆下船了。」
韓柏大喜抬頭,原來是范良極。
謝峰知道那晚龐斑點在鴻達才頭上那一腳,把這師弟的想法改變了很多,不禁更痛恨不舍的工於心計,巧妙地製造出大敵當前的氣氛,使八派大多數人都禁不住希望團結,而不是分裂。難道自己的兒子便要如此枉死不成?
不舍猛地一震,迎了上來,伸手與大漢緊緊相握,大喜道:「二十年了!赤腳兄,我們不見足有二十年了,還以為你尚在域外任意縱橫,樂而忘返呢。」
風行烈的手又按在她背上,輸入功力。
風行烈和谷倩蓮兩人來到岸邊的房舍頂上,躲在暗處,往外觀看。
這時廳內各人都知道這豪漢是誰了。
范良極眼中閃過驚異的神色,愕然道:「看來這小子的功力又增進了不少。」轉向柔柔道:「小妹進去揀件較醒神的高麗戲服,好讓這小子待會演一台好戲給我們看,還要一盤熱水給他梳洗。我不想堂堂武昌府的府台大人,要被迫嗅他發出來的臭氣。」
「赤腳仙」楊奉上下打量了馬峻聲兩眼,沉聲道:「若韓府兇案一事,聲侄確是被人冤枉,我楊奉絕不會袖手旁觀。」言罷眼光掃過眾人,到了秦夢瑤身上,爆起精芒,好一會才把眼光移回不舍臉上,奇道:「宗道兄何時看破了世情,做了大和尚?」
范良極看到他滿臉血污的樣子,嚇了一跳,怒道:「誰把你弄成那樣子,告訴我,待我為你討回公道。」
這時另一名弟子到來道:「謝師叔!西寧的簡爺和沙爺來了!」
說他似僧人,因為他剃光了頭,頂上還有戒疤;說他似道人,因為他身上穿的是綉了太極的道袍,不過這灰袍左穿右補,像從垃圾堆內撿回來的棄物。
孤零零獨坐一角的是馬峻聲,他昨夜被裡赤媚拍跌長劍。只是氣血翻騰,不能移動了好一陣子,此外全無損傷。三人中只他一個人沒事,里m•hetubook.com.com赤媚對他最是優待。
谷倩蓮在風行烈耳旁道:「看!刁辟情那死鬼果真給白髮鬼治好了。」
馬後風聲再起。
謝峰聽得臉色劇變,沉吟一會後,問道:「韓府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有不舍在,誰敢到那裡去撒野?」
不舍立在近廳門處,迎接剛到來的小半道人和由冷鐵心率領的古劍池一眾年輕高手。當日在酒樓興韓柏等爭鬥的幾名後起之秀駱武修、查震行等全來了。池主冷別情的愛女,曾好心腸地贈何旗揚一粒回天丹的冷鳳當然也在其中。
眾人中老一輩的均「啊」一聲叫了起來,想起了這人是誰。
谷倩蓮輕輕應道:「希望江水不是太冷就好了。」
谷倩蓮的心神集中在風行烈身上,茫然道:「看什麼?」
范良極走到柔柔身旁,輕輕拍了她香肩兩下,愛憐地道:「不用怕,萬事有你范大哥頂著,文的不成,便來武的。這傢伙今趟能從里赤媚的手底下逃了出來,也不知行了多麼大的好運,下次是否還有這種運道,我實在非常懷疑,所以我們不能不押他一注,只有我這沒有人能想出來的方法,才有希望使我們安然逃出武昌城去。」
谷倩蓮運足目力,往江上望去,暗沉沉的江上果有數十點燈火在遠方移動著,卻分辨不出是多少艘船。
究竟韓府兇案會產生怎麼樣的後果,真是無人可以預測。
虛若無是開國功臣系統的領袖人物,與無甚戰功但卻得重用的西寧劍派水火不容,楊奉此來,極可能是兩大系統鬥爭的一個延續,只不過戰場搬了來武昌韓府罷了!
另一方面,八派里朱元璋特別寵信西寧劍派,特准該派將道場設於京師,隱為眾派之首,亦打破了八派一向以少林長白為首的均衡,產生了內部的矛盾,若非有龐斑這大敵在旁窺伺,不要說栽培不出十八種子高手,連八派都早就四分五裂了。
自朱元璋得天下后,欽封八派為「八大國派」,立時引起了兩方面的問題。
谷倩蓮舒服得「依唔」一聲,才往江上再望去,這次果然看到駛來的是五艘三桅的大風帆,一震道:「難怪他們點亮了這麼多火把,原來是等船到,噢!不好!難道是用來進攻雙修府的船隊?」
謝峰首次露出歡容,喜道:「快請他們上來!」
柔柔知他罵起人來,休想在短時間內停止,哀求道:「范大哥!」
小半道人基於武當與少林的傳統良好關係,對不舍固是尊敬有加,連一向對少林沒有太大好感的冷鐵心,也因不舍那晚在柳林的超卓表現,而對不舍刮目相看,隱然有惟不舍馬首是瞻的態度。
灰兒一聲悲嘯,雙蹄揚起,吐著白沫,又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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